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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走越荒凉,到了乱葬岗,夜色中能听见隐约的狼号和野狗的吠叫声。杜叶打了个激灵,扬声道:“六爷,六爷,您在哪儿呢?小的来陪您了?”
章哲的马就扔在林子边,杜叶无法,只好也将马拴在树上,随手拣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一边拄着地一边往里走。
走得他腿都酸了,才看见不远处半跪着一个人影。杜叶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到底是人啊还是闹鬼了?他试探的叫着:“六爷——”
那人没吭声,只缓缓的朝他扭过头来。
杜叶借着月光和星光认定是章哲,忙撇了木棍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心有余悸的道:“六爷啊,可找到你了,你要吓死小的了。”
章哲死死的望着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和死灰一般,即使月光昏沉,杜叶也看得清清楚楚。只听章哲哑声道:“我来晚了……”
第364章 、遗骸
送上第一更。
杜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半蹲下来,用力的拽他道:“六爷,咱先回去再说好不好?什么晚了呀?您到底要找谁啊?”
章哲不答,只把视线挪到他身前的地上。
杜叶低头看一眼,吓得人往后一跳:“唉,妈呀,这是……”那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如果细闻,空气中还有浓重的腥臭味。
杜叶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恨不能离这三丈远,可偏偏不能动,只能强压着恶心感,捂着嘴扭了脸道:“六爷,您认识这人?”
章哲不说话,杜叶冷汗都下来了:“不,不可能的,六爷您别胡思乱想,怎么可能会是六奶……呃。”
结合白天听到的传言,还有姜冽问的那句“是否燕城姜氏”,杜叶也不淡定了,他道:“这漆黑抹瞎的,什么都看不见,您怎么知道这就一定是六奶奶?”
章哲道:“就算是亮如白昼,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隐约看见是个女人,可是脸都被里狗啃了一半了,脖颈入断骨荏荏,半个头颅歪七扭八的埋在草从里,根本无法辩认到底是谁。
杜叶无语。
章哲却低声笑起来,他抬眼望着上弦月,眼里有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淌进脖颈里。人都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贱玩意儿,自以为是长了教训,却不知道世事多变,从来没有哪一件事是可以完全重复的,你以为那是经验,可其实或许是新一轮的错误。
他痛恨自己因“多管闲事”,与姜辛有了牵扯,最后却被她无情无义的背叛,所以发誓但凡跟他无关的事,他绝不多管,可现在,他无比的后悔,当初遇到那辆破牛车时,他怎么也该瞅一眼。
不是为了救她,也不是为了那她腹中的孩儿,哪怕就是确认那女人究竟是谁也好?哪怕就是问一句,她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究竟后不后悔也好?
可现在,她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具残骸,他没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她,也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更不知道这分开的半年多的时间,她过得好不好?这孩子是谁的?她终于心愿得偿了,是否幸福?
都没了,连带着他对她的怨和恨,都一并烟消云散。凭什么她可以这样潇洒,惹了祸事不必承担后果,招惹了他又这么自如的放手?
杜叶心里也不是滋味。
人人都有苦衷,他不算当事人,并没有章哲心里那样深厚繁复的怨和恨,他只站在一个贴身小厮的角度去想问题,是觉得六奶奶做得有点儿不大地道,可事情到底如何,没有六奶奶当面对质,别人再怎么想都是猜测。
万一六奶奶不是大家说得那样呢?她一个孤身弱女子,只带了安辰一人上路,万一遇到了歹人,有了三长两短,所以没能及时赶回姑苏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敢不敢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若真的因为六奶奶有苦衷,无辜蒙冤,却又不得和六爷相聚,无以辩驳,从而让两人天涯海解的恨着彼此,那岂不是太冤了吗?
