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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他说得断断续续,说完背上已经汗湿一片。
章二老爷恼怒非常,道:“我们当然是为了你好。”
章哲轻笑,道:“为我好,就是和外人一起狼狈为奸,逼得我们夫妻生离死别么?”
“那是她自己命不好,好巧不巧的撞到无忧公子那里,我,我也没做什么,只能说是天意。”
章哲冷笑:“是啊,你的手是干净的,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而已,并没有真的下黑手。可这和下毒手有什么分别?你们自己的心都是肮脏的,凭什么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评别人的瑕疵?”
章二老爷哑口无言,他半晌才道:“你是章家子孙,却不思上进,娶妻又擅自妄为,搬出天璇子国师来糊弄你祖母,我不过是想借此给你个教训,让你迷途知返罢了。”
章哲摇头:“娶姜氏是我心之所愿,但娶她,却并非我擅弄心机,你不懂,你不懂……”他总不能说,他大抵是上一世欠了姜辛的,所以这一世老天才让他来还。他还得没有一点儿不甘和负担,他很愿意。
他没什么前途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行,章家有大哥、二哥、三哥足够了,不差他一个。甚至,他现在已经在极力的在仕途宦海中力争崭露头角了,可也没见父亲就因此对他格外多几分仁慈。
章二老爷没法,只好哄劝他:“事已如此,你有什么不足?姜氏已经接回来了,熙哥儿也能上章家族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章哲失笑:“父亲这话,儿子当不起,不满足的,不满意的,是父亲,不是儿子吧?”
章二老爷勃然大怒:“混帐,这话是你说的?我不过是告诫你,既是陛下都给了恩典,你就好好的过,别再兴什么妖蛾子。林氏有什么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又有林家做你的助力,又识大体肯屈居姜氏之下,你坐享齐人之福就可以了。”
章哲闭嘴,不肯说话。这世上才德兼备、聪慧美丽的女子多了,他章哲算什么,能够有那样的福气,悉数纳于自己麾下?便是当今陛下,网罗了一宫的天下美人,也终有他得不到的那一个。
齐人之福么?他不稀罕。他只要对的合适的喜欢他他也喜欢,待在一起舒服舒心,能够有话说,哪怕只是寻常琐事也不觉得厌烦,不必整日算计,不必心口不一,不必两相猜疑的妻子,足够了。
章二老爷训斥他道:“男人要做大事,便不能耽于儿女私情,姜氏你喜欢,多宠着些就是了,熙哥儿是嫡长子,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你可别做出要死要活的样子,置林氏于不顾,若让人知晓你偏着姜氏,冷落林氏,我绝不饶你。”
章哲低笑:“恕难从命。”
或许天下男人都这么想,可他为什么要泯于众人,力图和他们一般无二?他想位极人臣,不是为了多神圣的目标,只想遂心如意,护住自己想护的人而已。
“父亲若想要这样的儿子,三哥便是,若是三哥不能让父亲满意,您大可再生一个,手把手的摆弄,让他做到和您想像的一模一样。儿子不能。”
第408章 、其实
送上第一更。
说嘴打嘴,章二老爷才训斥章哲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谁知回到内宅,便听章二太太冷着脸道:“钱姨娘有了。”
章二老爷怔了怔,才问:“有什么了?”
章二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发作,手里绞着帕子,似嗔似怨的瞥了一眼章二老爷,才道:“老爷可是欢喜得糊涂了?自然是有孕了。”
章二老爷今年都四十五了,多少年都不曾再有过孩子,冷丁听说姨娘有孕,他是又惊又喜,眉眼俱开,一迭声的问:“这是真的?几个月了?怎么没早说?”
