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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舅舅拉着周阳兄弟俩说话,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中午就那么一点休息时间,大家还都得赶着吃饭呢,生产队上工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
解释了半天,几个舅舅和表哥才暂时放下马上就把兄弟俩拉回宋屯的打算,转而去看看他们的新家。
沈国栋抱着周晚晚一直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拉出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句话都没说,墩子也跟他们站在一起。
说服了舅舅们,周阳把沈国栋三个叫过去。给李家人做介绍。
看见周晚晚,李厚华的眼圈一下又红了,哽咽得嘴唇直哆嗦。
李金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孩子跟秀华小时候长得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李国华也点头,“跟我二姐长得真像!”他没见过李秀华小时候的样子,但周晚晚的轮廓和五官跟长大以后的李秀华还是很像的。
周阳和周晨得意地笑了。像母亲,无论是什么地方像。这在他们俩的心里都是最高的夸奖了。
周晚晚甜甜地叫了三个舅舅。又一次叫了三个表哥,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沈国栋怀里不动了。
“抱回去给爹看看吧!他准能高兴,说不定病都能好不少。”李厚华爱怜地看着周晚晚。又好像透过她在寻找自己妹妹小时候的影子。
“可不是!太像了!这孩子就是比秀华小时候白胖。”李金华的语气竟然还有点遗憾,听得沈国栋直皱眉头,要是囡囡再黑瘦点他才满意?
周阳把墩子和沈国栋介绍给舅舅和表哥们,大略说了一下他们的身份。最后郑重地说道:“以后我们几个过,是一家人。”
李金华想说什么。被李厚华一个眼神阻止了,提议去他们的新家看看。
路上,在李庆云的解释和李金华的打岔中,周家兄弟大概弄明白姥姥家人为啥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他们了。
李秀华去世的时候。李家人来周家大闹一场,让李厚华进了公社的小黑屋,李老头也被气病了。卧床不起,浑身麻痹。口齿不清。
李家人又要照顾病人,又要想办法凑钱把李厚华弄出来,忙乱不堪,再加上对周阳兄弟不满,就暂时放下了他们。
后来,李老头的病好好坏坏,只要一提到李秀华,他的病就严重,李家人就更不敢在他面前提几个孩子的事了。
李厚华曾经来周家看过兄妹几个,还没进屋就被周家人赶出去了。说几个孩子不认他们了,让他滚!
周霞还往他身上泼了一盆脏水,说再来就打折他的腿。
李厚华又伤心,又要顾着家里老父亲的病,就没有再来。而这些,周阳三兄妹完全不知道。
直到周红英告发李秀华的事捅出来,李厚华的媳妇尹一妹在李老头面前说露了嘴,让本来都能坐起来的李老头气得吐了一口血,几乎病危救治不过来。
周阳去宋屯的那天,正是李老头病危的时候,所以李金华才那么生气,把对周家人的怒火发泄到了周阳身上。
李老头的病重,让李家人又一次放弃了来看看周阳几个的打算。病危的老父亲在床,他们只能先顾一头。
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以为有亲爹在,咋地都受不了大委屈的几个孩子,竟然被周春亮给撵了出来。
所以李家人才这样不顾一切地过来把周家砸了,准备带周阳几个回去。
来到几个孩子的新家,李家的人都惊讶极了。这哪像几个半大小子带着个奶娃娃的家,就是过了几十年日子的人家,有他们这么像模像样的都不多。
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用具家什摆得规规矩矩有模有样。刚搬进来两天,那么大的园子就已经翻完修好了垅,甚至一小半儿已经被种上了。
房子只有两间,却收拾得敞敞亮亮一尘不染,屋里桌椅箱柜一应俱全,窗台上摆着鲜艳的野花,墙上糊着白纸,甚至还贴着两幅画,仔细一看,竟然是五个孩子的画像,画得跟本人一模一样!
周阳请舅舅和表哥们做到椅子上,桌上还有他们中午没吃完的西瓜和甜瓜,周晨赶紧又切了两大盘子来。那装瓜果的盘子古朴大方,细看只是普通的粗瓷,可从颜色到形状,都舒服又美观。
李厚华仔细地看着这个家里的一切,从炕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到孩子们身上整洁合体的衣服,从结实美观的家具到厨房的锅碗瓢盆,从油盐酱醋到存了多少粮食,最后甚至还去捏了捏他们冬天的棉衣厚度。
李厚华终于相信周阳所说的,他们自个能把日子过好了。
“去看看你姥爷吧!他,惦记着你们呢。”李厚华的语气伤感,又只单独说了李老头,这让周阳兄弟俩的心里一惊,难道是姥爷的病又重了?
