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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老太爷年少聪颖,青年得志,中举之后官路横通,花甲之年又得圣人封赏,加封太子太傅,几次要告老还乡,都被圣人拦了,但声名赫赫,余威犹在,朝堂倒有大半都是他的门生。
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寒门子弟,于姜辛来说既近又远。近是因为章家与姜家同在燕城,一旬之内,低头相遇,抬头相望,避都避不开,自小闭塞如她,提到章贤老太爷,谁不奉若神明?远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真人,不知他的脾气禀性。
姜辛无意世事,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关心,她只想一日三餐裹腹,一年四季衣裳换洗足矣,近些年更是一头扎进钱眼里,营营苟苟,脱不了一个利字,早是浸染十方软红的俗人。
以她俗人的眼光看,章老太太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实在算不得仁慈宽厚,霸道强势,擅长掌控,她拿捏人心,毫无通透通达的智慧。她尚且如此,别人就更别论了,章老太爷如何,她从不关心,连章哲都没问过,只以为这一生虽比上一世稍好,但山高水远,她是不会和章老太爷打交道的。
倒没想她活了两世,倒要见章老太爷一面,也不知是托了熙哥儿的福,还是因为别的。
姜辛不敢怠慢,忙起身道:“不知老太爷驾临,失礼的很,我这就替熙哥儿收拾,您且请坐下喝茶,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跟在老太爷身边的,与寻常阎王身前小鬼又不相同,便是章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丫鬟,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都不敢怠慢,何况是章老太爷身边的管事?那是跟着老太爷在朝堂上行走,和文武百官打交道的人,看着不起眼,也是身上有官职品阶的,姜冽都要不及,何况是姜辛一个妇道人家。
这人不喜不忧,无怒无惊,沉稳的道:“在下姓崔,在老太爷身边做个管事。”
他不打算多提自己的身份,姜辛也不会没眼色的追问,叫人奉了茶,自去替熙哥儿收拾妥当。
崔管事一进门就瞧出门道来了。
姜辛不过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在这儿也没能富贵骄奢,打从进门就是几个年纪小的丫鬟打杂,连个正经顶事的丫鬟都没有,再看她抱熙哥儿手势熟练,身后只一个婆子,便知不像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动辄丫鬟、奶娘一堆人,反倒是她一个人亲手打理熙哥儿的模样。
崔管事是个聪明人,并不多说,对姜辛虽不尊敬,却也并不轻视,径自出门带路,甚至眼见得姜辛吩咐婆子带妥了熙哥儿要用的东西,临行前又忙乎着喝水、把尿,很是耽搁了一阵,崔管事都没带出一点儿不耐烦来。
第400章 、悬殊
送上第一更。
章老太爷说是泛游太湖,无意间才想起还有个熙哥儿,这才动了要见一见的念头,其实不过是个借口。
他如今并未卸任,虽说有圣人恩准,不必日,日朝会,时不时报个病假也没人揪着不放,但到底不比无官一身轻,说游太湖,哪是抬脚就去的事儿。
不过是哄骗姜辛罢了。
他虽低调,但身份在那儿,排场不讲也得讲,崔管事叫了马车,带着姜辛母子兜兜转转,走了大半个时辰,进了深重宅院,下了车,又换了一顶青幔小轿,由四个力壮的婆子径直抬进二门,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听婆子开口:“到了。”
未曾进门,姜辛先被这肃然井然的气氛吓住。没办法,说到底她就是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妇人,面对一朝首辅,双腿不发颤那是不可能的。
姜辛定了定心神。
她实在揣测不出来章老太爷是什么意思。
要说他为了自己来?那也太自恃甚高了些,章家不缺个孙子媳妇,而且无论从哪方面来论,林氏都比她更适合做这个位置。
