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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他在曲折的回廊间左转右绕,他似乎专挑没人的偏僻处走,初始路上我还远远的望见过几个宫女太监(不过都被他绕开了,那些人并没有发现我们),后来则一个人也没看见。
等走得我都晕头转向,彻底记不清路时,一座略显荒凉的宫殿终于出现在眼前。
第五章 那是表哥和表妹(下)
殿前碧池如玉、翠竹掩映,殿门上方描金盘龙扁题着“碧倾”二字,颇见精雅,但满地荒草、斑驳朱门却破坏了景致。
我正留心观察,暗猜秋霁言带我来此的目的时,他在前面招手催促道:“不要发愣,快过来。”
我紧走几步,跟着似是熟门熟路的秋霁言进了殿门。殿中珠帘绣幕,陈设精美,琉璃盘、玛瑙瓶不一而足。只可惜如今全蒙了层灰,显得暗淡无光,但管中窥豹,不难想象这座宫殿全盛时的华美。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我边蹙眉挥开拦路的蛛网边问。
他并不答话,当先步入内殿,打开角落里的衣柜,满满一柜子衣服映入我的眼帘。
秋霁言从柜里抽出件淡紫纱衣抖了抖,问:“这件如何?”
我看都不看那件衣服,不耐烦的道:“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这里是你母亲未出嫁前的居所。”秋霁言的笑里含上了几分意义不明的讥讽。他说着把另一边的纱帘挥开,一双冷冽幽邃的眼就这样直直的闯入我心中。
我呆楞了一瞬,但马上恢复如初,因为发现那不过是幅真人大小的画像。画中少女身穿绯红色宫装,配上无双丽色,如浴火凤凰,雍容华贵的让人目眩。
我细细打量据说是我母亲的画像,越看越别扭,实在是那张脸和我顶着的这张太相似,大约有八、九分。
“你母亲死后,前任楚王心中有愧,一直命人认真打理此殿,所以多年来倒也不曾变样。不过最近几年,太后虽没动这宫中一草一木,却撤走了所有宫人,还严令任何人不准靠近此地,所以才荒废了。这宫里如今人多眼杂,其他各宫也不是你我能随意走动的,我自然带你来此换衣。”秋霁言不耐烦的解释,然后又把衣服递了过来:“还磨蹭什么,赶紧换衣服吧!”
“等等。”我阻止他赶鸭子上架的行为,从衣柜里挑出另一件和画上少女相似的绯色宫装,满意的笑道:“我要这件。”
他的眸光一闪,收回手中的紫衣,淡然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太后寿诞,宫中却并无艳红?”
“本来不知,不过现在大概明白了。”
“既然如此,你还要穿吗?
“为什么不穿?未见这画像前,我还没感觉,如今真是越看越觉得这颜色和我般配。”我边说边拿衣服在身上比着,同时满意的把头点了又点。
秋霁言直直的注视我,有一刻他的眼光锐利的像刚磨过的刀锋,似乎瞬间就会把我生生割裂。但下一刻,我又觉得那根本是我的错觉,因为他依旧如平素般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你想怎么做?”他问,带笑的眼中竟让我感到一股隐约的快意与残忍,那种乐见别人受苦受难的样子实在很欠揍。
“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笑得典雅而妩媚,随后抱怨道:“人家肯定会很惨,好赖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却连个表情也没有。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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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的玉葶池澄清无波,宁静美丽的一如端庄优雅的贵妇,让人不自觉沉醉其间。品花宴就设在玉葶池面的石台上,此时黄昏刚过,月色正朦胧一片,照在池上的淡淡银光远不及石台四周白玉栏杆上悬挂的各色琉璃宫灯明亮耀目。猛然看去,竟似无数月亮散落池中,衬着石台上的翩翩歌舞,让人疑似身在九重仙宫。
相比石台上的光亮,岸上观赏品花宴会人等的坐处实在昏暗无光,只点了寥寥三五盏宫灯,又都隔得甚远,是标准的台上看岸上,雾里看花;岸上看台上,火眼金精。
楚国的风俗并不像清朝那么严谨,对贵族女眷的行为虽有要求,但总体来说却很松散,所以品花宴上的千金们在面对众人时都落落大方,很是得体。这次品花宴除了楚王和太后外,有幸受邀的观众只有四大家族之人和寥寥几个皇亲,尤其四大家族年轻一辈到场的多如牛毛,也让我体会到品花宴举办的另一层含义,说白了就和清朝的选秀差不多,楚王挑剩下了,自然由皇族和四大家族的其他年轻者接手。
