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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哲姗姗来迟。
章老太太一看到他嘴角那抹肆意的笑容,心情才渐渐好转,不等他行完礼,就招呼他快坐。章哲等丫鬟上了茶,礼貌的道了声“有劳”,那丫鬟面‘色’微红,朝着章哲深施一礼,这才忍笑出去了。
章老太太不由的笑骂:“偏你每每都要出妖蛾子,我这快成耍猴戏的了,只要你一来,她们就争先恐后的来要来服‘侍’你,就为的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多大的人了,很好玩么?”
章哲一脸无辜:“怎么就成妖蛾子了?孙子着实委屈,我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章老太太点点他:“你要是故意的倒好了,就你这份不经意,才越发让人想笑。”
章哲道:“要笑就由得她们,关我何事?”
章老太太暗道:看吧,他就是个看上去平易近人,实则冷漠冷酷到极点的人。看上去对谁都亲和,可其实心底最是凉薄和无情。
章老太太问章哲:“你最近待的倒是‘挺’安生,过年之前不会再走了吧?”
章哲虽然也端正笔直的坐在椅子上,可就是能让人瞧出他的那份慵懒和闲适来。他漫不经心的道:“那可不一定。”
章老太太道:“这眼瞅着就要上冻,一旦下了雪,天冷路滑,再行车走马,将会极其危险,我不管你有多么重要的事,总之必须等过了年开了‘春’再走。”
章哲只笑不应。
章老太太便道:“横竖你也是野惯了的,在家待着也是难受,过两天你跟我去趟红螺寺。”
章哲打起‘精’神问道:“祖母要去寺里上香?”他笑得狡黠,和只小狐狸似的:“刚才您不是也说了,眼瞅着就要上冻,一旦下了雪,天冷路滑,再行车走马,将会极其危险……”
章老太太被噎得哑口无言,点了点章哲,道:“你呀,你呀,还是这么促狭,也就是邵家五娘那样沉稳的‘性’子才最衬你,也最能降服得了你。”
一提到邵嫣然,章哲眼里不易察觉的涌上了一层淡淡的厌恶,他以笑做掩饰,道:“祖母,我才是您的亲孙子,我被人降服了,您就很受用不成?对了,您是和谁约好了要去上香么?”
章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是姜家老太太。”
章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章老太太知道他猴‘精’,不跟他明说,他又要七猜八想,便直接道:“说是去给姜家二姑娘求个平安符,她多病多灾,想求佛祖庇佑的意思。”
章哲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道:“祖母安排好了,知会我一声就成了。”
章老太太见他乖滑,忙叫住他道:“你怎么看这事?”
章哲装糊涂:“什么?”
章老太太十分气恼:“你倒孝顺,敢和祖母打机锋。”
章哲笑笑道:“孙子还能怎么看,祖母自是比孙子有远见卓识,我这点道行,还是别在祖母跟前现了。”见章老太太不依不饶,只得道:“依孙子看,大概是姜家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吧。”
……………………
最近日夜颠倒,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疯了。
第69章 、逆耳
章老太太大抵也是这么猜测的,可这话被章哲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仿佛吃了一闷棍。她疼的咬牙嘶了一声,‘胸’口绞了一绞,十分愤怒。
也不知道怒的是姜家不识抬举,还是怒的章哲口无遮拦。
章哲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并不去看章老太太近乎狰狞和扭曲的神‘色’,只细细的品味着手里的茶。
章老太太的气息有些粗重,显然气得不轻。章哲便笑道:“祖母何必生气?姜家‘门’第太低,姜二姑娘又是那样……”他故意隐而不发,说半句藏半句,倒越发显得态度轻慢。旁人不怎么样,可听在章老太太耳朵里,是极为熨贴的。
章哲想的可和章老太太想的不一样:他们都以为是姜二姑娘不配三哥,可要由他来看,姜二姑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谁配不配谁还不一定呢。
章老太太板着脸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当初我就不看好,可三郎和‘迷’了心窍一样,哼……”她哼的是胡氏。男人家哪里会在乎后院内宅的事,也别说什么未来的妻房是什么心‘性’,娶回来能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行了,彼此之间能有什么大的差别?