要说是为了熙哥儿?只能说有几分可能,但章家也不缺重孙辈,林氏又不是不能生,为了这么个他们认不情愿,不认也不甘心的重孙子,就非得追到这儿来把他接回去,姜辛不信。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只要无所求,也不怕章老太爷以势压人。
想到这儿,姜辛迈步进门。
章老太爷身形高大,头发虽然微白,却精神健旺得很,一身青布道袍,闲逸自在,正微俯着身子摆弄一盆茶花。
听见响动,眉眼都没动。
姜辛抱着熙哥儿给他行礼:“熙哥儿给老太爷请安。”
章老太爷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小僮有眼色的递了干净的巾子,他净了手,转过身来,望着起身的姜辛和她怀里的孩子瞟了一眼,神色中略带了些怔忡。他还当抱着熙哥儿的是奶娘呢,如今看她眉眼清俊,神情无畏,才明白这就是那姜氏。
他招手道:“把熙哥儿抱来我看。”
熙哥儿是醒着的,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四下张望,听见章老太爷开口,也就好奇的望着他,咿咿呀呀的往姜辛怀里躲。
姜辛抱着熙哥儿往前走了两步,道:“熙哥儿尚小,有些怕生……”
章老太爷仔细打量了一回熙哥儿,随手解下一枚玉佩,道:“小是小了些,可总有长大的时候,权看大人怎么教养了。”
他一句重话没有,姜辛脸皮便火辣辣的疼。他出手大方,见面一个字不提熙哥儿身世,先赏了一枚积年玉佩,可见是认可熙哥儿的,这固然让姜辛觉得安慰,可下一句便直接打脸。她是熙哥儿亲娘,自然要担起教养之职,可显然章老太爷是瞧不上姜辛这样身份的女子的,这里头的含义就有些丰富了。
姜辛垂眸道:“多谢老太爷赏赐。”抱着熙哥儿,搓着他的手给章老太爷打拱作揖。却没接章老太爷的教诲,儿子自是她自己的儿子,怎么教养,她只能尽力而为,却没有为着他的期望,就把这儿子白白让出去的道理。
她这点儿小心思,章老太爷一眼就能瞧得分明,暗唾“妇人之见”,却不会和她明面上计较,示意奶娘上来,抱熙哥儿下去。
姜辛不欲放手。她来见章老太爷,可不是怕他,只不过是看在章哲是他孙子、熙哥儿是他重孙的的血缘情份上才来的,他若明着就抢,姜辛纵然不齿却也无可耐何。
她图惜个什么?
姜辛垂眸道:“老太爷恩典,熙哥儿铭感五内,待他稍长,定然亲自向老太爷磕头叩谢。这会儿熙哥儿困了,未曾离开过人,待姜辛哄他睡着,才来聆听老太爷教诲。”
这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您要见重孙,见也见过了,若是没什么事,她这就抱着熙哥儿走。
章老太爷呵了一声。
这一声既无愤怒,也无苛责,可听在姜辛耳里,却分明有着十二分的鄙薄和鄙夷。她面色越发滚烫,却不后悔,就当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章老太爷不缺这么个重孙,他要是想抢,也不屑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可姜辛就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于他们来说无足轻重的人和事,于她来说却是重于自己性命般的珍贵,她就是那护着狼崽子的母狼,便是不能保全自己,也要向他们表明她的态度。
底下的奶娘知道老太爷这便是不悦的意思,上前对姜辛道:“奶奶把孙少爷交给奴婢吧,奴婢虽然蠢笨,却敢以性命担保,定会将孙少爷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姜辛也知道奶娘这话便是替章老太爷说的,她能下林氏的面子,却不敢下章老太爷的,再不情愿,也只能把熙哥儿交出去,轻声曼语的嘱咐:“他不吃别人的奶水,若是饿了,给他蒸碗鸡蛋羹,下碗小馄饨或是小面条都可。”
奶娘应答得不卑不亢,抱着熙哥儿退下,章老太爷把玩着十八颗辟邪木手串,问姜辛:“你刚才唤我什么?”
姜辛怔了一怔,没开口。她若识时务,就该顺势跪下,唤他一声“祖父”,既赔罪又讨好,皆大欢喜。
可姜辛想的是,她是真的不稀罕什么章六奶奶,但凡她有骨气,都不会委曲求全,这一声“祖父”叫出来,那可就是前尘往事,都不追究的意思了。
那她在章哲跟前的淡然成了什么?她在林氏跟前的底气又算什么?不说什么廉耻自尊了,这倒像是工于心计,擅使手段,成了欲拒还迎,臭不要脸的女人。
章老太爷怜悯的呵了一声,道:“你觉得这就叫骨气?”
