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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很平常的官宦人家,怎么突然闹腾了起来?
大门口,一个窈窕的中年妇人正跪在地上,悲恸哭泣,她容色秀美,气度清雅,此时已经哭泣地几乎背过气去,让人望着就心生怜意。
旁边一个年幼的孩子拽着她的衣服,满脸惶恐,那是个女孩,才不过四五岁大小,似乎被这场变故吓得傻了,缩在娘亲的身边,宛如一只小鹌鹑般,惊惧地看向周围。
有跟蒋家熟悉的人立刻认出,这不是蒋家的续弦夫人吗?好像是姓叶的,还有她的亲生女儿,怎么被赶出来了?
门槛处,一个银白头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用力敲击着地面,冷冷说道:“我们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你快走吧。还有敏娘,你若是还肯认我这个祖母,就赶紧进来,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若不肯,就跟着你娘一起滚出去!”
叫敏娘的小女孩惊恐地看着祖母,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原本还算慈和的祖母突然变了脸色,要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出家门。
“是蒋夫人忤逆婆母了?”左邻右舍见状大为惊讶,但也不应该这样公然吵闹吧。听说这蒋夫人虽然只是续弦,但平日里性情柔婉,侍奉婆母恭谨,待前头留下的孩子也仔细。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与蒋大人感情也挺不错的。
有心慈的邻居上前劝道:“老夫人消消气吧,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啊?”
另一位夫人也道:“我看蒋夫人很是后悔悲恸,想必已经知晓错了,您老人家何必如此计较?”
“就是啊,蒋大人还在外地任职,就算要和离或者休妻,都要有个理由吧。”
邻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神色冷厉的老夫人无奈,气愤地将拐杖一敲,说道:“我们家是用不起这种南陈遗族的儿媳妇的。”
南陈遗族?几户邻居顿时不说话了。看向蒋夫人的眼神都开始变了。
早就听说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没想到竟然是南陈的书香门第啊。也是,蒋大人品貌前途都并不出众,快五十的人了却只是个贫瘠地方的知府,却能娶到如此美貌又知书达理的夫人,原本还一群人纳闷着呢。只是这位蒋夫人性格极内向,几乎不出门的,嫁进来这么多年,左邻右舍竟然都不知道她的本家是南陈故旧。
自从那位倒霉的工部行走被南陈的续弦夫人毒死了全家。
这样的一幕幕最近在京城很多人家上演,多是侍妾或者续弦被遣送乡下,或者直接逐出家门的。
自从南陈亡国之后,有不少南陈的勋贵被俘虏到京城,还有一些归降投效的,这十几年里,很多南陈的贵族支脉在京城扎下了根基。大周的勋贵与之联姻的也有一些,多为贵妾或者续弦。如今在这些人群中,渐渐浮起了一种恐慌。
虽然中招的概率很低,但架不住一旦中招,就是家破人亡啊!那位工部行走的夫人,不仅丈夫和前头的孩子,可是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一起毒死了,简直冷酷地吓死人。
也难怪眼前这位蒋老夫人要将儿媳妇驱逐出去呢。
蒋夫人哀哀哭泣,磕头不止,一边哭诉道:“我家虽是南陈出身,但却是密州人士,早在破国之前就归顺朝廷了的。怎么能因为此事牵连呢?”
蒋老夫人面色冷硬,只是看到周围人来人往,渐渐增多,心中越发不耐。
这女人赖着不走,正是黄昏时分,很多归家的人士路过此地,都被吸引了过来。这么吵闹下去,对家中名声也不好的。
正要连声催促,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祖母,母亲是父亲大人明媒正娶的,怎么能因为这种欲加之罪,就将人赶出家门?我们蒋家时代诗书门第,断不能出这种违礼之事。”
伴着说话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街道尽头匆匆跑过来,他匆匆向着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弯腰扶起了哭泣不止的蒋夫人。
有熟悉的邻家人士立刻认出,少年是蒋家的二郎,是前头的夫人留下的儿子,但从小没了母亲,被这位续弦夫人抚养长大,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扶起继母,又低声安慰着妹妹。
听到亲孙子也在跟自己作对,蒋老夫人脸色一沉。
没等开口说话,又有一个少年从人群后面越众而出。
“如松说得有道理。老夫人三思而慎行啊。”说话的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容色秀美夺目,让人见之忘俗。
他躬身行礼道:“在学堂里常听如松提起祖母,是睿智通达之人,最是慈爱不过。岂可因为区区谣言,而让骨肉分离之惨事发生?”