我和秋霁言出现时,品花宴早已开始,以太后楚王为首,众人的目光皆落在石台上尽心表演的少女身上,而岸边又灯光昏暗,直到我们在人群后的偏远角落一张空着的桌前坐下,远远的开始欣赏歌舞时,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等我坐定时,台上已又换了一名少女弹揍琵琶,虽然我离石台有些远,但凭着台上如白昼般的照明,我依旧看出那是之前和楚王慕容昊幽会的少女。
“那是司徒家的司徒绯,和你同岁。听说自幼天资聪颖,诗书礼乐俱精,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再加上品貌出众,这两年已引得无数王孙公子登门求亲。可司徒家族长司徒悠然一直很宝贝这个孙女,所以未曾订下婚事。不过依我看,司徒悠然那个老东西肯定对楚后宝座眼热的紧,早就眼巴巴的盼着自己孙女入宫为后。”秋霁言凑在我耳边轻声解说,不过越说越没正经,竟然把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司徒家族长称为老东西。但如果想想他对楚王的不恭,司徒族长被称为老东西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我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看他依旧一幅笑眯眯的欠揍样,便转回目光继续关注表演。司徒绯之后又有几个女子上台,但都姿色一般,表演的也不如何出色,一时石台上的表演有些沉闷,岸上观众也开始听的不太认真了,不断有窃窃的议论声飘入我耳中。
“看来司徒家的千金不错呀!”
“你懂什么,秋家的小姐们还都未出场,好的还在后头呢!”
“那也轮不到咱们”
我转头望向说话的两个少年,不过秋霁言随后的解说顿时让我对他们失去了兴趣:“那只是两个萧家分支的小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别看了,该你准备了。”
我正纳闷他怎么知道该我准备时,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到我们面前,恭着身子低声道:“秋大人,下一个该郡主了,您看是不是让郡主随奴才去准备准备。”
“好啊,小四,麻烦你了。”秋霁言含笑点头时,随手把一枚玉佩塞入那太监手中。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那被唤作小四的太监头垂得更低了,语气有些激动,欲带推辞,却被秋霁言把手按了回去。想是他也知道这里不是推让的地方,便没有再说什么的收起了玉佩。
一切在眨眼间完成,这一桌只坐了我们两人,其他桌的人大多盯着石台上的表演,剩下的也都心不在焉的小声聊天。小四的身子又正好挡住了窥视的目光,除了我没人发现这么明目张胆的行贿受贿。
楚宫内侍严禁勾结外臣,凡有案发者,外臣罢官,永不录用,内侍腰斩。这是第一代楚王定下的规矩,虽然到如今早已名存实亡,但如秋霁言般明目张胆的笼络内侍,也实在说的上疯狂。
我轻抿了口茶,对秋霁言冷冷一笑,起身打算走人。笼络人心中最简单的一招,对下人和颜悦色外加银钱攻势,他用的很对,除了手法激烈点,也挑不出毛病。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用力把我的头拉低后柔声道:“小心点。”想了想又加了句:“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会救你。”
我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这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提醒,你这个疯子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着甩开他的手,向池边行去。像他刚才那样的行为,只要被人逮住一次,就别想翻身。
“我们彼此彼此吧。”行出几步,我隐约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可四周席上的观众并无反映,跑到前面引路的小四子也依旧前行。我不禁有些疑惑的回头,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已看不清楚,只一双似比夜色还浓的眼淡淡的望着我,隐约透着冷冷的讥诮与高傲。
我轻挑眉,回给他个同样高傲的笑,转身不紧不慢的随小四子来到玉葶池前。
