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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裴拓四岁的时候,何小姐就因为积郁成疾,撒手人寰。丢下了裴拓一个人无依无靠。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裴翎在军中如彗星般崛起,权柄日盛,征伐南陈一举功成,更是奠定了无上地位。在裴拓八岁那一年,他派人将这个侄子接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第104章 换亲
裴拓也是资质绝顶; 在裴翎的悉心教导下,进步飞速; 身在北疆; 听说十三岁就开始领兵上阵杀敌,斩获良多。十四岁那年,北朔几个部族前来打草谷; 掳掠人口财货。被裴拓设下埋伏; 一举击溃; 当场斩杀三千余人; 之后更孤军深入; 一举擒获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掳掠牛羊马匹财货无数。一战成名天下知; 连景耀帝都连连赞叹少年英才。
正逢裴翎推拒朝廷的封赏不受; 朝廷便将裴拓晋封南乡侯。
这可是世袭一等侯的爵位!比肩正二品大员。裴拓这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并不以身份为显,秦诺都差点儿忘了这家伙竟然是跟六部尚书平级的。
少年承爵还如此显赫的; 整个大周,也只有崔骞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而随着裴翎势力的崛起,在北疆威望日盛,何家开始转换门庭,迅速投效了上去。
裴拓跟何家的亲事,则是何小姐身亡之前定下的,她病弱不堪,自知性命不久; 生怕留下裴拓一个孤儿受族人欺压,便哀求自己的亲哥哥照顾。兄长对这个妹妹还是有一份亲情的,又看在母亲的面上,终于点头答应将一个庶女与裴拓定了亲。算是让裴拓在族中有一个安身之所。
谁知道风云突变,裴翎在北疆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物。裴拓紧接着被接走,又封侯,何家成了裴氏的附庸,这个庶女的地位就不免尴尬了起来。
裴翎倒是丝毫不在意身份地位之别,虽然将侄子接走了,但是每年两节四季,都会奉送丰厚的礼物,给何小姐的家人,还有裴拓的未婚妻。
奈何这个女孩子也是个没福气的,就在裴拓封侯的那一年,因为落水意外身亡了。
族中紧急商议,想要继续这门姻亲。原本何小姐的兄长想用自己的嫡亲女儿替代,嫡妹代替庶姐,也是情理之中。事情还没敲定,这女孩在出门玩耍的时候不慎触到了马蜂窝,虽然奴仆救援及时,但脸上还是被叮咬了好几口,容貌大损。
族中商议,最终将裴拓的未婚妻改成了族长嫡出的第四女。在北疆,这位小姐可是出名的才貌双全,是北地顶尖儿的美人。
消息送去戊北将军府,裴翎点头答应了。
听说裴拓私底下闹腾了一场,想要回绝,奈何叔父积威压下来,不敢不从。
这些消息都是宫中密探谍报系统暗中打探来的,实际上,在北疆的舆论当中,何家可不是这样的形象。
何家同情裴氏一族无辜蒙冤,一直暗中照顾其遗孤,何小姐的父亲更是慧眼识英雄,将自己的爱女嫁给了裴家遗孤,可惜因为畏惧庆王一党势大,不敢将婚事公开。
之后裴鸿不幸病逝,留下何小姐孤儿寡母,何家一直精心照料,终于等到裴翎功成名就,将这个遗孤归还裴氏门第。
而两家也继续秦晋之好,为裴拓定下了亲事。
何家还挺懂得掌控舆论宣传的。秦诺听东泊说着,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裴拓这么厌烦何家。
将资料从头看到尾,里面还带着何家众多生意,以及掌权之人的资料。包括这一次竞争昌龙观安抚使一职的热门人选何慈。
他是族长的庶出长子,是何家难得读书出众的人物,十三岁就考中举人,之后并未继续钻研科举,而是走了恩荫一道,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只有霍家举荐的李翔阳的一半,但是仔细翻看他的履历,便知道裴翎为何会推举此人了。
从十六岁恩荫授官之后,他并未如普通的世家子弟一样,在清闲显赫的衙门历练,反而去了北疆边境的城镇任职,为官多年,屯田开荒,安抚百姓,抵御外敌,甚至与对面的北朔部落交好,私底下来往贸易,互通有无,样样都做得出众。他为人细致缜密,最难得的是,还通晓北朔方言,被东部多个部落迎为座上宾。
确实是个出众的人才。
合上了书卷,秦诺目露深思之色。
****************
幽静的宅院深处,卧室里灯光闪烁。
裴翎坐在桌案前,仔细看着手中的信笺。任惊雷站在他身边,看到裴拓进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
裴拓心中骤然警铃大作,这家伙每次都是在看自己吃瘪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不会是……
不会是已经知道自己那个劳什子的未婚妻出了事儿吧。
裴拓收敛心神,躬身道:“叔父。”
他站在帷幕遮蔽的阴影之下,并没有上前,仿佛这点儿阴暗就可以遮掩去那点儿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裴翎瞥了他一眼,沉着脸色:“近日宫里出了些事情,你可知道?”
