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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皇帝,本就只是傀儡,萧褚如果真的容不下他,完全可以用几百种方式让他下位,换一个更听话懂事的宗室子登基,完全没有必要横生波澜,牵扯出另一桩陈年旧事来。
“我还有其他证据。”
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听了朝臣对他递上来的这份认罪书的质疑后,缓缓开口。
“晏铮,和我父亲从小一块长大的亲随,当初成庆帝搜出来的所谓的我父亲通敌叛国的书信,其实都是他根据我父亲的字迹仿造的,天底下,也只有他有那个本事,作为我爹的贴身随仆,他本该死在那场灭门灾祸中,只是因为成庆帝收买他后让他写的那几封信让他看出了端倪,早早诈死离开,老天有眼,还是让我找到了他。”
男子的视线在那些朝臣以及作为龙椅上的小皇帝身上划过,刚刚包扎的伤口早就已经渗出血来,整个人虚弱又憔悴,可脊背依旧挺的直直的,丝毫不堕晏家的英勇之名。
“还有当初出现在我们晏家的那件龙袍,例来龙袍所用的布料皆为特贡,每一尺每一寸的消耗内务处都有记载,我们晏家凭空多了一件龙袍,要么是进贡贡缎的布坊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内务处出了问题,这类珍贵布料的消耗,只要查清楚二十三年前内务处的记录和贡缎布坊的记录,理清楚龙袍的损耗,多出来的一件龙袍到底是什么来历,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男子举出一件件证据,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只是他的伤势真的太重,显然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
“来人,宣刘太医。”
宗政清琪绕过萧褚下令,对方不能死在金銮殿上,想要替晏家翻案,他这个晏家的子嗣,就必须活着。
正好也趁这个功夫,派人去查清楚他的来历,以及将他口中的那些人证物证,全都带进宫来。
“晏褚”的伤势不清,等这些事都查清楚,正好他的身体也能恢复三四成,宗政清琪也想趁这个时间好好想想,他该怎么做。
只是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帝发话有什么用,在看到萧褚轻轻点头后,一旁的内侍才搀扶着“晏褚”下去。
往日这个时候小皇帝又该生气了,可因为太上皇做下的那些糊涂事,他光顾着心虚了,也没在意这一点。
之后还有十几年要磨呢,宗政清琪觉得自己得习惯起来这样的情况。
*****
夜深人静,万俟兰在宫婢的服侍下上床歇息,还没躺下多久,就感觉到了一股注视的目光。
“谁?”
她警惕地睁开眼,原本紧绷的肢体在看到来人后,松懈了下来。
“你来了。”
在布置完那些事后,她就预料到对方会来找她,但没想过对方居然胆大到夜谈懿宁宫。
“我说过的,让你不要掺和到这些事当中。”
昏暗的房间内,晏褚的身形更显单薄,万俟兰的心紧了紧,忍不住有些担忧。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不需要你的允许。”
万俟兰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本性都是不会改变的,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世人知道,晏家的嫡长子,居然成了宦官。
所以他的身份将会成为他们两人的秘密,永久封存下去,这一点,万俟兰没法劝他,因为对晏褚而言,他的身份公开,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和伤害。
这一次顶替晏褚身份的男子是她的暗卫,所谓暗卫,就是活在阴影中,不能有自己的姓名,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如同影子一般存在的人。
她要求对方假扮晏褚,只要晏家平反,就赐他姓名,放他自由,这是任何一个暗卫都抵抗不了的诱惑,加上暗卫从小接受的严苛培养,承受“刀山”、“火海”的磨炼,也并不是难事。
到时候,“晏褚”自然就会消失,旁人也会当他替亲人伸冤,心愿已了,主动远离了朝廷的纷争,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晏褚求的,也只是还亲人一个公道,成庆帝会因此赔上性命,当初参与这些事的人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其他人是无辜的,万俟兰不希望晏褚迷失在仇恨中,皇朝崩乱,伤害的只会是百姓,一旦晏褚从仇恨中清醒,看到满目苍夷的江山,最先懊悔的,也只会是他。
这就是晏家的男人,从骨子里就改变不了他们的正义。
万俟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劝他,因为死在那场灭门惨案里的他的亲人也是无辜的,凭什么他无辜的家人就得死,而宗政皇室、成庆帝的血亲却能好好活着。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局面,万俟兰只想将一切停止在最恰当的位置。
“你做的这一切是因为你爱我吗?”