可对胡氏这个妾室来说,娶个什么样的主母却有着天壤之别。她但凡不是个缺心眼的,也一定会替她自己,替她的儿‘女’们考虑。
考虑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如此大胆放肆,竟敢‘操’控男人家,以达她一己之利,就格外让章老太太愤怒。
日子还长着呢,她胡氏再打着一把好算盘,也未必就能算得个盆满钵圆。
章老太太心气缓了缓,对章哲道:“你这孩子一向稳重,有些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你可仔细些。”
这和姜家的亲事还没个准信儿呢,就算将来真的传出龌龊来,也要让世人知道,是章家瞧不上姜家的姑娘,而不是被姜家给拒亲了。
章家百年,从没这么丢过脸。
章哲不以为意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倒是推得干净。本来么,两家也只是有这个结亲的意思而已,八字没一撇呢,他一个大男人家,哪里能四处鼓动长舌,散布谣言,坏人名声,坏自己家名声?
章老太太歇了,第二天一早在晨钟声醒转,略躺了躺,便起身梳洗,听丫鬟絮絮回话:“姜家老太太一早就起了,和姜家二太太在殿里上了香,此刻正在谝殿听方丈讲经。听说还想求个由方丈开过光的平安符,还要替故去的姜二爷做什么法事。姜二太太和姜二姑娘在佛前又供奉了几卷经文……”
听起来像模像样,倒果然是有求而来,不像是做戏。
章老太太不禁狐疑:难不成那姜二姑娘果然有不足之症,竟是危及到‘性’命了么?
她嗯了一声,打发了丫鬟,恰巧之时章哲过来了。他着一袭天青‘色’长袍,金冠‘玉’簪,气质澄净,有如碧‘玉’。
章老太太看得心满意足,招手叫他过来坐,问:“昨儿休息得可还好?”
章哲神清气爽,随意一坐,就有自然的风姿流泄,他笑道:“‘挺’好,寺里很干净,又有檀香助眠,我睡得很好,祖母呢?”
章老太太其实睡得不太好。人老了,睡眠本就少,又因寺里过于清净,章老太太反倒辗转反侧,过了宿头越发的清醒,直到凌晨才胡‘乱’打了个盹,就又被钟声吵醒了。
她摇摇头,道:“也还好吧,只是人老了,身上‘毛’病旧的不去又添了新的,我有些择席。”
章哲很是关心:“要不然祖母歇着,孙子替您去给佛祖敬香。”
他有这份心,章老太太就‘挺’满意了,哪里真的劳动他?来都来了,左不过就睡这么一晚,累能有多累?关键是敬菩萨的心越诚越好。
章老太太笑道:“你能陪着我来,我就知足了,哪里还敢劳动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大信这个,哪有这个耐心烦陪我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行了,你自逛你的。”
章哲也不辩解,只道:“若不是姝儿有约,该让她来陪祖母一起进香的。”
提到章姝,章老太太脸上的笑越发温和:“她呀,就更算了吧,天生的就比别人娇气,不说别的,这么远的路程,她哪受得了?走走停停,只怕三天也到不了。再说这寺里再好,也不比家里,光是这硬‘床’板、粗糙的寝褥被枕,还有这粗衣淡饭,她能当时就哭着喊着非要回去不可,我可禁得她这么折腾。”
章哲一笑:“就是祖母惯的,否则她哪里有这么娇气?人家姑娘就不娇了?怎么就单她娇的出格?还有,她年纪也不小了,嫁人就是这几年的事,难不成嫁到婆家也挑三拣四,成天抱怨?”