玉葶池石台上的灯光开始照到我身上,同时引来的还有众人的注目。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越发走得袅娜,引来更多人的注意。
眼角瞥到众人不解的表情,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还没入秋时就穿上披风,我笑得更加动人。等走到石台中央,命人取来古琴,我随手解下风衣,坐到琴旁,轻轻拨弄。
一串悠扬的乐声传出,我盈盈抬头,神情凄然的望向岸边的楚王,轻声慢唱:“玉葶台上月儿沉,一样相思两处心。今宵愁恨更比昨宵甚,对孤灯无意寝,泪和愁付与瑶琴。离恨向弦中诉,凄凉在指下吟,少一个知音。”
我刚唱过一遍,欲待再唱时,忽然“啪”的一声炸响,太后若寒霜般的声音森森响起:“这都唱的什么,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体统,来人,快给我把她拉下去。”
我心里好笑,暗想刚才那些闺阁千金也不见得比我唱的含蓄,何况这曲还是我在清朝时看过的一篇名曲稍做改动后唱出,怎么就不成体统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人无错、曲无错,有错的是衣裳吧。
我故做慌张的站起,一脸茫然的看向岸边。但因为亮度不够,看不清众人的脸色,可惜了。不过,从刚才我露出红衣时,岸上屏息静气的场面来看,也不难猜出他们的精彩表情。我边想边侧身躲过扑来的太监,可怜兮兮的望向隐在阴影中的楚王,作出幅想向他求救的样子。
“反了,真是反了!快给我把这贱妮子拉下去!”太后的声音隐隐露出颤抖,似乎被气到了极限。
见目的到达,我也没指望那个“和我母仇不共戴天”的楚王相救,故意被拥上来的太监一把擒住,拽着向石台外行去。
一靠近端坐的楚王和太后,我使劲全身力气挣脱压着我的太监,扑向太后,嘴里抽泣着喊道:“太后,我冤枉啊,太后,我”
那太监没想到一直未做激烈放抗的我忽然使力,被我一下挣脱后,竟吓傻在那里,不知道上来阻止。
太后一贯严厉的脸上出现了裂痕,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我,似乎惧怕我近身般往后靠去。
我心里虽然略有疑惑,脚下却一步不停,趁着人们都被此时场面吓愣的当口,扑上去跪下一把拽住太后裙角,嘴里还不忘颠三倒四的诉冤。
“啊”还没等众人想好应该做什么时,最先受不了的竟是我那素来威风八面、连楚王都不放在眼里的太后姑姑。只见她狠狠的一脚揣上我的胸口,同时拼命尖叫,仿佛我不是要向她陈诉冤情的弱女子,而是手持凶器的恶徒。
我万没想到一向举止高贵端庄的太后会做出如此失身份的举动,被踢个正着的我觉得她那只脚犹如万斤巨石,狠狠砸在胸口。我瞬间被踢飞出去,刚想张嘴叫痛,一口血就喷在地上。
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人声渐渐远去,就连胸口的疼痛也越来越淡,只秋霁言那双比夜色还浓的眼来回晃动,那眼中冷冷的讥诮与高傲越来越清晰可辨。
“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会救你。”他的话言犹在耳,我心里一震,恢复几分清醒,用指甲刺入肉中,企图凭借痛觉唤回飘散的神志,可手上却什么感觉也无。
不能昏,不能昏,如果昏了,我的命运必然由别人主宰,我更加使力的用指甲刺手心。知道这次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太后只是因她哥哥的事而讨厌秋霁云的母亲,本想加以利用,没想到其中另有隐情。早知如此,刚才我不演得那么过火了,被太监抓下石台就算了。
这次我输了,但只要我人还在,必能卷土重来,我暗想着,然后被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六章 我不是神,是人(上)
秋霁言来看我时,我正半躺在床上聚精会神的读着楚词。听到推门声,我抬头冲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的神色有瞬间松动,但眨眼间又把一贯用来伪装的微笑挂上唇边,漫不经心的道:“为兄以为,经此一事,你定很颓丧,起码会受些打击,这才眼巴巴的跑来安慰你,没想到你居然满不在乎,看来做哥哥的苦心全白费了。
“哦那我真要感谢你这迟来三天的关心了。”我笑得格外天真,故意把“哦”音脱长,想寒碜他一下。他还真有脸说,从事发到如今已经三天,他才想起来安慰我。我要真急等他安慰,恐怕早吐血郁闷而死了。
“那里那里,自家兄妹嘛,不要这么客气。”可惜我还是低估了秋霁言脸皮的厚度,事实证明他的脸绝对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