杜叶只能苦劝:“六爷,咱们总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天晚了,回不去城不说,这人……这人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把……人,入土为安了吧?”四周都是饿极了的野狗,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再把人掏一遍。这耳听为虚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人被野狗掏得不成样子又是另一回事,是谁也忍不下心啊。
再说,从前六爷就能接受六奶奶死了的事实,可以说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虽说没能见最后一面,但见到的是真正的……尸身,好歹这回是真的落停了,以后可以不用再惦记了,也不算是坏事吧?
他觉得,六爷应该没什么痛苦才对,顶多是一点点儿懊悔,懊悔回城时明明遇见了却终究擦肩。可就算伸了援手,也不会比现在的结果好多少。
章哲承认杜叶说得都是对的,可他浑身没一点儿力气,甚至只有愤怒。看,这世界多么冷漠?人心多么龌龊?像鲁知府,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就陷害无辜良民,像他的父母,为了让他有个更好的前程,就可以枉顾姜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能视她已死,替自己这么快就寻了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出姑娘。还有杜叶,因为姜氏和他毫无关系,他就可以平静自如的说着这样冷透心肠的话。
没有人懂得他的心思。他不是别人,他是姜氏的相公,他们是最亲密的枕边人,他们曾经亲蜜恩爱,曾经水,乳交融,他们曾经近到能把彼此融进血脉里。
可总有这样那样的琐事,总有这个那个的亲人,用尽各种办法要插进他们中间。他们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强迫他做这个,不做那个……归根结底,是为着他好,可同时也在默默的腌杀他。
姜氏没了,他们不惜泯灭人性,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他身上。
他们不知道,他们污蔑姜氏的时候,和伤害他没什么两样。他们那一副副义愤添膺的面孔,就像一柄柄剧钝的钢刀,一下一下割在他的心上。
他们的安慰,就像坟茔上的墓碑,沉重、压抑,却又肃穆的那样让人心生敬重。谁也不知道,做为与之阴阳相隔的他,心底的痛楚究竟有多深。
他还曾经笑话三哥,明明不满意长辈们的摆布,却反过来习,以为常,反要摆布别人,现在被笑话的是自己。三哥还在名义上替姚氏守了三年孝呢,他连替姜辛守孝的资格都没有,这么快就别娶新人。
他在怨恨姜辛背信弃义的同时,其实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他认为姜辛骗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时,他并不比她高尚多少。
所以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分没什么不对。他有事,姜辛爱莫能助,姜辛有事,他同样可以残忍冷血到不闻不问。
始终不相信姜辛是小人的是她的亲人,始终不肯认为她已经死掉的是姜冽,始终不肯放弃,仍然在寻找姜辛的还是姜冽,始终不肯放弃希望的仍然是她的血脉亲人。
而不是他。
第365章 、否认
送上第二更。
这让章哲怀疑自己所坚持的是否是对的,以及,他是否真的做到了他臆想中的坚持。他更怀疑自己这趟出行是否有必要。
确定不确定是否是姜辛有什么意义?就算他能提前一步,把姜辛救下来,他又能如何待她?他现在的妻子是林氏。他放弃姜辛,选择对林氏负起身为男人的责任,对姜辛是不公平的,可反过来,他放弃林氏,选择善待姜辛,对林氏又是不公平的。
她只是个被父母长辈牵扯进来的无辜的女子。
看,他自己也就是这么个无能为力、懦弱窝囊的废物玩意儿,他凭什么指责横空不见了的姜辛。当她躺在这不知名的乱葬岗,仍有一线意识的时候,她是否后悔嫁给自己?
章哲猛的往后躺下去。
身底下是硌人的山石和不知名的野草,空气中既有野草的气息,也有腥臭,还有腐烂的味道。他闭上眼,隔绝了仅有的月光,是不是,就这么闭上眼,他很快就可以和这里破败、腐朽的气氛融合到一起?