裴拓想装出茫然不知的表情,转念又想到,自己亲卫前来通禀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叔父,索性就不卖弄那拙劣的演技了。
他低头嗯了一声。
裴翎抬了抬手,示意他上前。
裴拓上去,从他手中接过了信笺,疑惑地低头看去。
信是何家送来的,说是明日前来拜访,并且谈到裴拓的未婚妻何五小姐也来到了京城,住在别府之中。
什么未婚妻?何家不是向来喜欢显摆什么礼仪规矩吗?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讲究了?
等等,何五小姐?自己未婚妻不是何四小姐吗?
咋又换人了?
何五……自己还有印象,离开何家之前,仿佛是个吃奶的娃娃,胖嘟嘟的,还会尿裤子呢。
想起记忆中何五小姐奶团子一样的小胳膊小腿,摇摇摆摆学走路的姿势,还有那呀呀呀学说话的声音,裴拓一阵恶寒。
何家这是赖上他了怎么着?就不能给人一条活路吗?
裴拓看着叔父,想要提出抗议,却不知从何说起。
裴翎淡然吩咐着:“明日何家人上门,再细说吧。你也收拾一下自己,改天也需要去拜望一趟。”
裴拓闷闷地低头应了一声。
裴拓跟任惊雷一起退了出来。离开了裴翎的庭院,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了花园中。
任惊雷笑道:“恭喜,未婚妻更加年轻漂亮了。”
走在前面的裴拓也不说话,回头就是一脚飞踢。
任惊雷抬手格挡。
裴拓借力飞起,另一脚凌空横空扫过。
任惊雷笑着仰面下腰,闪过了这一道攻击。
眨眼间拳脚来往,两人打了起来。
深夜的裴家院落寂静无声,只有两人拳脚相接的气劲儿横飞,震得四周树木簌簌作响。
偶尔有内宅仆役经过附近,目不斜视地各自忙碌去了。
显然这一幕在家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打了小半个时辰,才双双罢手。
任惊雷收了姿势,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够狠的啊!”刚才裴拓拳拳不留情面,招招全力以赴。
知晓对方是看自己心情郁闷,才陪着自己打这一场的。裴拓心中稍暖,但脸色依然沉着,瞪了他一眼:“你不回家去了?”
“这么晚了,当然是留下来了。”任惊雷笑着。
他从小被裴翎收养,这个家里也有他的院子。
任家也是贵族世家,任惊雷父兄身亡后,财产被裴翎帮忙封存,等任惊雷满十六岁那年,才归还给他。
虽然任家这几代有所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留下的田宅财富也足够任惊雷富贵挥霍一辈子了。光是京城里就有好几处宅院。但任惊雷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留在裴家。
“何必这么郁闷,我知道你不喜欢何家,但女儿家终究是无辜的。”
任惊雷天生便是怜香惜玉的性情。
“你这么心疼,自己娶好了。”裴拓不满了哼唧了一声。转念想到,其实让任惊雷娶也不错,反正也算是叔父的养子。
任惊雷双手环绕,“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成亲,京城里多少女儿家要痛不欲生啊!我怎么能为了怜惜一朵花,却让那么多的花儿们伤心落泪呢。”
裴拓作出恶心的表情,干呕了一声。
两人一边说着话,到了一处凉亭的回廊边上下坐下来。
这是一片青竹搭建的凉亭,连栏杆都是青色的竹子削制的,极有野趣。
四周的梅花林开得正好,暗香浮动,月色昏黄。
夜风吹拂下,树枝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零而下,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个年轻人身上、头上。
裴拓懒洋洋地斜倚在回廊栏杆上,遥望着掩映在重重树影之后的灯火。
打量着裴拓,任惊雷突然道:“你不会真的对十三公主有想法吧?”
