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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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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哥啊,凌雨霏看人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她从来只用鼻孔看人的啊。”陈奇伟说。

“也许今天她看骚哥用眼睛而没用鼻孔了,那就很说明问题!”我说。

“你们不懂的!对牛弹琴!”王骚听出我们话中的戏谑成分,有些恼怒,横了我们一眼之后就不再理我们,只是继续自顾自地叹息着。那叹息声和呻吟声很难区别,就像苍蝇嗡嗡的鸣叫,细微而曲折,忽远忽近,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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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王骚长吁短叹,难以入眠。我们大家也都被他搅得睡不了,于是只好就他的问题开卧谈会讨论。王骚先是遮遮掩掩地不愿意告诉大家他为什么叹气,被陈奇伟揭穿后却也并不反对。大家终于都知道了,王骚今天因为凌雨霏对他喊了两句“加油”,陷入了爱情的甜蜜陷阱中,不能自拔了。

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只能听见大家都鼓励王骚追凌雨霏。我估计同学中暗恋凌雨霏的不在少数,所以这些鼓励之辞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颇值得怀疑。

但是不管大家怎么鼓励,王骚只是不断地用哀叹来表达他的痛苦。只听得他说:“你们别劝我了,还是让我一个人承受这美丽的痛苦吧!”

金子光说:“骚哥,这怎么是痛苦呢?恋爱是一种快乐!”

“唉~~~~~~~~~~”王骚说,“对我来说,没有快乐,只有痛苦,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老大说:“小骚啊,你别在这里一个人受苦了,去把凌雨霏追来,让她和你一起受苦吧。”

“对对对,这样我们大家就都可以少受一点苦了。”有人附和。

王骚愁肠百转地说:“我哪里追得上呢?班上这么多优秀的男生,她哪里会看得上我呢?”

这句话可是大有深意啊!王骚是怕我们有人和他竞争。大家都听出这个意思来了,于是一起嚷道:

“骚哥诗文盖世,才高九斗,谁可以和骚哥比啊!”

“嗯,曹子建只配给骚哥磨墨水。”

“王子安只配给骚哥提鞋子。”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王骚!”

“是啊是啊,我们都对骚哥佩服得四脚朝天!”

王骚仍然忧郁地说:“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现在的女孩子都只喜欢帅哥!”

“骚哥就是大帅哥啊!”大家又一起称赞,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个论题很难做进一步发挥,于是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笼而统之地表忠心了:

“谁敢和骚哥争凌雨霏,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是啊,我忠字当头,永远追随骚哥,永不背叛骚哥!”

“骚哥英明神武,光耀天地!”

“骚哥文成武德,威震四海!”

我受不了了,骂道:“操!金庸看多了!”

大家的兴头都上来了,根本就不理我,一起嚷道:“骚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王骚还是不高兴,说:“你们比我强多啦!像耿潇啦,陈奇伟啦,金子光啦,都是我们宿舍里最有竞争力的人之一。”

王骚点名了,我们这几个被点名的人于是不得不单独表决心。

陈奇伟首先上:“骚哥,我们都没有追凌雨霏的意思的。你知道,我只对李萌感兴趣。虽然我以前不承认,但是今天我就跟兄弟们都招了。反正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

陈奇伟的发言,引来众人的一片掌声和口哨声。陈奇伟为了不让王骚猜疑,急于洗刷,被迫说出了心事,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不过,憋在心里很久的秘密终于倾吐出来,似乎也让他轻松了不少,可以看得出他现在也非常愉快。陈奇伟在大家掌声的鼓励下,意犹未尽,就又代我表决心:“骚哥,我是喜欢李萌的了,老七也已经被铁掌水上飘的铁掌打得服服帖帖了,家里有个母老虎,河东狮吼啊!谅他也没胆子再到外面吃野食。所以,他肯定也不会对凌雨霏有意思,这个是有目共睹的。”

我叫道:“操你大爷陈奇伟!你们家李萌才是母老虎,我们家孟蘩最温柔了。”

陈奇伟冷笑:“最温柔了?好吧,下次你脸上再出现铁砂掌印的时候别再要我给你打饭了!”

