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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感叹道:“哎哟,这孩子都中了秀才了还去干活,不错不错,一点也不忘本。”
“快让人去喊呀。”
胡氏要去喊,那些乡邻哪里还用她去,早有人抢着要去,最后后是王六子得了这个差事。
这会儿,张小北正在果园里拔草,免得杂草太多会跟果树争抢养分,顺便放放鸡和羊,让它们在这里捉捉虫子吃点青草。他家的果园逐年扩大,往里头走得远了,自然就听不见家门口的喧闹声。
王六子在果园里找了一阵才找到张小北。王六子兴高采烈地叫道:“小北,刚才报喜的官爷来了,你中了秀才了,快回去吧,大伙都在等你呢。”
张小北面露喜色,一颗半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终于考中了。也不枉他这三年的苦读。
“谢谢王大哥,咱们回吧。”
张小北的这种高兴在王六子眼里简直等于没表现,王六子心里觉得纳闷,这么大的喜事咋就这个平平淡淡的表现?换了别人还不高兴得要疯?要不咋说人家跟他们不一样呢,人家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沉得住气。
张小北根本不知道他的含蓄表情被邻居给过度解读了。
两人一起回到张家,那些邻居们自然而然地又围着张小北大肆夸奖了一番。
有的还说道:“小北,你小小年纪都已经是秀才了,这在咱们张家村可是蝎子尾巴独一份,那你过几年是不是就能考中举人状元啥的,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俺们这些乡亲。”
张小北谦逊地说道:“举人状元哪有那么容易考,我可不敢这么想。就是这个秀才就要难为坏我了,都是侥幸才考中的。”
众人道:“哎哟歪,这孩子真沉得住气,小小年纪就知道谦虚了,要是换了别人,那尾巴还不翘上天去了。”
“我早看出来了,小北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哪怕有人暗算你也照样考上。”
“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没那个能耐,再怎么样也不成的。”
张耀祖自然听出来这些人是在说谁,除了张小宝的还能有谁?现在张小宝在村里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张耀祖看看胡氏,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胡氏今日心情好,也没多提这件事。想想前几天,她听到这件事时可是气坏了。不但把大房夫妻俩骂了一顿,还把自家男人狠狠损了一顿。
众人热闹了好一阵,终于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张小北的身体和精神瞬间松弛下来,感觉比考了一场试还累。胡氏也跟他差不多,唯有张耀祖仍然一脸兴致,劲头不减。
张耀祖兴奋地搓着手说道:“小北,你说再过三年,你是不是就该是举人老爷了?那咱们家不光在张家村就连在县里也能排上号了。”
张小北无奈地看了他爹一眼,说道:“爹,你以为举人那么好考呢?”
胡氏也忍不住白了张耀祖一眼,道:“就是,你以为考个举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还不遍地都是官老爷?”
接着,胡氏给他举例说了她在考场外的所见所闻。当说到那些去考秀才的还有不少五十六的老童生时,张耀祖心里因为儿子考中秀才的膨胀才渐渐减下去不少。
胡氏继续说道:“咱们小北能考上秀才,我已经十分知足了。咱们家底薄,人老几辈子都是种地的,又不是人家书香门第,他开蒙又晚。孩子为了这个秀才,付出多少辛苦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那么老远去花莲村念书,其他时候还好,大冬天的也这样,每天早上冷风呼呼地刮着,我都怕起床,可是他没事,每回不用我喊就自个起来,晚上回来也不去玩耍,就知道在院子里就着水缸练字,睡觉前还在背书,别说一个孩子了,我就问你一个大人能做到不?”
