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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月的动作很快。尹济刚刚洗漱好。她就端着一碗粥,一笼包子。两碟小菜来了。
晨曦之中,尹济那张如同南方戏曲里的风流书生一样的脸英俊极了。
“昨晚睡得可好?”他看着尹月,声音里含着笑意。
尹月羞赧地垂了垂头,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后,隐隐地闻到房中有一股味道,脸红了起来,不敢抬头去看尹济。
“低着头做什么?公子我又不会像沈未那样轻薄你。”
尹月闻言慢慢抬起头,一双会说话一样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看着尹济,脸涨得通红道:“公子与沈大人是不一样的。”
尹济失笑,走到她身边微微俯下身子低声问:“你是说可以给公子我轻薄吗?”
尹月“呀”了一声,身体朝后退了退,一副少女情窦初开,懵懂又动人的样子。
“沈未此人心术不正,往后若是再碰上她,你小心一些。不过往后我也不会让他来了。”尹济模样俊朗神色之中轻佻却不轻浮的样子格外招女人喜欢。此时他的语气更是温柔极了了,仿佛为了尹月要跟沈未闹翻一样。
尹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公子。”
待尹月离开了之后,尹济收起了眼中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嘲弄与冷静。尹月的容貌确实不错,青涩之中带着娇态的样子确实容易得男人喜欢,可他偏偏欣赏不来这样的。
他的脑中蓦地闪过沈未的样子。
愣是隔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十分不妥。
他疯魔了不成?
另一边,官舍之中,天刚亮沈未便派人去传递消息去张府,说她昨晚遇刺受了伤,指使之人是尹济,让他抽空来官舍一趟。
她并没有告诉张安夷这是裘太后的挑拨。表面上她是想将计就计让旁人都知道是尹济指使手下刺杀的她,让裘太后以为得手了,实际上出于对尹济昨晚轻佻的报复,想让他今日吃点苦头。
毕竟张二是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第一百章 谁给她上的药
沈未遇刺之事很快就弄得满朝哗然。
皇极殿之中,元帝大怒:“什么人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命官都还行刺,沈爱卿现在如何?朕沈爱卿。”
除了元帝之外,在场的只有尹济和张安夷二人。
听到元帝说要传太医,两人皆是眸色微动。
张安夷道:“皇上,沈大人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据臣所知昨夜已经叫了大夫处理过了,现在应该并无大碍,只要好好静养。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行刺之人,以免朝中人心惶惶。”说到这里,他看了尹济一眼,温和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尹济感觉到了很明显的杀意,挑了挑眉毛。
元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张阁老说的甚是。张阁老抽空替朕去好好探望探望沈爱卿,让他好好养伤。追查行刺之人的事情就交给二位爱卿了。朕怀疑这件事是与太后有关。”
尹济心中甚是欣慰。
教导元帝他也有一份功劳,现在元帝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足以亲政了。假以时日,他必将能成为超过他父亲、他祖父的君王。
可让他意外的是,张安夷竟然道:“皇上,此时不宜轻易下定论,这不像是裘太后的作风,或许是有别的狼子野心之人。”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尹济与他的视线对上。
实际上若不是沈未派人告诉他行刺之人是尹济的人,张安夷顶多是结合之前张吉被弹劾的事情怀疑一下他,并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的话让元帝深深地皱起了眉毛:“还会有谁?”
“这就要待微臣去查了。”
沈未与张安夷相识多年,对张安夷的性子很清楚,知道他在没有见到她的面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他是那种不动则已,一动必叫人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元帝点了点头:“若是让朕查到行刺沈爱卿的另有其人,朕必将砍了他的脑袋替沈爱卿出这口气。”
明明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是救人做好事的那个,可是当元帝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尹济还是觉得脖子隐隐地发凉。
说完了沈未遇刺受伤的事情后,张安夷对元帝道:“皇上,近日时常有官员上奏检举地方官员贪污上缴的粮食,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武帝在位时的齐有光一案震惊朝野,为了防止再出现一个齐有光,臣恳请彻查皇上登基来六年户部的所有账目。”
自从元帝表明了亲政的决心之后,张安夷这个内阁首辅便会在有重大决策之前请示元帝的旨意。
提到户部,尹济直觉张安夷此事是冲自己来的。
张安夷的请示让年少且敏感的元帝十分满意,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张阁老所言有理。”
随即,他看向尹济道:“既然尹爱卿是户部尚书,这件事就交给尹爱卿吧。”
元帝的话都说了,尹济自然不能违抗圣意。
只是这件事远比元帝想象的复杂。
要彻查元帝登基六年以来的账目,内容浩大。账目繁杂不说,还涉及到许多京中和地方的官员。贪污之事历朝历代都有,尤其是涉及到征收这块的,没几个官员是干净的,大家都心中有数。小贪实际上不要紧,只要没有像当年齐有光一样贪到震惊朝野的就行。
此次要查账的消息一传出去,恐怕许多官员都要心中不安,尹济府邸的门坎恐怕很快就要被踏破了。
这事太容易得罪人了,几乎是将他放在了朝中和地方大部分官员的对立面。
就如同当初去两江两淮一带巡查一样,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一次,他又被张安夷坑了。
见尹济沉默。张安夷忽然看向他问道:“尹大人为何不说话?”