章二太太恨得要死,却不能不答:“钱姨娘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两个月身上没来,她也不知道言声儿,还是今儿六郎回来,与她碰了个照面,她闻着血腥气当时就吐了,宣了郎中这才知道她都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章二老爷大喜若望,一向冷静内敛的人也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抚着胡子道:“哈哈,好,真是太好了,我去瞧瞧她。”
怕章二太太多心,还在那儿描补:“她是个不懂事的,我好歹嘱咐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两句。”还握着章二太太的手,摩挲着道:“辛苦你了,你多替她掌掌舵,等孩子生下来,我便叫她抱过来给你养。”
章二太太气得脸都绿了。一个妾室生的下贱玩意,她稀罕养吗?可身为正室,贤良大度是首要职责,她总不好咬牙切齿、要杀要打,非把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她独宠二十多年,因着妾室通房一直无出,她对章二老爷的妾室通房便十分放心,因着近几年她年纪大了,颜色也不新鲜了,自身又病病灾灾,难以禁得住章二老爷的雄风,这才时常打发他去姨娘屋里。
哪成想居然叫这个钱姨娘钻了空子。
什么年纪小,不懂事?分明是早知有了身孕,却一直不肯声张,等到过了头三个月,一切都安稳了,这才借故生事,张扬出来。
若是平时,章二太太也不是不敢拿捏她,一个妾室罢了,有了身孕就能翻出天了?可偏偏六郎得了陛下圣旨,封了双平妻,所有人都怕六郎生事,姜氏不甘,巴不得人人做贤良淑德表率,若她先落个不贤的名声,别说老太爷不依,就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老爷都不会同意。
六郎挨打,原也在意料之中,章二太太虽然心疼,却也觉得这顿打该捱,谁让这孩子不听话呢。打小没在身边,纵然疼也有限,母子从未亲近过,能够维持母慈子孝的不过是血脉亲缘。
可这会儿因了钱姨娘有了身孕,章二老爷一副不屑遮掩的喜色,章二太太便双重怨恨起来。怨恨章二老爷对六郎太狠,怨恨章二老爷老糊涂了,竟然偏疼一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庶子(女)。
怨恨是怨恨,章二太太却道:“老爷是该去瞧瞧,我也去看看六郎。”
章二老爷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恨声道:“瞧他做什么?别总惯着他,好像你多欠他似的,也没见谁凭白无故就被养歪了的,他再不吃点教训,将来不定惹什么大乱子呢。”
章二太太忽然就没了附和章二老爷的兴致,柔肠百转,只说了一句:“原也怨不得六郎,谁让章家子弟大多痴情呢。”
这话说得倒不假,从老太爷算起,虽有妾室、通房,却一辈子都握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爷在外头呼风唤雨,在家里却任事不管,老太太一辈子就是个老太后的角色,没谁能和她斗得过。
章家几个爷们也是,身边不乏妾室,但对嫡妻都很尊重。就是三郎,对先头的姚氏也是极为专情,都故去了五年才肯勉强续弦,六郎对姜氏情重,还真不算什么事。
章二老爷却听出了讽刺,一肚子话都说不出口,只重重的一拂袖子,道:“妇人之见。”仍然是不管不顾的出了门,去了钱姨娘的屋子。
章二太太不说倒还罢了,她越这样说,章二老爷越反感,三郎、六郎,于他来说都不算多满意,如果这回钱姨娘能生出个儿子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撒手不管。
章哲那话虽然刺耳,却未必没有道理,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总好过被别人带着长大的更得自己的心意。
儿子不嫌多,好儿更是不怕多,既然三郎、六郎都靠不住,那就把希望放到小儿子身上也成。
章哲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听着耳边嗡嗡的低泣声,那是林氏的声音。他不耐烦的想: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要在眼前碍事。杜叶是个蠢得,也不知道把她撵出去么?