相信没多久,就会有野狗来嘶咬他的身体,掏空他的内脏,在它们的利齿下,磨着他自己的骨头。
死去的人是没有知觉,可活着的人知道,而且看到痛在别人身上,自己一样会痛。只要一想到,睁开眼便是活生生的人,闭上眼便将成一具枯骨,章哲就不寒而栗。
杜叶急的道:“六爷,咱先回去吧。”
章哲哑声道:“你走吧。”
“……六爷,您别……这样啊。”杜叶急得直挠脑袋:“小的知道您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再痛苦也不是个办法。若老爷和太太知晓,得多伤心啊?还有……六奶奶呢。”
章哲咧开嘴,讥讽的笑了笑,道:“不只我一个人有爹娘,也不只我一个人有妻有子。”
杜叶:“……”听这话透着不祥。他只能道:“六爷,您这样不是办法,咱们有事解决事情好不好?这里太不安全了,谁知道会有会有野狼出没啊?万一……”
不管是谁,不管活多久,也不管死后有多荣哀,到最后都要化成一抔泥土。其实人和人有什么差别呢?
杜叶见苦劝无效,只能下重药:“六爷,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六奶奶是无辜的。您总得给她一个交待吧?”
要是当初舍不得姜氏,那就别答应娶现在的林氏啊?说破天,大错已经铸成,再一味的愧悔有什么用啊?难不道为了死了的姜氏,六爷也要一命赔一命不成?他不顾惜自己的命,家里的二老爷、二太太、六奶奶怎么办?
章哲闭着眼道:“你不必再说了。”
道理他都懂,可他迈不过去那道砍。没有谁不是自私的,他若想对得起所有人,就只能对不起自己。他要想对得起自己,那就只能对不起别人。
杜叶狠心道:“六爷,得罪了,小的就算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今晚说什么也要把您带走。”
章哲终是开口道:“我走。”
杜叶这才松了口气。不用章哲再发话,他很自觉的去安置地上残败的女尸。章哲始终没动,也没再开口,杜叶忙了大半夜,都快要以为章哲睡着了。
天亮了,杜叶累得浑身疲软,索性也躺到地上,伸展着四肢,和条死狗差不多了。章哲身上的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他率先起身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姜冽。
他和章哲对视,两人都没说话。杜叶陪着小心道:“姜大爷——”
姜冽只望着章哲道:“人呢?”
章哲开口道:“我正想去找人……送回燕城,还是就在京城附近,替她重寻一块山清水秀的……”
姜冽几乎是滚下马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章哲跟前,径直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挥拳就是重重的一下:“你混蛋。”
章哲侧脸躲过他这一拳,伸手架住他的手臂,抿着唇,眼神黝黑的和他对视。
杜叶忙上前拉架。
姜冽身边的姜黄也是个护主的,怎么可能眼看着章家主仆打自家主子一个,当下也扑过去架住杜叶。杜叶气得道:“你怎么也跟着添乱?”
主子们翻脸,底下人也就各自为敌,姜黄呸一声道:“好像你就不是添乱似的,咱俩彼此彼此,要不咱俩打,要不咱俩谁都别上手。”
敢情就他家主子尊贵似的。
杜叶只能扯着脖子喊:“姜大爷,你还想怎么样?六奶奶落到现在这境地,也不是我家六爷的错。”
姜冽逼视着章哲,道:“你也这么想的吧?就你受了委屈,就你难过,就你冤枉是吧?”他忽的不想再说了,一个不知道体谅和爱护甜甜的男人,说破大天,他依然只顾着他自己的小委屈。
他一把搡开章哲,转身往山上走。
章哲默默的跟上来。
杜叶和姜黄互相看一眼,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杜叶心里却是直骂娘:昨儿他累死累活的干了一整夜,一整夜啊。怕被野狗把人从地里掏出来,他特意挖得很深很深,这可倒好,才埋下去这就又挖出来?
早知道他不挖这么深的坑啊?又没有趁手的工具,他就用磨尖了的木棍,手心都磨破皮了,到这会儿还火辣辣的疼呢。
最要命的,自己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