蒋老夫人顿时谨慎了起来,眼前少年他认识的,身份可不比寻常官宦人家,是霍家出身。
少年正是霍承光,他与蒋如松是白鹿书院的同学,这两日皇帝因为公务繁忙,暂停了御书阁的课程,他是好学上进之人,便趁着空闲,回到往昔的书院上课。
回家的时候顺路用马车捎了蒋如松一程,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样的戏份。
顾忌霍承光的身份,蒋老夫人犹豫起来,又看到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人越聚越多。终于无奈地敲了一下地面,喝道:“别哭嚎了,快滚进来吧。”
蒋夫人终于得了一线生机,她低声抽噎着,在女儿和儿子的扶持下起身,进了家门。
没有了热闹可看,街市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原本堵塞的通道也终于顺畅了。
霍家的仆役立刻驱赶着马车上前,书童殷勤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霍承光没有回答他,目光投向对面,恭敬地招呼道:“裴统领,任统领,晏将军。”
三人都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几十个骑士。
为首的裴拓冲他颔首示意,神色郑重,赞许道:“你刚才做得很好。”
霍承光也郑重地躬身行礼,不仅因为对方爵位官职在自己之上,更因为几个人都在宫中教导过他武艺,算是半个师父了。虽然裴拓比他大不了几岁。
“是啊,这些国政大事,何必牵连到无辜妇人。”晏畅跟着说道,转而又道,“总算散开了,不然真的要派人驱离了。”
刚才他们从裴翎府中出来,准备出城去军营驻地,结果半路上被堵在这里。正愁着怎么过去呢。
任惊雷转头望着夫人消失的大门,有些失神。
裴拓注意到了,转头问道:“怎么了?”
任惊雷回过神来,怅然叹道:“那位夫人一看便是满腹诗书的灵秀女子,落到这种地步,真是……”
裴拓无语,“刚才那女人从头哭到尾,你从哪儿看出人家满腹诗书来着?”
“腹有诗书气自华。”任惊雷回了他一个“文盲懂什么?”的眼神。
裴拓懒得理会她。
旁边晏畅慨叹了一声,“这世道……那位夫人就算回了家门,只怕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旁边任惊雷脸色沉郁:“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儿。”催促道:“快走吧,可别耽搁到城门落锁的时间。”
一行人策马,飞驰而过。
第127章 泓义太子
乾元殿里; 秦诺翻看着潜鳞司呈上来的奏报,皱起眉头。
东泊在旁边侍奉着; 低声道:“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人总是闻风而动的。”
秦诺叹了一口气。昨天空闲的时候,他去御书阁上了课程,闲谈的时候; 霍承光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件事。
就是京城中娶了南陈女子的人家; 多有休弃或者驱赶的。因此引发了多场悲剧; 不仅骨肉分离; 还有的南陈女子因为母家不在京城; 或者不被母家接纳; 被赶出家门后无以为生; 只能自缢身亡的。
秦诺心念触动; 便命潜鳞司调查了一番。这种家风琐事并不牵连国计民生,所以潜鳞司通常是不上报的。
皇帝重视了,这才匆匆调查了; 将资料送入宫中。
翻看了没多久,秦诺就不胜唏嘘。
掩卷沉思片刻,他抬头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东泊为难:“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纵然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也不好插手干预别人的家宅内务。
“纵然是家宅内务,也是一个态度。先是南陈的士子恐惧逃离,接着是南陈的女子遭受迫害,再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轮到在朝中供职的南陈出身的官员了?”
秦诺冷然说着; “既然南陈的地域归属大周已久,其上的百姓便是大周的百姓,哪里来的什么南陈女子,何者不是朕的子民?哪个不是朕的属下?”