晏褚上前了一步,万俟兰床榻旁终日点着的那盏昏黄的烛灯正好将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俊美无俦,一瞬间,万俟兰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如果我说这样还不够,当有一天,我和宗政清琪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你会选择谁?”晏褚一步步逼近,他蹲下身,将手轻轻抚上了万俟兰的脸庞。
上辈子,原身彻底疯狂,未尝没有万俟兰的原因,她是他活着的唯一执念了,可最后她选择的,依旧是她的儿子。
万俟兰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湿润,在她没有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能够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可是有些感情,是只有你成为母亲之后才能体会的。
那是切切实实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也没有比他更重要的存在了。
“你的选择,终究是他。”晏褚轻叹了一口气。
即便上一世被伤害,可重来一次,原身想要的,依旧只是被她选择罢了。
“对不起。”
万俟兰抓住晏褚想要从她脸颊离去的手:“但是晏褚,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她对他的爱,早就已经从一开始的执念,变成了一种习惯,在儿子和爱人的天平中,万俟兰只能选择儿子,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的感情就是虚假的。
原身赢了这世间所有男人,唯独输给了一个孩子,或许一开始错过的,终究就是错过了。
晏褚挣脱开万俟兰紧紧抓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寝殿离开。
“晏褚!”
万俟兰赶紧下床追,也顾不得自己赤脚走在石砖地上。
“太后娘娘?”
屋外守夜的宫婢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惊醒,赶紧提着宫灯小跑着进来。
“哀家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那个男人早就消失在了窗户的另一头,万俟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空荡的寝殿只剩她和两个面带忧色的宫婢,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像是做梦一般。
她只能闻着那一股淡淡的,还没消散的药味,感受到对方曾经来过的痕迹。
在宫人的伺候下,万俟兰重新擦了脚,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
睡吧,睡吧,或许一觉醒来,这些年她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是梦境,他们还是孩子,依旧活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第264章 变态厂公
颐和宫; 当今太上皇颐养天年的地方; 同时也是不少太妃太嫔居住的院所。
宗政清琪对那些太妃并不算薄待,但凡育有皇子皇女的; 并且那些皇子皇女已经开府或是出嫁的,就能出宫随子女居住。
就好比三公主的生母敏嫔,在三公主出嫁后就跟着去了公主府,小日子比在宫里还滋润。
五皇子年纪小,尚且住在宫中,蒋贵妃又是太上皇曾经最宠爱的妃子; 出于儿子的孝心考虑; 宗政清琪特地让升为太贵妃的蒋氏给成庆帝侍疾,这个宫殿中,每天都有万俟兰和宗政清琪的耳目盯着她; 在其他妃嫔对太上皇避之不及的时候,蒋贵太妃却不得不忍着心里的怒火; 伺候成庆帝这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老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上皇彻底没希望了; 即便小皇帝再孝顺,也不能掩盖这个男人成了需要人端屎端尿的残废这个事实。
宫里许多妃嫔尚且年轻,有孩子的还有个奔头; 那些没孩子; 又没承过几次宠的妃嫔都快恨死成庆帝了; 哪里还会愿意见他; 伺候他。
还有平太贵人和德太妃这两位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在得知了儿子的死讯后,精气神就被抽光了,在这深宫之中,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颐和宫不大,成庆帝的妃子却不少,小小的宫殿显得格外拥簇,往日独居一宫妃嫔此刻只能跟一些贵人常在挤几间耳房,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几番消减,因为人多地方小,争端不免也多了,反正都成了昨日黄花,往日等级分明的妃嫔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终日吵闹,没个消停。
