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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桥见此情形便知道他是信了易之云,“夜晚拜访,请安夫子见谅。”
安方摆手,“我不是说了等我查清楚情况自会去衙门说明吗?”
“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柳桥道,“小女子想求安夫子在我夫君过堂开审的那日在公堂之上为我夫君作证,如此一来,也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洗刷了安氏私塾的教学不善的污名。”
安方面色一沉,显然为她教学不善四个字不悦,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老夫说会作证就会作证,哪里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而且你还是嫁了人的,这大半夜的跟一个男子单独出门,成何体统!”
“安夫子,你千万别误会,我当阿桥是妹妹……”林旺焦急道,“我只是帮忙!帮忙而已!”
“安夫子。”柳桥神色一肃,“有气冲着我撒就是了,我知道我冒犯了夫子,夫子要如何撒气我受着就是,请您不要扯上别人,阿旺大哥是好心帮忙。”
安夫子顿时恼羞成怒,“老夫不过是好心提醒你!”
“多谢夫子。”柳桥鞠了一躬,孔圣人都有自己的喜恶,更何况是安夫子,而且有没有恶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小女子救夫心切,若有什么冒犯的等夫君获释之后再负荆请罪。”
“哼!”
“那待衙门定下过堂日子,小女子……”
“老夫自己会打听,用不着你一个小娃娃通知!”安夫子负手道,“不是老夫说你,小丫头,你家不是没有大人,你一个小孩子四处闹腾,你就不怕自己把自己的夫君给闹腾没了?”
“娘病了。”柳桥没有多说。
安夫子蹙眉。
“多谢安夫子愿意相信夫君且出手帮忙。”柳桥又鞠了一躬,随后告辞,出了安家,对林旺抱歉了一番。
林旺也没在意,反倒过来安抚她,“安夫子也说得对,你还小却做了许多大人都做不了的事情,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的。”柳桥低声道,只不过就算她多活了一辈子,在这件事上面,她却还是只能凭着连死都不怕的这股气坚持下去,想想也是窝囊。
回到了易家,林小燕还在陪着云氏,柳桥问了一下情况,在得知了云氏虽然一整天没有说话,可是却是吃了饭也喝了药,安了些心,胡乱填了填肚子,送走了林小燕之后,她便去看云氏。
“你回来了。”出乎意料,云氏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柳桥上前,“嗯。”
“云儿如何了?”云氏又问。
柳桥道:“很好。”
“什么时候开审?”云氏又问。
柳桥道:“没定,不过应该快了。”
“开审那日,带我去。”云氏又道,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什么的,脸色有些暗沉。
柳桥看着她,半晌后道:“娘,你有办法救夫君是不是?”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死。”云氏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柳桥沉吟会儿,“娘,那个人是什么人?和易家有什么仇?”
“你不需要知道。”云氏还是没有说。
柳桥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似的,罢了,至少她不再要死不活地坐以待毙,想到这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查看了屋里的炕之后就离开,还是去了易之云的屋子,亮了灯,烧了炕,然后坐在书桌前,提笔低头写着什么,屋里头的烛火一直到了三更还没熄。
万籁寂静。
……
为了能够及时处理衙门的事务,县令的府邸就设在了衙门后面,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的后门和衙门的后门相连。
如今已入三更,可县令府邸的后院主屋内却是一番鸡飞狗跳的。
扬子县的县令徐茂三十出头,是通过科举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从十七岁入仕途开始到今日,虽然还是一介地方县令,但是却也一直坚守着为官清廉,为民请命的原则。
而今日,这个原则却被他的小舅子给弄的摇摇欲坠了。
“你到底将不将人交出来!”徐茂面色铁青怒喝着眼前的结发之妻。
徐夫人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指着丈夫怒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我娘四十岁拼死拼活才生下了他的,你还真想要了他的命?!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从娘家拿钱补贴,你的日子会过的这么好?你老母死了你丁忧,如果不是我娘家出钱出力,你能来扬子县当县令?!我弟弟他做了什么了?不就是收了那田三一百两银子吗?!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让田三污蔑那易之云买凶杀人!”徐茂怒喝道,“你以为我没查清楚就来跟你要人?!如果他真的只是收了那一百两就不会躲着我!”
“你有什么证据!”徐夫人没有示弱。
徐茂冷笑:“陈捕头已经查清楚了,田三抓捕归案的时候他单独跟田三谈了一刻钟!然后田三就供出了那易之云!”
“那又如何?”徐夫人怒道,“难道你认为是我弟弟买凶杀人了?那张阿宝死的时候我弟弟明明在府中没有出去!再说了,我弟弟和那什么易之云一丝瓜葛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让田三污蔑他?!”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让你将他交出来问清楚!”徐茂怒道,“我不怕他自己污蔑别人,就怕他不知道被什么人利用!”
“利用?”徐夫人一脸嗤笑,“那易之云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谁会利用我弟弟去污蔑他?!”
“你——”
“大人。”这时候,一个下人进来。
徐茂压下了怒火,“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大人。”
徐茂蹙眉,“何人?!”
“这是那人的拜帖。”
徐茂接过,看了一眼之后面色一变,“将人请到小客厅!”