张耀祖一声不响。想想也是,这秀才得来也太不容易了。反正小北这几年来没怎么玩耍来,就算是偶尔踢会球也是为了身体着想。他只顾着一时高兴就把儿子几年的辛苦给忘了。
张小北看着他娘,再次感叹自己有幸拥有这样一个清醒明白的母亲。
他娘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但确实也是实情。这三年来,他虽然没有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封闭苦读的地步,但也算得上的是心无旁骛,每天早读晚诵,不但认真打牢根基,还十分注重学习方法。再加上多少还有些前世的积累,可以毫不惭愧地说,他这种持续和自觉的努力在众多考生中也是数得着的。但是有不少人,如他爹还有张小宝和村里的乡亲等人,往往只看到了他一路顺利取得童生秀才之位,却忘了他长年累月、持之以恒的努力。这人呐,有时总不免把别人的成功看得很容易,又爱夸大自己的努力和辛苦。
张小北考中秀才的事在张家村热闹了好长一阵,张耀祖夫妻俩在村中的地位扶摇直上,紧接着就有不少人宴请他们一家三口,不但包括走得近邻居家,平日里来往多的亲戚,还有里正家和村里的几家富户。
张耀祖觉得这是极有面子的事,以前哪有人想到请他呀。现在倒好,这些有头有脸的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但是胡氏却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跟张小北商量。张小北也觉得为难,不去吧,怕得罪人,怕人家说张家还没怎么着呢,就傲起来了;但是谁请就去,也不太好。
最后,他建议道:“要不,你和我爹去吃宴席,然后咱们再抽个时间回请大家一顿。估计大家也就图个新鲜劲,等过上一阵,也就淡了。”
胡氏就拿这事跟张耀祖商量,张耀祖一拍大腿,高声说道:“对对,咱就这么办,咱不但要请这些人,还要请别的人,摆几桌流水席给咱儿子庆祝庆祝。”
张小北说道:“爹,我看没必要这样,花费多不说,还显得太张扬,不过是一个秀才而已。”
张耀祖有些不高兴这个说法:“啥叫‘不过是一个秀才而已’你可是咱村独一份,那秀才又不是满村遍地走。人家说了,秀才也是官老爷,见了知县老爷,就可以站着跟他说话。这得多威风呀。”
张小北看了看父亲,接着又说道:“爹,你可别忘了,张小宝过两天就从监牢里回来了,到时你宴请大家请不请我爷奶大伯?”
张耀祖猛然想起这茬,整个人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于是,张家办流水席的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过,宴请他们家的那几家的人情他们还是抽空还了。
又过了几日,张小宝被张富贵从监牢里接了回来。张小北没去看,但是听小叶和小多说,张小宝此行被折腾得够呛,整个人瘦了不少,屁股上、背上、脸上伤痕累累。江氏见此惨状不免又是一番哭天抢地的,听说她还明里暗里骂三房来着,这次罗氏和老张头终于说了句公道话:“你自个生出来的谬种,还好意思去骂别人,省省气力吧,别再丢人现眼了。”
江氏不敢顶撞公公婆婆,只好拿二房一家出气。但二房一家也不好惹,且不说杜氏自从难产之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小叶也逐渐长大,人有主见不说,嘴上也不饶人。
就连那个四岁的小多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有时江氏做得过份了,她就学着罗氏的口吻劝道:“省省气力吧,别丢人了。”江氏气了个倒仰。张小宝要冲她发火,她就站在院子里气他。
张家老宅整日里是鸡飞狗跳,乱糟糟的。没几日,罗氏就病倒了。在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她回想起这半生的种种,想起小宝和小北两个孙子的事。她在想,老张头没事也在想这事。
老两口愁眉苦脸地说着两个孙子的事。
他沉默了半晌,对老伴说道:“他奶,咱承认也罢,不承认也好,咱们到底还是看走眼了。唉……”
罗氏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察觉了,但是老三媳妇那个态度,还有小北对咱们的冷淡,让我的心也凉了,儿媳妇孙子不亲近我,难道让我上赶着去亲近他们?”
老张头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仔细想想,咱当初对他们的态度估计也让人心凉。”
罗氏哼了一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反正老三一家这么对咱就是不对。”老张头也不说话了。
罗氏这一病,胡氏和张耀祖少不得要去看她,张小北碍于情面也不得不去。一家三口都去了罗氏房里,说了一会儿话,罗氏就找了个借口把儿子儿媳妇支使出去,单独留下张小北。
罗氏半靠在枕头上,头发散乱,面带病容。
她拉着张小北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北呀,你哥这次真做错了,他罚也受了,打也挨了。可他到底是你大伯的唯一一棵独苗苗,咱们老张家人丁不旺,就只有你们两根苗苗,你们兄弟若不团结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小北说道:“奶奶,这不是我想不想兄弟团结的事。你说出了这样的事让我如何团结?”