“啊啊——”
此时成庆帝的寝殿内一股屎尿的臭味,诺大的宫殿里,居然还没一个宫女太监伺候,唯独蒋凤娇站在阴影处,看着那个不断哀嚎,满脸痛恨地看着她的帝王。
要说蒋凤娇最恨的是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的晏褚的话,第二恨的,一定是成庆帝没跑了。
要不是对方宠幸萧褚,扶植了这么一个养不熟的宦官,她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对方在最后关头,将皇位留给了万俟兰那个贱人的儿子,现在她就是太后,住在懿宁宫,享受命妇参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女人就该是她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仰人鼻息,还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那些人,终日心惊胆战。
这一切,是萧褚带给她的,也是成庆帝带给她的。
因此在颐和宫的这些时光里,蒋凤娇就没让成庆帝过过一天好日子。
相比日暮西山的太上皇,宫女太监们显然更愿意讨好她这个诞有二皇子的太贵妃,更何况成庆帝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就算想告状也没法开口,只要表面功夫做得好,新皇和太后又怎么会知道他遭了什么罪,为他惩罚这些不尽心的宫人。
现在除了裸露出来的肌肤,成庆帝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多数伤口都是蒋凤娇用针扎的,足够疼,却只在肌肤表皮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眼,过几天,这个伤口又会消退。
对于成庆帝来说,在颐和宫的这几个月,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现在,更让他绝望的就是蒋凤娇所说的前朝有人敲响了鸣冤鼓,告状之人是二十三年前就该死在那场灭门惨祸中的晏昭南的长子晏褚,他状告的人,就是他这个已经成了太上皇的曾经的帝王。
“啊——啊啊——”
成庆帝只能费尽的嘶吼,什么晏褚,一定是萧褚安排的,他不就是晏昭南的长子吗,怎么还能跑出第二个晏褚来。
对方狼子野心,而他的儿子居然任由对方的摆布,将这件隐秘的事广而告之,等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这件事,他岂不是要成为史书上有名的昏君,受万民唾弃。
“啧啧啧,是不是很生气?”
蒋凤娇特地传这个消息过来,就是为了看成庆帝气疯的样子,她离床榻的位置远远的,因为这样闻到的味道才能不那么刺鼻。
一开始,宫里伺候的宫人还算勤快,毕竟成庆帝就算瘫痪了,那也还是个帝皇,可眼看着太后和皇上只在太上皇迁宫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只是偶尔让宫里的人过来瞧瞧,那些在颐和宫伺候的宫人就开始不尽心了。
成庆帝的日子开始难熬起来,除了要承受来自蒋凤娇的折磨,还要忍受屎尿拉了一床,却无人帮他更换的痛苦。
现在天寒,即便屋里烧了炭火,濡湿的被褥依旧能刺的人骨头泛疼,成庆帝的后背一片冻伤的疮口,宫人也怕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帝再不在意太上皇也一定会追究,这才稍稍改变了一下做法,每天都来帮他换两次床铺垫子,剩余时候他要是拉了尿了,也只能忍着。
堂堂皇帝,沦落到这个境界,恐怕史书上除了亡国之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蒋凤娇掩了掩鼻子,看着成庆帝的眼神无比嫌弃。
“这就是你挑的好儿子,帮着外人来对付你,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阉狗才是他亲爹呢。”蒋凤娇算是明白了,凭她的心计以及实力,和萧褚斗,被他玩死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只要她乖乖的,等她的皇儿成年后分封出去,她还能当一个王太妃。
所以她有再大的恨意都只能忍着,把一切都发泄到成庆帝的头上。
“啊啊——呕——”
成庆帝气的肠胃翻涌,把早上喝的那些凉粥统统都吐了出来。
屎尿的味道加上呕吐物的酸臭味,蒋凤娇恶心地耸了耸肩,看着浸泡在一堆秽物里的成庆帝,觉得今日份的怒火算是了了,也懒得再看那难以入目的画面,娇笑着离开。
******
“啊啊——”
成庆帝还沉浸在蒋凤娇带来的消息的愤怒中,就看到一群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