“是。”
“谁?”徐夫人上前伸手便要夺丈夫手里的拜帖。
“干什么?!”徐茂推了她一把。
徐夫人后退两步差一点站不稳,顿时怒骂:“徐茂你这个没良心的……”
“够了!”徐茂面色铁青地喝道,“我知道我受了你娘家许多恩惠,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黄万带着身边希望能够教好他,可你如果一直这样宠着他,最后只会毁了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拂袖而去。
徐夫人气的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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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敲鼓鸣冤(一更)
第二天,柳桥还是早早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之后便做早饭给云氏煎药,随便吃了点之后就端着云氏的那份早饭和药去给云氏,可当她走到了门口,却发现房门虚掩,心里顿觉不安,推开门一看,屋里已经不见了云氏的踪影。
炕还是暖的,可床铺却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睡过的样子。
柳桥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以为云氏是已经起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之后便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可是结果却是失望。
云氏不见了。
明明昨晚已然是振作起来了,可如今却……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死。”
“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云氏昨日的话涌上了脑海,柳桥猜到了她可能要做的事情,旋即往外走去,可当她打开了院子的门,看着被朝阳晕染的金黄的门口,却愣住了。
前方的路是明确的,清晰的,可是,她却不知该往何处。
云氏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她一无所知。
就算她知道她是去想办法救儿子,可是这一刻,她没有办法找到她!
是去找他们母子一直不敢说出口的那个人?
可她连门都没出过,怎么知道那人在何处?又怎么找?她宁愿这般胡乱去找也不愿意将事情告知她?
柳桥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跟这对母子较劲的,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更是疲惫,连去担心云氏会不会出事的力气都没了。
她坐了下来,就这样坐在了门口,低着头,一直到了耳边传来了林小燕的惊呼声,才抬起。
“阿桥,你怎么了?”林小燕跑了过来担忧问道。
柳桥笑了笑,“没什么,我娘不见了而已。”
这话说的轻佻,许是负气。
林小燕大惊,“不见了?婶子怎么会不见了的?”随后发现了柳桥情绪的不对劲,“阿桥你别急,我们找找,好好找找,婶子不会有事的!”
“找?怎么找?”柳桥道,“他们母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桥……”
“我不过是他们易家买回来的一个童养媳而已,我算什么?他们自然没有必要秘密告诉我了!”
“阿桥,你别吓我……”
柳桥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着牙压下了心里的这些负面情绪,她不能任由这些负面情绪蔓延,因为她不能倒下,家人,她真的将他们当做家人,“小燕,我没事。”
“阿桥……”
“我娘她不会有事的。”柳桥平复了心绪道,“至少在易之云没事前她不会有事。”说罢,转移了话题,“阿贵叔能走了吗?对不起小燕,这几日我恐怕都要麻烦阿贵叔了。”
林小燕面上满是不安,“阿桥……”她想安抚她,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点头道:“我爹好了,我去让他驾车出来,阿桥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和我爹!”
“嗯。”柳桥笑了笑。
林小燕转身回了家,不一会儿和林贵一起驾车出来,因为云氏不在,也因为放心不下柳桥,这才出了村口,她便想起了一件事,“阿桥,昨天婶子去易家大哥房里找什么东西,她不见了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
柳桥蹙眉,“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林小燕摇头,“当时她没让我进去,不过出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她手里拿着东西。”
柳桥也想起了那日云氏问她什么盒子的事情,随后,易之云跟她便起了冲突,后来易之云跟那张阿宝打架……易之云嘴虽一向臭,但是动手……许也是因为和云氏闹矛盾而情绪差的缘故,也便是说是那盒子惹的祸!这般多根本不相关的事情竟都连在了一起,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老话“合该有事”!“她应该是进城了的,先不要着急,易之云没有定论之前她不会有事的。”
就算她要去找那幕后设局之人,凭借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找到?
难道……
“阿贵叔,快点,进城之后直接去衙门!”
“好!”
……
柳桥没有猜错,云氏是进了城,而虽然不是去衙门看易之云,但是也差不多,她直接找上了县令徐茂。
一大早一个妇人到县令的府邸直言找县令,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合常理,而就算不被轰走,她也见不到人,而事实也是这样,门房直呼让云氏有冤情去前面衙门正门击鼓。
“我是易之云的母亲,我要见县令大人!”云氏却坚持,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冬袄,头发梳了发髻,整整齐齐的盘着,发髻上至插了一个不值一文的木簪子,容貌虽然秀雅,但是此时却是苍白憔悴,虽坚毅之色让人眼前一亮,但终归落于平凡。
在门房的眼中,她就是一普通的百姓,就算徐茂平日严令手下宽厚仁和,可人心毕竟也分了个三五九等,面对一个寻常的百姓,而且还是一个妇人,竟然要求见县令,难免生了轻视以及怠慢之心,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易之云不易之云的,我说了有冤情去衙门敲鼓,县令大人自然会为你伸冤!”
“如果我敲了鼓,那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云氏冷着声音一字一字地道,“县令大人应该不会想闹到这个地步!”
门房错愕,这妇人是在威胁他……不,威胁县令吗?会儿后,错愕转为了愤怒,“你这妇人竟敢……”
“什么事?”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色沉稳干练。
门房见了来人,忙行礼,“管家。”
“怎么了?”管家看了一眼云氏,问道。
门房道:“这妇人说来找县令,小人让她有冤情的话就去前面衙门敲鼓,大人一定会为她伸冤的,可她坚持要见县令,还说什么如果敲了鼓那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管家,她一个小小的妇人竟敢威胁大人,小人一时气不过……”
“我是易之云的母亲!”云氏打断了门房絮絮叨叨的讲述,看着管家道,“我要见县令!”
管家对眼前之人的态度本也是不满,可当他听到了易之云三个字,顿时眯了眯眼睛,“你是易之云的母亲?”
“是!”云氏道,眼底有着不惧一切的冰冷,“带我去见你们大人!”
管家看了看她,半晌后侧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