“短期看,只是家宅风波,但长期坐视不理,只会越发让人离心离德。”
旁边霍幼绢略一思忖,提出到:“京城与陈女联姻的人家,认为自家妻妾是细作的只怕不多,更多的应该是惧怕流言蜚语,或者恐惧如今京城仇视南陈的风气。如果皇上能率先垂范,改变态度,那么民间风气,自然会逐渐端正。”
秦诺点点头,采纳了这个建议。
第二日,宫中便下了旨意,给隐居家中的安平伯赐了衣食。
南陈亡国之后,虽然太子殉国,末帝也在解押途中病逝,还是有几位皇子,以及一大群宗室以及勋贵被送到了京城的。
当时景耀帝还惦记着妹夫被杀的仇恨,再加上南陈的战场上战况惨烈,大周兵马消耗很大,所以对这些献到京城的俘虏,景耀帝也没什么好脸色。
皇子中只封了居长的那个安平伯的三等伯爵位,赐了一处宅院,就让他们住下了。其余的宫妃女眷,则作为战利品,都分发了立功的朝臣将领。
宫中也留下几个宗室女,但都宠爱平平,位份也低,不过临幸了几晚就抛在脑后。
受皇帝的态度影响,京城贵族对这群被俘虏的南陈宗室勋贵没有看得起的,大都肆意欺压。安平伯本人带着全家,十几年里几乎足不出户,谨小慎微地过日子。
秦诺不仅赏赐了安平伯,还为北宫里面景耀帝后宫留下的两个南陈宗室女封了太嫔,让她们安心养老。
这无疑释出了一个态度。
宫中并不因此迁怒南陈的旧人。
京城里对南陈女子的驱逐行为立刻大幅度降低了。秦诺听着潜鳞司送上来的奏报,总算松了一口气。
三天之后,神策营和辟东营整备完毕,先后从驻地开拔,奔赴南陈战场。
临出发之前,两军的统领先后入宫觐见。秦诺如往常般勉励了一番,就让他们退下了。
然而在辟东营詹子平觐见的时候,这个面目刚毅的中年男子却没有立刻退走。
他依然跪在殿中,神情难得地出现一丝犹豫。
秦诺诧异,问道:“詹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上,”詹子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臣等知晓,皇上心存仁厚,想要善待南陈的百姓和宗室,但是,此番南下,只怕我等要辜负皇上的信赖了。”
秦诺一愣。
跪在他旁边的是刚刚提拔为副统领的罗信,说的更加直白。
“皇上,南陈形势败坏,非杀戮不足以压服此起彼伏的反抗之心。此番南下,辟东营只怕要让皇上不喜。但除非此举,实在难以服众。”
秦诺心里头一沉,他明白两个人的意思了。
南陈因为之前南军的行为,已经民心尽丧,这种情况下,想要收揽人心,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几个善政能做到的,而且如今也来不及了。
想要压服这此起彼伏的反抗,只有用一招了。
杀!
残暴血腥的杀戮,和高压严酷的统治,同样能压服反抗,而且是所有手段中最高效最直白的一种。
南陈战场节节败退,想要挽回形势,只有用这一招了。
秦诺脸色沉了下来,要杀多少人,才能压服这些反抗,杀得人头滚滚,才能换来南方的靖平吗?
他不开口。詹子平等人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臣等蒙皇上重恩,愿意为皇上手中之刀,只希望皇上听闻屠城灭族之暴行,一时勿要苛责阻止。”詹子平从容说着。
他神态平静,话语中还隐藏着一个意思。
此举也可快速收揽人心!将来皇帝平定南陈,只要将他们这些血腥屠戮的刽子手们明正典刑,重责一番,就可以让南陈劫后余生的百姓感激涕零。觉得虽然将领残暴,但是皇帝还是明君,能够为他们出头的。
这可比那些细水长流的政策要见效快多了。
秦诺很快意识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他自嘲地笑了笑,“朕要用这种狡诈的手段来榨取民意,何其虚伪?更何况,卿等的忠贞之心,朕视若瑰宝,岂会如此利用?”
詹子平一怔,顿时感动又惭愧地道:“是臣僭越了。皇上恕罪。”
罗信倒是一片平淡,他跟秦诺的接触更多些,很明白眼前的少年天子心性之纯正,不可能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正色道:“皇上是仁君,但臣等是武将,有时候以雷霆霹雳手段,斩杀反抗之心,反而能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