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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晚看看后面的沈国栋和石良,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国栋他们粮食公司要招几个临时工,特意给石良留了一个名额。今天石云应该是来送石良上班的,顺便请他们吃饭感谢一下。
石云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完全靠自己操持着给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结了婚,还剩一个最小的弟弟石良,“等他也成了家,我肩上的担子才算卸下来。”石云跟周晚晚这样感慨。
石云跟周晨同岁,二十三了,这些年坚持不肯订婚,“我家里这个情况,订婚就是拖累别人。而且,万一有啥事,我现在肯定是先顾着家里的。到时候俩人再吵吵闹闹地闹矛盾,没必要。等我把这几个小的都成上家,能完全顾着自己了再说吧!”
石云看着周晚晚担忧的眼神,笑得非常爽朗。“担心姐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就剩家里,谁敢说闲话看我不撕了她!”
现在虽然提倡晚婚,可农村女孩子二十一、二岁也都订婚了,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即使还不出嫁。打算帮衬家里一两年,那也都是订了婚准备嫁人的状态了。
除了少数几个泡在各个工程工地的铁姑娘,女孩子二十三、四岁还不订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老姑娘了,屯子里的闲言碎语肯定不少。
而且石云一个小姑娘,没权没势没父母叔伯帮衬,能好好地在小学校代课,多少人眼红不忿想背后使坏呢。
全大队的初中毕业生可不只有她,还有一个高中毕业的都在家闲着呢!再说,还有那么多知青。谁不想去当这个代课老师?又清闲又拿一等工分,每个月还有八九块的补助。
这些石云都不怕,她这些年自己撑着一个家,给弟弟妹妹订婚、结婚,啥人没见过?啥事儿没经历过?这点闲言碎语背后使坏根本影响不了她。
闲言碎语她不在乎,背后使坏她更不怕。早在她当上这个老师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多少人在背后盯着这个位置呢,她要想当长,就得有靠山。
所以。她第二学期就主动申请调到了大队书记郑满仓小儿子那个班,把一个没及过格的淘小子收拾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并且顺利升入初中。
从那以后,郑满仓看见石云热情无比。把她当成他们家郑福庆的伯乐恩师,谁都动摇不了石云这个代课老师的位置了。
石云一点不避讳地跟周晚晚说起这件事,“我就是故意去走后门的,可我也不亏心,我是照顾郑福庆了,可也没拉下班里其它的孩子。他们也都跟着补课,那年我们班一半的孩子考上了初中!”
在当时的二道坎小学,一个班能有三五个考上初中的学生就算成绩非常不错了。
背后嚼舌根的那些闲言碎语石云更不当回事儿了,不让她听见她就当不知道,谁要是敢当面说,她上去就大耳刮子抽她!
为这事儿,还有人找到学校去闹,石云毫不含糊,把那个泼妇扯出操场又是一顿抽。
虽然对名声不太好,但石云不在乎。她一个女孩子带着弟弟妹妹生活,不厉害点早让人给欺负住了,那日子还怎么过?
与其憋憋屈屈地活着,她宁愿得个泼辣的名声。
再说,她发飙一回好处多着呢,不止以后屯子里的人不敢当着面对她和她的弟弟妹妹说酸话了,就是在学校里,那些喜欢嚼她舌根子的老师也闭嘴了。
甚至学生们都更听话了。全校的老师学生都见识了平时从不打人的石老师动手,那可是一巴掌就把一个大胖老娘们儿的嘴给抽出血了呀!
而且还不止是动手,石老师可是拿着根带着钉子的木板子把那老娘们儿追出去老远呢!
“谁敢惹你你就往死了抽她!你放心,抽不死!她发现你真要抽死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石云这样认真地教育周晚晚。
周晚晚抱着石云笑,又是心疼又是佩服。这样的女孩子,经历了这么多,难得她还能这么明朗向上,真是难得。
石良今年也十九了,在生产队干活儿勤快又能吃苦,就是不太爱说话。
“闷葫芦一样,以后媳妇都不好找!”石云对石良挺发愁的,“就是找着媳妇了,你自个顶门立户过日子,还能不跟人打交道?就这么闷着,到啥时候你都得是最吃亏那个!”
