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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非常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周晨,表示我就是一个听家长话的好孩子。你去找那个把我接回来的人算账吧!
沈国栋先几口把杯子里甜得发齁的糖水喝掉,消灭证据,然后忍着皱眉头的冲动跟周晨解释:“他们下午学农。”
学农,这是这个时期学生的必修课。上了高中以后。几乎每周都得有三个下午去学校的学农基地或者郊区的生产队干农活。
周晚晚长大以后身体也没好多少,纤细柔弱,虽然除了早起低血压基本不怎么生病,但要让她去干农活就费劲了,别说去干,就是扛着农具来回走二十多里路。对她来说也是承受不了的体力消耗。
让她在强烈的阳光下晒一会儿沈国栋都怕给晒化了,当然不可能让她去跟着学校去学农。
所以,在周晚晚去高中报道之前,沈国栋就先给学校送去了一张县医院院长亲自开的病假条,通知学校和她的班主任老师,周晚晚同学体弱多病,不参加任何劳动课。
周晨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没到上午放学时间呢吧?”下午学农你上午就把她给接回来干什么?还是纵容她逃学!
“我这不是提前下了一会儿班吗?昨天晚上囡囡看书睡晚了,我就想早点把她接回来,让她中午好好睡一觉。”
沈国栋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囡囡早就困了,刚才,”沈国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刚才都打呵欠了,咱们赶紧做饭,让她吃完睡午觉去。”
“那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周晨也不跟沈国栋磨叽这事儿了,这家伙胡搅蛮缠起来是跟他说不明白的。
周晚晚没上高中的时候,周晨和沈国栋都是轮流做饭,谁下班早谁做。后来周晚晚住过来了,沈国栋就把做饭的事儿全包了。
简直是把周晨赶出厨房。周晨做饭,每次都会故意做一点周晚晚不爱吃的,美其名曰均衡营养不让她挑食。
沈国栋非常不以为然,多吃点好的不就什么营养都不缺了?不爱吃干嘛非逼着她吃?不想吃就不吃!以后都是他做饭,全做小丫头爱吃的!
为了抢占厨房主动权,沈国栋几乎是用跑的去做饭了。
周晨轻轻地戳了一下周晚晚的脑门儿,指了指杯子底还没化的一层糖,“今天中午一口饭都不许给我少吃!”
“二哥,那边热,你坐这边,这边凉快!”周晚晚赶紧给周晨让座扇扇子倒茶水递手绢,“二哥,舒不舒服?”
周晨一下就笑了出来,“你俩就作吧!”
周晚晚很狗腿地点头,“就是!沈哥哥太能作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儿!”
沈国栋正好出来倒垃圾,听了半句话就赶紧主动承担责任,“都是我的主意,你别训囡囡啊!”
“是吗?说说,你出了什么主意了?”周晨似笑非笑地看沈国栋。
沈国栋看看周晚晚,没得到一点儿暗示,赶紧拿着簸箕跑了。
小二工作以后笑起来怎么越来越狡猾,说一句话能给人挖三个坑,他还是闭嘴吧。
沈国栋打开大门,一下就对上了堵在门口的沈国慧。
“二哥,我爸妈都不在家,我来你这儿吃顿晌午饭。”
☆、第二八一章 掩饰
“你二哥在新立屯插队呢!别瞎叫!”沈国栋那簸箕往外一顶,沈国慧赶紧退后两步从门口躲开了。
“爷爷让我这么叫的,爷爷说咱们是一家人,得有个一家人的样子。”沈国慧见沈国栋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都是不耐烦,赶紧转移话题:
“哥,我放学就赶紧往这儿跑,好过来帮把手。要不今天中午我做饭吧?我做得没你做得好吃,不过也不难吃,你尝尝啊?”