他浑身都疼,连睁眼都没力气,更别说处理这些琐事了。
林氏近前,亲手替他敷药。可惜伤势太重,药粉敷上去就被血冲散了,糊了林氏一手腥红。她忍住作呕,只能骂丫鬟:“还不快去瞧瞧郎中怎么还不到?照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丫鬟急匆匆往外冲,与姜辛碰了个对脸,见她身后引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知道这是大夫,忙避让到一旁。
林氏听说大夫来了,吓了一跳,她打小是被精心教养的,一向禀承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导,听说有外男,急得团团转,一边恨姜辛自己不要脸面,还要拖着她下水,一边恨姜辛不会办事,领着外男往里进,连个提前知会的时间都没有,狼狈得不得了。
姜辛倒是落落大方的进了门,压根无视拿袖子蒙脸,低头恨不能钻进地缝的林氏,请郎中给章哲诊脉。
郎中开了药,姜辛叫青杏收了,一一问好什么药什么时辰用,一天几次,有什么忌口,这才叫青杏送郎中出门。
她替章哲掖了掖被角,正对上他睁开的目光。姜辛怔了怔,才开口道:“六爷可还好吗?”
章哲无声的道:不好。你呢?
姜辛想笑,眼里却滚出了泪珠,就那么痴痴的望着他,道:“也好,省得你兜头就要骂人。我是自己要来的,不干别人的事。”
章哲动动嘴:我懂,虽然不舍得你受委屈,其实还是很高兴……有你陪着我。
第409章 、争抢
送上第二更。
章哲和姜辛说话,虽然一个发不出声音,虚弱的厉害,可自有一股甜蜜的情意在空气中流动,林氏自然不自然的就成了摆设。
她怎么甘心?
林氏冲过来,哽咽着道:“相公,你可醒了,担心死妾身了。”
她一开口,章哲和姜辛都沉默了。本来她喊得情深意重,结果在章哲和姜辛诧异的目光中,这句就格外突兀,她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跳梁小丑。
章哲望着姜辛,意思是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可别又迁怒于我,拂袖而去。姜辛哭笑不得,只能朝他安抚又无耐的笑了笑。
她就算不计较又能如何?这么个大活人横亘在她和章哲中间,不可能总靠着所谓的信任解决问题。
姜辛起身道:“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章哲闭了闭眼,表示知道了。
林氏见姜辛要走,巴不得能挤了她的位置,在榻边坐了,可怜巴巴的望着章哲:“妾身照顾相公。”
听她叫自己相公,章哲肉皮子就发紧,他勉强开口道:“不用。”
“相公,妾身知道自己年纪小,没经历过风浪,难免笨手笨脚,可妾身照顾你是应当应份的职责,我不懂可以学,相公不能厚此薄彼,把妾身抛到一边。”
章哲:“……”他望向姜辛,意思很明显:你总不能只顾着自己逍遥自在,置我于水深火热中而不顾吧。
姜辛笑笑,走过来对林氏道:“妹妹最是能干,我早有所闻,如今六爷伤着,有许多事要照管,我一个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企及,正是要妹妹帮忙的时候。”
林氏警戒的瞪着她道:“姜……姜姐姐,你只管吩咐就是。”说着是“只管吩咐”,却努力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别以为你随便用个借口就能打发我,总之我是不会离六爷左右的。
姜辛道:“六爷的药要熬,得有专人盯着,六爷要忌口,厨房里本来人就少,又要顾着老爷太太,还要专为钱姨娘开小灶,我想不如和太太开了口,就在这院里设个小厨房,六爷用汤用水也方便,便是妹妹想做什么补汤,也最是便宜,不如妹妹去和太太张这个嘴?”
林氏想了想,能和太太打好交道,对她没什么坏处,当下便应承道:“我这就去。还有呢?”
姜辛瞥一眼章哲:“六爷受了伤,行动不便,这屋里总得有人守夜。”
章哲想说不用,他有杜叶呢。随即想道后院里女眷多,不比他在外书房,杜叶是不大方便进进出出的。
他朝着姜辛眨眼:你来守。
姜辛笑笑,道:“我要照顾熙哥儿呢。”
章哲眼神愤恨:你要是敢让林氏来照顾我,我和你没完。
林氏接话道:“姐姐只管忙,妾身来照顾六爷。”
姜辛点点头,诚恳的道:“有劳妹妹了。”
林氏总觉得姜辛这次回来,与从前大相径庭。从前虽然怀疑她的真心,但她不想与自己相争是确定无疑的,可现在,她笑容仍然温和,却总有笑里藏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