边上的人狂笑,又有人出来维持秩序说:“两个骚货别吵!要搞架两个人自己到外面搞去!我们现在继续讨论王骚的问题!老七,你自己出来说两句吧。”

于是我诚恳地说:“王骚,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从小就受着刻板严肃的家庭教育,所以不会像陈奇伟那样翻云覆雨颠倒黑白,说假话讨人欢心。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子又曰:‘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虽然凌雨霏比孟蘩不差,但是我绝对不会对她动心思的。这并不是因为我和你王骚关系有多好,什么‘朋友妻不可戏’之类,仅仅只是因为一点——我爱我老婆孟蘩!”

我的慷慨陈辞博得了大家的一致掌声和叫好。连陈奇伟也鼓掌,连叫:“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搞定孟蘩大美女了。”

然后轮到金子光表白:

“先人板板!凌雨霏有什么好的,老子就是看她不惯!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拿鼻孔看人,只有王骚这样的猪脑壳才会去碰那个性冷淡的冰棍!”

大家哈哈大笑,连说痛快。王骚骂了两句,还是放过了金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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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大家都轮流表白了一番,说自己对凌雨霏没兴趣,然后又一次集体劝说王骚勇猛进攻凌雨霏。王骚对我们的表态基本满意,在谦让了一刻钟之后终于同意采取进攻行动。整个过程完全就像古代的一出“劝进”的闹剧。劝的人大多言不由衷,而推辞的人从来就不想真心推辞,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堂而皇之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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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恋爱这种事情,不是由我们劝进就可以搞定的,最终还需要王骚本人的手段和凌雨霏对王骚的的感觉。根据我们大家私下里比较一致的看法,这次恋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要失败的,不要说凭王骚这副德行不像能够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势的样子,就是从凌雨霏的角度来说,会不会喜欢王骚,还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更何况,在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强手在准备向凌雨霏下手,以王骚的水准,极难胜出,大概也就只能在分母之中充充数了。昔人有词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用在王骚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王骚就是“柔情似水”,太不像个男人,所以他对于美女的妄想只能是“佳期如梦”,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当然,这种基本判断并不影响我们全面的看待这个问题。我一贯认为诗人恋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世界上将会突然产生出一批高质量的诗歌,极大地充实和丰富劳动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后来的结果证明我的预感完全正确,诗人王骚创作的旺盛期如山洪爆发一般,迅速地到来了。

酸诗虽然写了不少,但是在实际的战场上,王骚果然和我们预料的一样毫无作为。他实在是不成器,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男生应该有的勇敢,哪怕是一点点。他甚至不敢和凌雨霏套近乎,而只是坐在远远的角落里偷看她,注意她的每一个体态,每一个眼神。

当然,说他完全没有作为,未免有点不够厚道。王骚也经常向我们报告他的进展:

“今天我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盯了她两眼!”

“她今天坐在窗子边上看外面的风景,好可爱啊!‘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哦”

“她好像有点怕我,不敢和我说话。”

“她今天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昨天夸我的诗写得好。看来还是很佩服我的呢!”

“她今天换了一件黄色的衣服,特别好看的。难道她知道我喜欢黄色?唉,不要这么讨好我嘛!”

“阿——嚏!妈的,凌雨霏,别想我!”

慢慢地,大家都熟悉了他的这些陈词滥调,就像那些闲人熟悉了祥林嫂的故事一样。往往他才说了上句,就有人马上接上下句。比如,王骚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马上就会有人叫道:“妈的,凌雨霏,别想我!”王骚也不以为忤,甜蜜地笑着。于是,大家就给王骚起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想入霏霏”。连上姓名就叫:想入霏霏王老骚。