裴拓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惊雷被他的眼神震住了,两人对彼此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那眼神明显是承认了啊。
“你最好别乱来啊。这个可是关系国政的事情。”
其实以裴拓的身份资质,前去求娶公主,也不算辱没。但十三公主是要与北朔和亲的人,不是普通的公主身份。
“而且何家关系到将军的大业,过两天他们家的人上门,你最好端正一下态度!”看出裴拓不是一时兴起,任惊雷表情立刻严肃郑重起来。
“知道了!”裴拓一脸的不耐烦,干脆地爬起来,“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老母鸡一样……”
任惊雷被他堵地胸口疼,皱眉看着他走出了庭院。
一个人的花园越发寂静。
孤坐了半响,任惊雷突然笑起来。
寂静的院子里,他索性躺了下来,懒洋洋赖在地板上,仰望着树枝的影子将幽蓝的天幕分割零落,怅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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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连日的大雪,京城北部的民宅坍塌了几十间,那里原本就是城内贫寒人家的聚居区。一旦受灾,百姓便无处落脚了。
户部立刻安排了人手组织救助,秦诺搁下折子,这个时代,京城里的百姓,发生灾荒,尚且有朝廷帮忙兜底,但是外地的就难了,尤其边境苦寒之地。
古代的运输能力有限,地方政府的控制力也有所不足。
便如之前一场疫病,经过刑部仔细调查,南陈的奸细,投毒的主要地点便是京城,外围城市不过是为了伪造出疫病传播的模样来,偶尔投掷几次。
但平息灾情之后统计身亡人数,很多爆发疫情的州县,暴病身亡的人数远远多于京城。反而是京城因为隔离及时,压制到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如今北地一场暴雪,不知道其他州县,灾情救助地怎么样了?
将户部救灾物资和款项的折子挑选出来,批了再议,秦诺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皇上早些歇息吗?”许敏才上前问道。
“不忙,趁着时候还早,朕要出宫一趟。”秦诺起身,让李丸等人拿来外衣。
“出宫?”许敏才大为惊讶。
“不必声张,朕只是想着马上是上元佳节了,想要去外面散散心。取不起眼的衣服过来,朕悄悄出去就行。”秦诺笑着吩咐道。
许敏才退了下去,命令宫人准备衣装。
秦诺虽然年轻,但性情持重,不太可能因为一时兴起跑出去。但皇帝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不能扫兴。
不多时,秦诺更换衣装,带着几个人,出了宫门。
走在大街上,年节的喜悦还没有过去,上元节又即将到来,很多店铺早早挂起了灯笼,有亮眼的大红色,撒着金粉,有灿烂的金元宝,贴着喜庆的福字,更多的是一种金蕊莲花灯笼,花瓣粉嫩,脉络赤金,非常抢眼。
这是金衣教里制作的,如今京城里很是流行。
年前一场疫病,还是给这个繁华的城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而金衣教因为受了朝廷的册封,算是正式转正了,之后还在烧成白地的城隍庙由朝廷出钱,盖了一座道场,如今香火鼎盛。
平心而论,秦诺对这种怪力乱神,是完全没有好感的,但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脱离这种东西,与其让百姓们去信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受那些神棍地痞的折磨。反倒不如将这个信仰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民间不少自发的宗教组织,都妖魔横行,多是地方豪强聚揽人心,搜刮财物,甚至淫、人、妻、女的手段。甚至连佛、道两教这种正宗法门,受朝廷册封的,很多地方上势力强大的寺、庙,基本上与地方豪强无二,占据大量的田产和佃户,作威作福。
如果能凭借这个金衣教,能引导民众思想,控制舆论,安定民心,也是个不错的手法。
林嘉这个教主,偶尔也得拎出来遛遛啊!
秦诺天马行空地想着。
沿着街道一路向前,李丸渐渐发现皇帝行进的方向好像是有目标的。
前头好像是勋贵云集的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