“赶紧地去看看吧!就怕以后你们想看都看不着喽!”李金华西里呼噜啃了一大块西瓜,吊儿郎当地对三个孩子说道,一点都不像是说自个亲爹要死了的样子。
李厚华无奈地瞪了弟弟一眼,换来他一个没心没肺地笑。
李金华早就习惯了大哥对他的各种不满意,完全不在乎地从二侄子李庆学手里抢过最后一块西瓜,几大口就吃了下去,然后用袖子一抹嘴,翘着二郎腿问周阳:
“大外甥,你们从哪儿捡的西瓜?真他娘地甜!二舅走南闯北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
他们这边管买西瓜叫捡西瓜。去瓜地捡西瓜,基本没人给现钱,都是拿粮食换,或者记账,到秋分了粮食再还上。
今年三家屯附近好几个生产队都种了西瓜,当然都没有周阳家的好吃,空间出品,灵泉水浇灌,这个世界上很可能找不到这么好吃的西瓜了。
“我们家……”
“我们几个去小寒山找着的,可能是谁在那吃西瓜吐了西瓜籽,就长出来几颗,还有好几个呢,等会儿给二舅带回去几个!”周晨截住周阳的话,笑得真诚极了。
“我们还捡着不少猴头,都在院子晒着呢,等会儿你们也带回去点尝尝。”猴头就在院子里晒着,周晨不用谁问,主动大方地要送。
“那敢情好!我还寻思着一会儿去捡几个呢!你们没花钱,那就给我拿回去两个,一个给你姥姥、姥爷,一个给家里几个小的!”
李金华一点都没跟周晨客气,接着又说起上山的事儿,“你们在哪儿捡着的猴头?下回上山咱们一块儿去!”
“墩子哥在山里放猪,放了好几年,就捡着这么一回,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碰上。”周晨笑着说道,根本没提一块儿上山的茬儿。
李金华是李家的异类,一辈子老实能干的李老头生了个二蹦子(不务正业)的儿子。
没解放前他跟着人到处跑,当过小贩,跟过马帮,还跟人家唱二人转的草台班子跑过码头,解放以后,国家限制人口流动,他跑出去两回都被遣返回来了。
就是这样,他还不死心,整天琢摸着出去闯世界,不肯守着老婆孩子老实过日子。好几回,他都差点被李老头打断腿,李厚华又紧盯了他好几年,他这才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住。
不出去跑了,他也不好好在生产队干活,三天一歇工五天一请假,还总往山里跑,家里的活儿都交给媳妇邱翠兰和渐渐长大的大女儿李苗儿去干。
周阳他们从小就知道这个舅舅爱跑山,采蘑菇打榛子那是必须去的,平时下个兔子套挖个陷阱也常干,周阳两人绑兔子套就是他教的。
他要是仅止于此周晨也不会这么防着他,这个二舅舅嘴不紧不说,还总琢磨着投机倒把。
他是看见啥都琢摸着拿去换钱,而且他又没沈国栋那样的关系和脑子,就弄一些小偷小摸很容易让人发现的勾当,前些年差点被抓住过,弄得全家都跟着提心吊胆。
所以对待这个舅舅,周晨非常谨慎。他们刚开始新生活,他必须保护好这个家,谁都不会轻易信任。
☆、第一六二章 姥姥家
周晨不是不想对姥姥家人好,相反,他一直是个非常大方的孩子。可是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决定要先隐瞒山货和猴头的事。
周晨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家里其他四个孩子就都懂了,开始不动声色地配合他。
周晚晚在心里再次遗憾地叹气,前世,如果周晨能活着,他们三兄妹后来的命运绝对不会那么惨……
“你们自个留着自己吃吧,”李厚华赶紧瞪了李金华一眼,“孩子们刚分出来,啥零嘴都没有,你当舅地不说给他们送点,还刮拉(搜刮,占便宜)他们!”
“我这不寻思着给他们拿点高粱米呢吗!米还没送到,我也不能先说嘴啊!”李家两个大舅舅是跟父母已经分了家的,自己单过挺多年了,“都是实在亲戚,整那么外道干啥!”