自从梁晴觉得周晚晚是靠着一张巧嘴把沈爷爷和沈国栋哄住,白得了那么多本该属于他们家的好处以后,就开始训练家里的孩子讨好沈爷爷。
不过,很可惜,沈国国昌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根本说不动,沈国新被沈国栋打沈国红那一枪吓破了胆,连带着见到沈爷爷说话都不利索,沈国红又一心闹革命,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只有一个沈国慧,听话又有眼色,总算是没让她失望。
沈国慧今年十六岁,上高一,跟周晚晚同班。早在几年前,她就慢慢发现,对沈爷爷,她讨好与否,得到的东西都差不多。
前些年,沈国慧没少在沈爷爷身上下功夫,零花钱也要来不少。直到有一次,她跟沈爷爷要十块钱想做一条的确良裙子,那个小张把钱直接给了沈源。
从此以后,她就被父亲告诫,绝对不许跟沈爷爷要钱。
而沈国栋就不一样了,无论是沈爷爷还是沈源,都希望他们兄妹能跟沈国栋搞好关系,她接近沈国栋,所有人都支持。
而且。跟他搞好关系,甚至比讨好沈爷爷得到的好处还多。
看周晚晚就知道了。这个农村土包子哄好了沈国栋,吃的穿的比她这个干部家庭的子女还好!
她凭什么?不就是嘴甜会哄人吗?她沈国慧也不比别人傻,沈国栋又是自己的亲堂兄,她能输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农村丫头?
所以沈国慧开始刻意接近沈国栋。可惜,努力了两三年,基本没什么进展。
沈国栋也不是完全不理她。但无论她怎么找机会接近。沈国栋都是那一个态度: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烦我!
沈国慧往门里探了探头,一眼就看到繁花似锦的院子里。坐在桌边微笑着说话的周晚晚。
雪白莹润的皮肤,黑亮的头发,纤细柔美的脖颈,手上随意地捏着一个茶盅。精致的手腕和纤长的手指几乎比手里的白瓷还白。
真是能装!整个儿一个资产阶级大小姐的做派!
“探头探脑地干什么?谁让你进去的?”沈国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瞪沈国慧。
他们家是不允许沈国慧进的。这一点沈国栋早就告诫过她。
确切地说,这个家,自从周晚晚上高中以后,就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了。
周晚晚喜欢趴在秋千上睡觉。喜欢坐在花架下发呆,喜欢光着脚在院子里画画,有外人来。她当然不能随心所以地做这些,所以沈国栋干脆紧闭家门。谁也不许进!
有事儿?不知道他办公室的门往哪边开吗?私事?你算老几呀?跟你们有什么私事可谈?能跟他谈私事的就在他家里待着呢!
“哥,你还没做饭吧?你去忙,我帮你倒垃圾去!”沈国慧赶紧缩回头,一点儿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你没事儿就回学校,以后别来我家。”沈国栋端着簸箕就走。
“哥,我就吃顿饭,吃完就走。我爸、妈今天都下乡了,我没地方吃饭。”沈国慧有点可怜兮兮地求沈国栋。
沈国栋倒了垃圾回来,路过她身边,停都不停一下,“我该你的啊?我又不是你爹妈,还得管着你吃饭?”
“哥!我本来打算在学校吃的,可是学校食堂得提前一天交饭票、菜票定饭,我今天去也来不及了,你家这么近,我就来蹭一顿,就一顿饭,你当哥的还不能给妹妹吃啊?”
“你不是会做吗?回去自己做一顿不就得了。”沈国栋对当哥的要照顾妹妹这种说法倒是认同,但不代表他要去照顾沈国慧。
“我家离学校远,我回去来不及做饭,要不我能来找你吗?哥,就今天一天,我又不总来。”
“一天也不行。你赶紧走,去街口买俩馒头去。”沈国栋不为所动,转身就要进院子。
“哥!”沈国慧带上了哭腔,“我没粮票。我们家这个月的粮票都让我妈换完了。要不我也不能这么求你呀!”
“你妈就是个没长脑子的!”沈国栋皱眉,余光扫到周晚晚又打了一个呵欠。
他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时间,他现在做饭吃饭,吃完再消一会儿食,正好到小丫头午睡的时间。
如果现在把沈国慧踢出去,她再在门口磨叽着哭一会儿,万一小丫头出来看热闹,就得耽误吃午饭的时间,到时候她一犯困,更不爱吃饭了。
沈国栋紧紧地皱着眉头,压着心头把沈国慧一脚踢出去的冲动,看路上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小青年,远远地喊了一嗓子,“丁大头,给我上街口小铺拿俩馒头!”