一话正中要害,姜辛脸皮仿佛被扒了一层,鲜血淋漓,还疼痛入骨,她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纵然针刺在背,也只能咬牙倔强的撑着。
章老太爷恨铁不成钢,要是手里有趁手的东西,早一拐杖敲过去了。真是个愚笨无知的妇人,道理在眼前摆着,她愣是不明白,他都多少年没苦口婆心的和人讲道理了?
他呵笑一声,懒得跟她废话,径直道:“收拾收拾,带熙哥儿回京。”
第401章 、点醒
送上第二更。
能得章老太爷这一句话,姜辛便算是有了主心骨,凭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章家敢没人敢拿熙哥儿的身世和她的经历做说辞,便是林氏也得靠后,什么妻,什么平妻,都不必姜辛自己忧心了。
姜辛却始终沉默不吭声。
章老太爷耐心告罄,不由的扬声道:“怎么,你还嫌不足么?”他都开了口,这姜氏还想要多大脸?
姜辛开口道:“祖父一片好意,可姜辛不能领。”
敢情她还知道自己是一番好意。
虽然口里叫着“祖父”,可这心意不领,便是仍然有怨言了。
章老太爷道:“领不领的,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值当一说,我倒是听听,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姜辛想了这半晌,终究没什么可说嘴的,说她不稀罕章六奶奶这个位置?没人当她清高孤傲,只会说她忘恩负义,对章哲没什么感情,甚至还当她贪心不足,想要借此生事,要更大的补偿。
可她明白自己不是。
她当然知道章老太爷此来见了熙哥儿,又赏了一块玉佩,这便是一锤定音的意思,她已经算是占尽了便宜,可姜辛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人心逐利,最易反复,今儿求着她了,自然予取予求,可等明儿没用了,章家是做得出来叫她暴毙的事儿的。
姜辛没那么天真,以为有章哲一个,她便可以万事无忧,活了两世,她很清楚,要想过得顺心如意,必得自己立得起来。既然要自己立起来,那就得有一定之规,不能旁人说什么,自己耳根子一软便做什么。
姜辛缓缓跪下去道:“我没什么打算,养着熙哥儿,看他长大成人,我便心愿得偿了。”
章老太爷瞪了瞪眼睛,可惜姜辛头垂得极低,做尽了柔弱、卑怯状,章老太爷又不好拿她当亲孙子那么教训,只能呼一口气道:“你盘算这半晌,确实就为了熙哥儿么?你可知道,错过这次机会,熙哥儿可未必就能有个正大光明的出身。”
这便是威胁了。
姜辛懂,这些个日,日夜夜,她面上沉静,心里却始终似油在烹。
夫妻感情不是做假的,她没有她装得那样洒脱,离了章哲,她这辈子只能这般了,她不可能心如古井,不起一点儿波澜。
她打心底里自问,章哲是为着什么对自己不闻不问?
誓言在耳,他却已经别娶新人,这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不能再糟糕,惨痛得不能再惨痛的事。可她不能问,不敢问,问到最后得了一个解释的又如何?她和他已经这样了,中间横亘着林氏以及许多人,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便是再疼再恨,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自尊扒净了递上去让人踩,说不得只好自己忍着。
她自己倒也罢了,横竖最坏的想头也不过如此,可熙哥儿不成。
熙哥儿将来到底如何,她不能不做打算,是以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好的,坏的,所有的情况她都思虑过了,不然她也不敢去京城和林氏对峙。
没有章哲和她尽释前嫌,她也做好了一个人带大熙哥儿的准备,她甚至想着等熙哥儿再大些,便回燕城立个女户,总之定然给熙哥儿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不拘他将来是科举还是从商,总算是有根的人。
有了章哲撑腰,她便肯捺着性子等。绝不肯狠了心把林氏踩踏下去,章老太爷以势压人,压的不只是姜辛,还有林氏,姜辛对林氏并无好感,但那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