罗氏长叹一声道:“你哥年纪小,又受了旁人挑唆,他这次是真长教训了。”
张小北很无情地揭穿真相:“奶奶,潘掌柜的都告诉我们了,说是小宝挑唆高明礼的。”尽管高明礼也不是个好东西,但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人家身上。
罗氏见这方面说不通,只好从另外一方面着手:“乖孙子呀,你不为你大伯你哥着想,也得替自己着想呀,你想想,你将来是要进学为官的,戏文里不是常说齐家治国啥的吗?你要是连家里的事都处不好,外人怎么能信你?朝廷怎么能放心给你官做?”
张小北心说,这亲情绑架不成,还威胁上了。他才不吃这套,他稍稍一想,便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可是奶奶你怎么不想想,小宝这次敢给我下泻药,下次是不是就敢给我下毒药了?我若是再姑息纵容他,别说什么进学为官,说不定连我这条小命都没了,我命都没了,那些官位名声还有什么用?”
罗氏见张小北油盐不进,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她微微喘了口气,想指责又不知如何指责。
张小北缓了一口气,说道:“奶奶,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敬我一尺,我就敬谁一丈,你看看我对小叶姐,小多妹妹多好。今天我就把话搁在这儿了,我看在爷爷奶奶的面上,只要小宝以后不再害我,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我决不会对他怎样。还有,奶奶你再好好想,我和小宝都是张家的子孙,身上都流着张家的血,你真的要因为小宝这样的人,而一直让我寒心?”
罗氏闭上眼睛不说话,心绪翻腾不已。
张小北起身道:“奶奶,孙儿再劝你老人家一句,不要跟自己的亲骨肉计较输赢。其实,亲人之间的争斗根本没有输赢,我们之间的不和疏远是两败俱伤。奶奶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回去了。”
张小北多多少少了解奶奶这个人,她一辈子都争强好胜,特别是嫁到张家后,因为爷爷不顶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管着,儿子儿媳妇大多时候也对她言听计从。久而久之,她就难免产生一种盲目的威信和自大。不容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和面子,也不想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如果说,刚开始时,奶奶确实是因为张小宝是长房长孙,再加上大伯夫妻巧舌如簧而偏心大房,那么后来,已经有些变味了。罗氏继续培养张小宝,似乎就是想向人们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张小北猜测爷爷奶奶因为近日发生的事肯定心思会有所变化,因此才说出了那番话。
出门告诉爹娘,奶奶已经睡着了。三人一起回家。
自这以后,老宅的人就跟隐身了似的,罗氏称病不出,江氏和张富贵是无脸外出,张小宝要在家里养伤。进进出出的也就二房一家。
张小多开始跟张小北学习识字,张小北其实早就想教她,但因为前些日子他要备考,时间太紧迫,只得拖到现在。
他一给小多开蒙,就被这丫头的聪明和悟性给震住了。虽然她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也没差多少,古诗也好,生字也好,教上几遍,她就记得烂熟。而且她对认字和念书也极有兴趣。张小北惊喜之余,愈发用心地教她。
张小北中了秀才之后,张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连带着姐妹们的身价也跟着提升了。
张小草已经到了婚配年龄,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问。之前来给张小草提亲的人就不少。但自从张小北考中之后,这提前的人虽然略少些,但质量明显提高了。
这些提亲的人家里有前庄上的小地主,镇上做生意开药铺的,还有后庄上的富户。个个家境都不错,风评也可以。
胡氏和张耀祖一时眼花缭乱,不知选哪个好。
但事关闺女的终身幸福,胡氏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她一个个筛选,那些公婆强势、管得多的,不能要,不然,以他们家闺女那和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