所以沈国栋问周晚晚,要不要给石良安排个临时工时,周晚晚马上替石云答应了下来。
粮食公司的临时工都是做些搬搬抬抬的工作,有力气就能干,石良虽然不爱说话,人却不笨,肯定能胜任。最主要的是,能锻炼一下他,让他开阔眼界,多接触一些人。
石云特别高兴地接受了沈国栋的好意,“让他出去见识两年,等回屯子了也好订婚!”
石云让周晚晚选吃饭的地方。周晚晚想了想,选了上次跟沈国栋一起去的爱民国营饭店。
进门的时候,周晚晚特意落后了一步,在沈国栋的手心写了一个“钱”字。
沈国栋的脚步一滞。紧紧攥住自己发热酥麻的手心,停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僵硬地去后面办公室找上次那个马经理。
等轮到石云他们去窗口点菜买票的时候,忽然之间,几乎所有贵的、带肉的饭菜都卖完了。
石云建议换一家,周晚晚却非要吃他们家的三鲜馄饨。石云一问。竟然还有。
“要不给你买了三鲜馄饨我们带去别的地方去吃?”现在有的都是特别便宜的普通饭菜,石云有点不好意思给沈国栋吃这个。
“带去别人家就坨了!”周晚晚就是不走。
最后没办法,他们几个一人点了一碗素面,周晚晚拿着自己的混沌票坐在那美,“就我运气好!喜欢吃的随时都有!”
“可不是!你啥时候运气都好!吉祥物!”这个典故石云也是知道的,可能是从小的心里暗示,她一直很坚定地认为周晚晚这小孩确实是运气很好。
“你的好运气都放到吃上了。”周晨开始调侃妹妹。
三个人轻松愉快地聊天,沈国栋今天的话很少,根本不插嘴。好在问到他他还能算周到地回答,才没让这顿饭冷场。
谁都不知道。桌子下面,沈国栋被周晚晚写过字的那只手一直紧紧地攥着。现在,他几乎那边的半个身子都是热的,另一半却是凉的。
沈国栋用自己另一只冰凉的手去给那只一直攥着的手降温,心像被悬在空中,没着没落,空荡荡的,又好像装满了东西,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饭刚吃几口,还是上次那个大辫子服务员。端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一碗鸡蛋羹和一小碗大米粥,“沈经理,今天很多菜做不了。没让您朋友吃好,这是后厨送的,大人对付一口咋地都行,别把……”
大辫子姑娘停顿了一下,看看周晚晚,本来想说别把孩子饿着。可是看样子,这个小姑娘也得有十四五岁了,怎么也不能算是孩子了。
沈国栋站起身打断大辫子服务员的话,自己动手把鸡蛋羹和大米粥放到周晚晚面前,把她根本就不喜欢吃的馄饨拿过来,“换换样儿吃吧!”
周晨把勺子给周晚晚放好,“还是在外面吃饭好吧!可以多吃几样!”然后又跟石云姐弟俩解释,“她就是看别人碗里的饭香,自己的吃两口就够。”
周晚晚也不反驳,认真吃鸡蛋羹喝粥。
这顿饭,石云一共才花了一块多钱和二斤多粮票,他们姐弟俩非常不好意思,反复强调这次不算,下次一定再补请一次。
“等石良发了工资,让他请。”沈国栋也不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跟周晚晚告别的时候,石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不用给姐省钱,姐请你们吃顿饭的钱还有!”
“那你下次单独请我好了!我要吃冰糕!”周晚晚眨眨眼睛。
石云拍拍她的头去赶回家的汽车了,周晨跟她顺路,送她一程,也走了。石良留下来跟着沈国栋去报道。
“爱吃三鲜馅儿的馄饨?嗯?”沈国栋的脸色有点不好,“不给你找吃的你下午就饿着肚子去上课?”
周晚晚打开挎包让沈国栋看里面的小糕点和糖,“肯定饿不着!你每天都给我装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沈国栋给气笑了,“那是让你课间饿肚子吃的,不是惯着你挑食。”
周晚晚眨眼睛,“我挑食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不打算负责了吗?”