一提到章姝要出嫁,章老太太心下怅然,她很是舍不得:“就是因为她要嫁人了,才要对她格外好一些,要知道,这‘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便是闺中未嫁时,如果可以,我情愿她在家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章哲恍然大悟:“哦,原来姜家就是这么疼‘女’儿的,看来姜二姑娘在家很受宠啊。”
章老太太双目圆瞪,半晌才嗤笑道:“是,是,很是,就你聪明,快开饭了,我倒要看看能堵上你的嘴不。”
章哲耸耸肩,道:“嗯,我正是也饿了,这寺里的素斋可是一绝,祖母可要好好尝尝。”
章老太太闻言不语。她在家里也时常吃素,可家里的素食和寺里的斋饭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准上。在家里,她能吃素吃得津津有味,可在寺里,章老太太简直食不下咽。
用过寺里的素斋,这才也去殿里上香。在佛祖前,章老太太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好好祈祷了一番:别的不求,这两个孙子的亲事可千万别再出岔错,也别再耽搁了,她还盼着能早日抱孙子呢。
小沙弥道:“老太太,可要求个签?”
章老太太想想,既来了不求签做什么呢?便点点头,等小沙弥准备好了签筒,摇了三摇,摇出两枝签来。章老太太身边的小丫鬟拣起来,递到她手里,她才要看,章哲一把抢过来,道:“我去请方丈解签。”
第70章 、婉拒
章老太太微微愕然:六郎这孩子,虽然跳脱,却也一向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几时见他这么热衷和积极过?
章老太太搭着丫鬟的手,在一旁的禅堂坐下来,道:“这孩子,倒是心急,要是成亲也能这么心急就好了,我能少‘操’多少心?”
随行的章妈妈道:“六爷那是纯善至孝,是怕老太太心急呢。凡事都有定数,该来的自然会来,六爷的亲事,是早在月老的簿子上写好了的。”
这签要是上上签,皆大欢喜,可要万一不是什么好签呢?虽说老太太未必会往心里去,但来敬香求签,为的就是讨个吉利。由六爷这么一接,好签固然就是好签,便是不那么如意的,自然也能成为好签。
章老太太坐着喝茶,不时的往窗外望,心急之意不言而喻:“六郎这孩子怎么还不来?”
章妈妈陪笑道:“老太太别急,这一来一去,总得‘花’费些时辰,再说六爷不是还要请方丈解签呢吗?不知道老太太要求的,六爷可知晓?”
章老太太一听就坐不住了:“可是你说的对,不知道求的什么签,方丈怎么解释呢?不行,快扶我过去。”
众人慌‘乱’的扶她起身,章妈妈暗恨自己多嘴,正这会,听见‘门’外脚步声,章哲回来了。章老太太不等坐稳,便叫他:“方丈说什么了?”
章哲手里空空如也,神情极其自然的道:“一个上签,一个中签,方丈大师说了,若是求姻缘,各个都能顺心如意,若求子嗣,嗯,有点儿难。”
看他模样十分自然安然坦然,眼神也极清朗,不像是说瞎话的,章老太太便知道他所言非虚,一颗心瞬间放下来,道:“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谁想一生都平安顺遂,可那怎么可能呢?人的姻缘那是天定,人力亦不能及,我不强求。至于子嗣……我都活这么大岁数了,只盼着你们一个个都过得开开心心,幸福美满,哪怕晚几年多子多孙,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此来确实是求姻缘,求子嗣的,可见红螺寺不负盛名,果然极准。章贤这么多年,发妻已丧,新妻未娶,可不是亲事不顺么?章哲虽然没这些问题,可他始终心‘性’不稳,亲事也就耽搁下来。
说起子嗣,章老太太倒不是多在乎,章贤膝下已有儿‘女’,管他是嫡是庶,横竖都是章家的孙子。若与姜家亲事成了,可不她于子嗣上要艰难得多么。
章哲只笑笑,并不接话:章老太太这话,也就能唬唬她自己罢了,真要是个下下签,看她不惊得面如土‘色’才怪。
章妈妈自然满脸笑容,附和着章老太太的话。
章老太太歇过脚,便道:“我也坐得够了,去问问章家老姐妹现下在哪儿?我去陪她好好说说话。”
章哲立刻告辞。
章老太太要和姜老太太说话,也不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