李厚华不搭理一向不着调又口无遮拦的弟弟,瞪了一眼从进门就低头吃东西的小儿子,“庆云,你带庆学出去看看,有啥活帮着干干。”
周阳赶紧拦着他们,家里没啥活让表哥们干的,况且周晨又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太多家里的事,所以还是别放几个表兄在家里乱走了。
墩子赶紧又搬屋里一个大西瓜,成功吸引住二表哥和三表哥的注意力,再加上周阳的极力劝说,几个人也就作罢了。
看没什么事儿了,李厚华就催几个孩子跟他们回家。
周阳和弟弟对视了一眼,一个起身去准备给姥姥家带的西瓜和猴头,一个去给妹妹换出门的衣裳。
沈国栋一改平时不感兴趣就不搭理人的拽样子,跟李家几个表哥聊得热热闹闹,墩子沉默地跟在周阳身后打下手,自从李家舅舅们出现,他基本就没怎么说话。
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沈国栋才寻着机会跟周阳说话:“你姥家人都还行,比你奶家强多了,放心去吧。就是别让囡囡单独跟他们在一块儿。我看你二表哥很可能像你大舅妈了,爱占小便宜,你注意点儿,还有你二舅家那个大表姐。她亲弟弟提起她来都有点害怕,对你们也不会咋好,别让她往囡囡面前凑。”
周阳笑着拍了拍沈国栋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周晨把墩子叫到一边叮嘱他:“我们晚上要是不回来吃,家里还有几个玉米面大饼子。你跟沈国栋俩人肯定不够吃,我面都发好了,你俩晚上自个蒸一锅干粮,再煮点粥,千万别对付。”
墩子点点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你一顿至少得吃六个这么大的大饼子,”周晨拿手比划了一下,“晚上要少吃一个,我就让囡囡每天多教你三个字儿!”现在周晚晚是墩子的小老师了,每天可认真负责了。
墩子眼睛一下就亮了。“你们晚上就回来?”
“肯定得回来呀!你和沈国栋今天的字儿还没学呢!”周晨肯定地回答。虽然沈国栋不上学,每天的文化课可没让他拉下。
“把囡囡也抱回来?”墩子又问。
“当然得抱回来呀!”周晨莫名其妙,他们都回来,怎么可能不带妹妹回来?
“那我去屯子头接你们!”墩子笑了,也不像刚才那么沉默了,“我带件衣裳过去,囡囡穿的小裙子,晚上下露水了冷。”
沈国栋和墩子一直把他们都要送到南山,李家大舅都开始邀请他们一起去做客了,他们才停住脚步。
周晚晚临走前抱着墩子的脖子偷偷在他耳边叮嘱:“墩子哥哥。我在碗架子里藏了一碗土豆饼,你帮我吃了,别让我二哥知道。”
土豆饼是周晨在里面加了鸡蛋,单给周晚晚做的。吃不完他一定会盯着她再吃别的东西。
晌午饭吃到一半二狗就来了,墩子每次吃饭的时候一开始都吃得慢,等周晨和周晚晚吃完了,他才敞开了吃,就怕他俩吃不饱。
刚搬过来,周晚晚还没来得及改掉墩子这个习惯呢。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让他多吃点东西。
今天晌午他吃得最少,下午还得上地干活,可不能饿着。
墩子不负重托,很郑重地点头,“放心吧,保准不让他知道!”被委以重任的墩子一心帮着周晚晚消灭罪证,把心里弟弟妹妹被抢走了的惶惑都冲淡了不少。
周晚晚笑着跟沈国栋和墩子不停地摆手,被周阳抱着走了。
姥姥家就在宋屯,离三家屯五里地,几个人脚程都快,用不上半个小时就到了。
李家两个成了家的舅舅都分出去单过了,但分家没分居,还是跟老人住一个院子里,所以李家一趟六大间连在一起的土房子,在屯子里很是显眼。
李家的院子也是屯子里最大的,大门进去是长长的甬道,两边的园子里蔬菜正当季,都长得水水灵灵,一颗杂草都没有,一看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走到院子里,东西都收拾得规规矩矩,地上一根柴火棍儿都没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跳格子,小脸儿上两个红团团,长得肉呼呼的,扎着两个翘得老高的羊角辫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