沈国栋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晚晚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心脏又开始不正常地跳了起来。
沈国栋捂着心脏的位置皱眉,奶奶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小张!”沈国栋叫他办公室外的文员,“明天别给我安排事儿,我要出门!”
“经理,非明天去吗?明天要出辆车粮食,我怕下边出篓子。”而且你还让我通知下去,明天各个食品站站长来开会,人来了你不在,我不是找削吗?
“非明天去!”再不去看看,哪天心脏病发作了,他就得英年早逝!
☆、第二八九章 命运
周晨一进院子就冲周晚晚笑,周晚晚眼睛一亮,跳起来就跑过去翻他的挎包,“是墩子哥哥对不对?!”
周晨笑着不说话,站在那任妹妹自己翻,果然,一会儿小丫头就惊喜地叫了起来,“还有响铃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周晚晚拿着两封信跑到花架下的秋千上窝着,幸福地左看右看,先拆了墩子的信。
“沈哥哥!快过来!墩子哥哥来信了!”周晚晚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打开,一边喊在屋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的沈国栋。
沈国栋昨天去了一趟沈爷爷那,回来就感觉他更不对劲儿了。可能这些天他的不正常都是因为沈爷爷那边的事儿吧?
沈爷爷那边的事儿,沈国栋不说周晚晚也不敢随便问,都是一些特别机密的事,她问了他就知无不言,她还真是不太敢知道。
只要沈爷爷的健康不出问题,她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沈国栋马上就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水,一见周晨,才想起来什么,咕咚咚先把满满一杯水自己干了。
“齁你个恶心反胃!”周晨气得直翻白眼儿,“你就惯着她吧!”
沈国栋把还留着一层糖底的杯子又送了回去,才小跑着出来。
周晚晚先一目十行地看信,然后对坐过来的沈国栋和周晨汇报,“都是好消息!”
只要墩子不用再去战场,对他们来说就都是好消息了。
墩子在抗美援越战场只待了十个月,战争没结束就负了非常严重的伤,被抬下来的时候双腿膝盖以下只剩白骨,半面身子被炸得焦黑。几乎不成人形。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行了,却没想到,在野战医院只躺了一个多月,他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其实三天我就基本都好了。”墩子回来探亲,偷偷跟弟弟妹妹们说。“怕人怀疑,我硬生生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僵了。后来跟我们特务小队去的医务兵被调走了。我再不好就得让野战医院的人给换药了。就赶紧起来了。”
墩子从医院的病床上起来,战争就基本结束了。他也正好随撤退的大部队回来。
战争有多残酷,战场有多惨烈。墩子只字不提,他只跟弟弟妹妹们讲南方的山峦常年青翠欲滴,巨大的热带树木一棵树就是一片森林,猴子们荡着森林里的树藤来回穿梭。当地居民也跟猴子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
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甘蔗地,巨大的菠萝蜜。清甜的火龙果,当然不能忘了又臭又丑的榴莲,而且,他竟然还跟当地人学会了酸酸甜甜的越南炒饭。回来做给弟弟妹妹们吃,受到了全家人的喜爱。
好像他不是去参加了一次九死一生的战争,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
他不提。他们四个却完全能想到。墩子火线升职,由副连长直接升到团长。那是多么惨烈的战场才会有的情况。周阳几个这些年跟沈爷爷走得这么近,不会不知道。
排长死了班长顶上,营长死了副营长顶上,那一场战斗,几乎整个阵地都没剩几个人,墩子才能从一个副连连升五级跳到正营。
墩子伤愈以后回来的那次探亲,兄妹几个对他的这次升职闭口不提。
这件事代表的是墩子的九死一生和多少解放军战士失去的热血和生命,他们宁可墩子一级一级慢慢去熬资历,也不愿意让他和他的战友经历这些。
他们不能用兴高采烈和庆幸的态度提起这些,那是对英雄的不敬。
“墩子哥哥的命是你的了。”墩子单独跟周晚晚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郑重地把他的军功章交给了她,“当时的情况,没有你的药,我肯定下不了战场。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幸运。你就是墩子哥哥这辈子最大最大的幸运。”
周晚晚把军功章别到墩子的胸前,看着墩子的眼睛,郑重而认真,“墩子哥哥,你是英雄。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