“想入霏霏”同学虽然非常想入霏霏,但是真正碰到霏霏同学的时候是完全不行的。他的全部激情只有在回到寝室后才能够爆发出来,并且源源不绝泛滥成灾。他经常趟在床上哀叫:“霏霏啊~~~~我的霏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霏霏啊~~~~我为你如此的憔悴,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呢?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唉~~~~”每到这最后的“唉”的一下,照例要把他赤裸裸的胳膊从床沿垂下,脸上是一以贯之的欲仙欲死的表情,摆出那副著名的“马拉之死”的造型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对王骚的痛苦表示同情,和他探讨一下追凌雨霏的策略,后来发现所有的探讨完全无用,王骚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采取什么现实行动,而只是满足于在宿舍里鬼哭狼嚎,于是很快就再也没人和他搭话了。到得后来,大家都烦了,王骚一开始发情,全宿舍的人就都出去,有的上自习,有的去别的宿舍聊天。王骚的发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种行为艺术,是要有观众的,观众走了,他也就颇觉得无趣,起身上自习去了。

张群英还是常常来找王骚,一起探讨海子、苏童、格非什么的。有几次,张群英问王骚,怎么最近的诗作中爱情诗越来越多啊?是不是有了情况啊?是写给谁的啊?我们有时在边上,就起哄说,对啊王骚,是不是有了情况啊?是写给谁的啊?王骚总是讪讪地答不上来,只是说自己喜欢在艺术上作各种各样的尝试而已。张群英笑眯眯地看着王骚,说:“你这个人还挺有趣!”也不继续多问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常常学着张群英的腔调对王骚说:“你这个人还挺有趣!”

不断有人劝说王骚,人家张群英对你多好啊,还是从了她算了,结果总是要招来王骚愤怒的驳斥。大家都觉得这个三角关系是要永远的维持下去了。难怪几何学上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呢。但是这个三角形又和别的三角形不一样,几乎是一个虚拟的形状,并不具有任何公开而实际的形态。

我作为一个吃里扒外的间谍,不断地把王骚的动向告诉陆小林。陆小林很快就丧失了对王骚的尊敬和警惕,轻蔑地说:“虽然我不是什么泡妞高手,而且这次的结果也很可能还是惨败,但是无论如何是不会败给这样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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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林对于追凌雨霏的战役,还是非常重视的,只是苦于无法入手。他希望我能够提供一个让他和凌雨霏有一定时间正面接触的机会。我想了很久,这样的机会还真不好找。凌雨霏平常神出鬼没,独来独往,不太和人交往,似乎连个要好的女伴都没有,要搞清楚她的路数还真不容易。我和她的交情也非常一般,说不上什么够分量的话。

如果暂时没办法正面接触,那退而求其次,能够一般接触也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凌雨霏经常自习的教室,和她一起自习,慢慢再找机会。因为我自己在和孟蘩好上之后都去化学系自习,所以对中文系自习的情况不了解。从王骚嘴中得知,凌雨霏本来一直都在系里自习,后来有几个男生老是跑到教室里骚扰她,她就不再来了。王骚本来一直找凌雨霏的教室自习的,但是也跟丢目标了。现在凌雨霏在哪里自习,谁都不知道。

但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我和陆小林排练哑剧的地点叫通天台。这里是在罗盘山上的一处古迹,处于山脚与山腰之间,有一片很大的平地,边上还有几张石头桌椅,平常去的人不多,非常幽静,很适合排节目。从山脚到通天台,有很陡的石梯,每次沿着石梯爬到通天台,都得喘一阵气才能缓得过来。这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锻炼方式。

这天晚上,我和陆小林在通天台排练完,一起走下来,进了校园,经过外语系大楼,就看见坪前乌乌泱泱的一大堆人,乱哄哄闹糟糟的。陆小林有点奇怪地问:“他们那是在干什么?”

我说:“大概是在搞英语角。今天是星期几?嗯,星期三。没错,今晚有英语角。”

“你好像对这个很熟悉?”

“呵呵,孟蘩带我来过两次。但是我的口语实在不怎么样,说得很不好。一到这个地方我就很自卑。”

“是吗?哈哈,我的口语还可以。”

“哦?”

陆小林忿忿不平,痛说革命家史:“我本来是要考英语专业的,可是英语口语面试差了两分,阴差阳错地就进了哲学系。”

正说着,我们就走到了这群叽叽咕咕满嘴洋文的男女边上,很快我就看到了孟蘩。她也看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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