那个小青年一个急刹车,把头上的解放帽帽檐往后脑勺一拽,调转车头猫着腰就往街口卖馒头和副食的副食店冲。
“就这一回,以后这种破事儿你别来找我,知道不?!知道晌午没饭你不带点儿?跟你妈一样没长脑子!”沈国栋瞪着沈国慧,“下次再敢来烦我,我直接把你踢出去!”
沈国慧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咬着嘴唇强忍着没哭出来,“哥,我下午学农,不吃饭我干不动活儿。”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沈国栋指指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回来的丁大头,“赶紧拿了馒头走,以后不许来我家找我。”
“哥,那我以后上你单位找你。”沈国慧其实比沈国新更怕沈国栋,沈国新只是单纯的对暴力的惧怕,她除此之外还有有求于人的心虚,所以看沈国栋真的是不耐烦了,也不敢再纠缠。
“给你脸了是不?!”沈国栋眼睛一瞪,“你上我单位找我干什么?那是你能随便去的地方吗?敢去我直接把你踢出来!”
沈国慧心思再多,再能忍,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三番五次被这样劈头盖脸地教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哥,我跟周晚晚一个班,你去接她那么多回,你看着我了吗?上回你给她送雨衣,我也没带伞,你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是你亲妹妹呀!你怎么就不能对我稍微好一点呢?!”
沈国栋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周晚晚,发现她已经开始轻轻地踢桌子腿了,这是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聊了。
沈国栋一把薅起沈国慧的脖领子,把她拽出离家门十几米远,确认院子里的周晚晚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才放开沈国慧,一把推了她一个趔趄。
“滚!你算老几?敢跟她比!?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心眼子!少跟我耍你那点小聪明!要是敢去招惹周晚晚,我直接捏死你!”
沈国慧被沈国栋阴骘的目光盯着,后背直冒冷汗,不住点头,就怕沈国栋真对她动手。
她可是亲眼看见沈国栋冲着沈国红的脑袋开枪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像在打一个木头靶子,冷漠干脆得让人心里发冷。
“沈经理,这馒头给谁?”丁大头迟疑着把手里的馒头递过去。
“扔了喂狗!”沈国栋走进家门,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
周晚晚趴在紫藤花架下的小桌子上看沈国栋,似笑非笑,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纯真懵懂得不染一丝人间烟火,什么都不懂,莫名就让沈国栋觉得需要清清嗓子,手心直冒汗。
“我二哥做饭去了。”周晚晚又轻轻踢了一下桌子腿,让沈国栋觉得心里直发紧,好像那一脚踢在了自己心上一样,踢得他的心直晃悠,又有点痒痒。
沈国栋控制不住地去看周晚晚裙子下纤细嫩白的小腿和小巧的运动鞋,努力压制住自己跑过去让她再踢两脚的冲动。
哐哐哐!持续的敲门声总算是帮沈国栋拉回了理智,他真是不知道该感谢这个敲门的人还是该出去踢他几脚。
“沈经理!你把簸箕拉门外了!”是丁大头的声音。
“扔了!不要了!”沈国栋气呼呼地往厨房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又是在掩饰什么。
☆、第二八二章 愤愤
绥林县唯一的高中坐落在城南,三排刷着灰色泥灰的水泥房子,窗户狭小,走廊阴暗,冬冷夏热。
混着沙石瓦块的土操场,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连花坛里寥寥的花草都长得干黄枯瘦,没一点精神。
学校的三排房子,前面两排是学生教师和教师办公室,后面一排是住校生宿舍。
宿舍后面和院墙之间有一块几十米宽的狭长空地,不知道哪年栽上了满满的丁香花,奇迹般地长得特别好,已经有房子高了。
很多用功的住校生会在早上到这里来学习,树林里被踩出一条条小路,到处是学生搬来坐的木墩、砖头、废弃的木板门。
早上六点二十分,沈国栋把周晚晚送到学校的后门,特别不放心地拎着她的书包不想给她,反复劝说,“要不咱们今天再请一天假得了!”
周晚晚头晕胸闷,起床综合征正是严重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拿过书包冲他摆了摆手就进去了。
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早上不遭这一个小时的罪,一天就开始不了。忍忍就过去了,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儿就请假,那她干脆别来上学了。
沈国栋坐在自行车上,一条腿支着地,一直目送周晚晚纤细的身影转过宿舍,消失不见,老半天收不回目光。
“沈经理,送你妹妹上学呀?”闫静芬老远就看到沈国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