尹济立即跪了下来,对元帝道:“臣遵旨。”
他有预感,这背后真正坑他的人是昨夜受了伤现在正躺在官舍之中养伤的沈未。大约是记恨他昨夜的轻薄之言,在这儿摆了他一道。
当真是个不知感恩,心肠狠毒、手段老辣的女子。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尹济的唇边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乍一看似乎还挺高兴的。
从元帝的皇极殿出来,尹济便要匆匆赶去户部。而张安夷要去文渊阁,正好有一段同路。
“张阁老今日为何屡屡针对下官?”尹济吃了个暗亏,心里终是有些不畅快的。
张安夷神色之间并无冷然,就像往常一样温和,老神在在地说:“尹大人心知肚明。”
果然是沈未。
尹济无端又想起了昨夜香艳的梦,有一瞬间走神了。迅速将思绪拉了回来,他苦笑着道:“张阁老应该去当面问问沈大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劳尹大人提醒。”张安夷的语调温和,用词却狂妄极了,“若不是如此,现在尹大人可能去的不是户部,而是在刑部等待受审了。”
尹济气笑了,决定不与他逞口舌之强。
下午,处理完了送到内阁的折子之后,张安夷便带着莫见和莫闻去了官舍。
官舍的人看见张安夷来了,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地说道:“张阁老是来看沈大人的吧?”
张安夷点了点头道:“沈大人受了伤需要静养,吩咐下去没事任何人不得去打扰她。”
“是,沈大人已经这样吩咐过小人了。”
张安夷来到沈未住的院子,敲响了门。
即便是在官舍,沈未还是存着警惕,身上的衣服穿得完好。“进来吧。”
张安夷吩咐莫见和莫闻在外守着,一个人走了进去。看见沈未趴在床上,脸色苍白,他皱了皱眉:“伤的后背?”
沈未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流了许多血。已经上过药好多了。”她虽然女扮男装了那么多年,但是里面的芯子依旧是个女子,有人关心一下心里还是觉得十分柔软的。
她不由地就将张安夷温和的语气和微微皱眉的神情与尹济那轻佻的态度作比较,心中对尹济越发不满了起来,直到张安夷的一句话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谁给你上的药?”心细如张安夷,自然发现了沈未伤在背后不能自己上药这个细节。事关欺君的大事,他的语气不由地有些严肃。
谁给她上的药?
这个问题把沈未问住了。想起昨夜上药的情景,她难以启齿。活了这么多年。她的身子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看到了。
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再平静,她语气之中故意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放心吧,是个靠得住的人,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
他们相交多年,都对彼此了解极了。
看到沈未脸上闪过的一丝红晕,和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张安夷心中有一丝疑虑。
很快。沈未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今日我让你来是要跟你说正事的。其实派人行刺我的不是尹济。”
即便是张安夷这样沉着的人也被沈未这早上一个说法傍晚一个说法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他觉得沈未有几分不对劲,挑高了眉毛打量着她问:“不是你一大早派人来告诉我指使的人是尹济的?”
在他打量的目光下,沈未努力保持着镇定和理直气壮,回答道:“实际上昨晚是尹济救了我。实际上那是裘太后派来的人,她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这是我跟他商量的结果。决定将计就计。”
“你不怕我当即将他抓起来?”张安夷想起今天在皇极殿中强加给尹济的差事,心中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我还不知道你?”沈未说得十分自信,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你今日给他使绊子了?”
张安夷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我让他的户部清理圣上登基以来的账目了。”
沈未惊叹:“张二你太狠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恐怕接下来尹济有得受了。
从他的语气里,张安夷听不出夸奖之意。他审视着有些不对劲的沈未。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世间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一样,沈未被他看得无端地有些心虚。皱了皱眉说:“张二,你可是连儿子都有了的人了,这么看着我似乎不太好吧?”说完,她愣了愣。
她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心中毫无波澜地说出张安夷成家这件事了。
从前她虽然放下了,但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几分怅然与感慨,总是故意忽略。
如今却像是终于释然了。
抛下了心中的胡思乱想,沈未严肃了起来:“来说说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吧?裘太后挑拨我们与尹济的关系,多半是想我们两败俱伤,她趁机一打尽。这于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她和阮慕阳同为女子,却因为她女扮男装在朝中多年,所以还是与阮慕阳有许多地方不一样的。
阮慕阳实际上不擅长谋权之术,大多时候是被逼无奈。而沈未却擅长此道,且大多时候是主动而不是被动。她为的不仅是生存,更是跟许多有志向才入朝为官的男子一样,为的是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不错。”张安夷点了点头,“既然裘太后想挑拨我们,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如此一来,户部那边清查账目正好成了我们彻查裘氏外戚的机会。”
沈未再次在心中感叹张安夷多智近妖。
让户部彻查账目之事,若是尹济真的想对付他们,就能给他添乱,让他抽不开身,若是他没有想对付他们的想法,正好趁这个机会彻查与裘太后有关的官员。
“张二啊张二。”沈未摇着头,有气无力。
张安夷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发生变化,继续道:“你先好好养伤要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明日我便会回禀圣上说,行刺你的人是尹济,然后假意与尹济对峙,让裘太后觉得是真的。”
“好。”
两人的神情都极为严肃。圣上只是想要亲政,裘太后无论做什么。都还是元帝的生母、是当年扶他上位的人,无论如何,元帝都不会伤害裘太后,所以他们只能想尽办法将裘太后的党羽铲除,让她无可用之人,最后被迫放权。
张安夷走后没多久,守在门外的护卫道:“大人,楚修撰来了。”
听到楚栖的名字。沈未皱了皱眉。
他来干什么?
“我有些乏了,要休息了,让他回去吧。”她自然是不会见楚栖的。
大约到了酉时,外面夜深人静,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时沈未正趴着看书。白日里她睡得太多了,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睡意。
“又怎么了?”她皱着眉问门外。
这么晚了,难道是那个楚栖不死心又来了?
可是门外听不见护卫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