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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欢-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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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会生气。”

“要是生气怎么办?”

“那我就不跟他好,吃饭的时候不和他聊天!”

陈让抬掌轻拍她后脑,失笑,“这么凶。”

齐欢闷闷哼了声,抬头,下巴戳在他胸膛上,“姑姑知道这件事……?”

“知道。”陈让说,“一开始很生气,她觉得我在胡闹。”

“然后呢?”

“然后就同意了。”

齐欢狐疑盯着他。他低头,“她差点把我额头戳破。”

尽管将华运的事处理得很好,但他还是年纪太轻,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没日没夜的工作,折换成一个他姑姑有能力做到的要求,骂归骂,训斥归训斥,最后还是成了。

陈让记得很清楚,他对姑姑说出这件事时,那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从出生后还是头一次。姑姑气得不轻,指着他当场就训:“你是不是觉得华运现在很了不起,觉得这份了不起有你的功劳,翅膀硬了,一点分寸都没了?!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不如想想明天的会议,想想下一个季度的战略,满脑子歪门邪道想着要坑一家小企业,你是觉得自己多有本事?!”

他一声不吭,任姑姑骂了半个小时。最后,姑姑对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拗无计可施,勉强答应,却还是怒不可遏:“你沉着张脸给谁看?!这件事我姑且答应你,但是我告诉你,绝对没有下一次,如果再有你自己滚到你爷爷面前去听听你爷爷怎么说!”

她是真的很生气,当时直接把文件砸到他身上,还说——

“我对你很失望,你今天就收拾东西去州城把上回的项目监督完。你既然这么闲有时间想七想八,同期报表和下季度战略书明天交给我,做不完什么要求都免谈!听清楚了就马上滚蛋,别杵在我面前,看到你就来气!”

多余的没告诉齐欢,陈让只随口概述两句。他说的云淡风轻,齐欢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姑姑,她很凶吗……”

陈让想了想,道:“不凶,只是比较严肃。”

齐欢抬指触摸他的额心,“疼不疼?”

“不疼。”

她趴在他怀里,盯着他看,眼睫轻眨。良久,她直起身,唇瓣轻轻在他额心一吻。



夜色渐浓,车没有开进哪个小区,而是开到一条商业街。方秋蘅的公司在三楼,规模一般,只租了一层做办公室,可以想见,她手里那些钱,不过五年时间已然缩水到什么程度。

上楼时,齐欢问:“这个时间有人吗?”

“有。”陈让道,“清点资产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走。”

“我们上去……”

“我姑姑朋友的人,我提前打过招呼,已经安排好了。”

如此,齐欢不再担心。

电梯不大,除了他们俩,还有陈让的助理和三个保镖,他们乘坐另一辆车,路上一直跟在他们车后。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玻璃门开着半扇,灯火明亮,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它气数已尽的缘故,看着总觉得门里透出一股萧瑟。

踏出电梯时,陈让牵住齐欢的手。

一行人入内,债权方有人前来接待,将他们领到会客室。

“您里面请。”

领路人将门打开,敞亮室内坐着的几人齐齐转头看来。

棕红色办公桌角放着一小盆结澄黄果实的盆栽,那是金钱橘,以前齐参的办公室里,不管装潢如何变,这个永远不变。

债权方负责人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和陈让打招呼:“陈先生。”

陈让颔首示意。而他身旁的齐欢,从开门刹那,视线便停在一个人脸上。

时间留下了痕迹,曾经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的美貌太太,眼角也多了皱纹。

才五年。

想必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为了生意奔波没有少吃苦头。

齐欢一直知道她妈妈很漂亮,从小到大,别人看到她,总是说:“这女娃娃长得像妈妈,真俊。”也常有齐参的朋友开玩笑,说他就是被那张脸迷昏了头。她觉得不是,但又说不出,她爸爸到底喜欢她妈妈什么。

如今那张脸开始老去,再追究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了。

齐欢轻轻扯了扯嘴角,口吻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好久不见,方女士。”

第60章 ChenRang

会客室内气氛凝结; 方秋蘅的脸色由诧异转为愤怒; 继而转为惊讶; 最后变为像心如死灰一般的晦暗,沉沉凝结成一团,在她脸上消不散; 化不开。

债权方一干人等很识趣地把空间让出; “陈先生您请坐; 我们去外面确切核对一遍账目。”

不多时从会客室撤离; 留下方秋蘅以及她身边一个负责打点的助理; 门在身后关上; “咔哒”轻响; 而后室内一阵寂静弥漫。

齐欢和陈让在沙发一端坐下; 正对方秋蘅。目光在她身上稍作打量,注意到她下颚处似乎有伤痕; 齐欢幽幽道:“以前我爸可舍不得动手碰你一下。”

方秋蘅猛地捂住那处; 脸色变了几变; “只是不小心撞伤……”

“那还真厉害。”齐欢道; “你自己信吗。”

方秋蘅表情难堪,她身后站得助理弄不清情况,大气不敢出。咬牙几秒; 方秋蘅瞪向齐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猜?”

“我没跟你开玩……”

齐欢打断:“和你有关吗?”

方秋蘅暗恨; 压抑怒气道:“那你来干什么?”

齐欢淡淡打量她,“一把年纪了; 还是这么容易生气。你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留给石家那对父女了吧。”

提到那两个人,方秋蘅脸上瞬息万变,十分精彩。

来的路上,陈让就跟齐欢说了他们三人如今的情形。一起算计别人的时候同心协力,矛头一致,一旦蛇鼠凑到一窝,没有利益纠纷最好,有了利益纠纷,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就拿石珊珊来说,高中最后一年,方秋蘅帮她班里转学,转入当时所搬地最好的高中,课余请的补习老师,一节课就大几百花费。她的大学虽然不是国内顶尖的一线学府,但也是省重点。

然而或许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从念大学第一天起,她住的就是学校附近月租金五千以上的公寓,第一个学期没过完,就哄着方秋蘅给她买了一辆代步车。每个月的生活开销,化在化妆品、包包和衣服上的钱,更是数不胜数。

那时方秋蘅和石从儒处于摸索着做生意,磕磕绊绊的状态,虽然赔了钱,但还是尽力满足她的一应要求。后来一次又一次投资失败,资产连番缩水,渐渐负担不起,而石珊珊更是开口想要一套自己名下的房子,两层半、带小花园的别墅,挑的还是省城不便宜的地段。

原本因为经商不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方秋蘅就和石珊珊吵过几架,只是每次吵完,隔几天石珊珊便会买些东西回去,窝在她身边撒娇认错,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买房的事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方秋蘅本就赔的钱赔得气不顺,他们三个人,开销大到难以想象,石从儒还好些,对于投资一事却有些执拗,总是固执己见地决定投一些他认为有收益前景的项目,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别说赚,每次都赔得连钱打水漂的声响都听不见。

那种情况下,石珊珊还要方秋蘅给她买房,说是为将来毕业以后结婚做准备,石从儒竟然也支持,把方秋蘅气得不行。发了好大一场脾气,直冲他们俩父女咆哮:“这几年赔了多少钱!我们还剩多少钱!之后还要不要周转,要不要过日子?!两层半带花园的别墅,市中心那个地段,我去哪里掏钱,我会变钱是嘛?!”

最后的结果便是三人吵作一团,他们父女一边,一人一句说得她差点一口气梗住。那之后,石珊珊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再回家,对她也不如从前亲热。似是买房的事不松口,便不低头。

一向乖巧的石珊珊竟然为了房子的事那般作态,教方秋蘅难过得心都发颤。

如今这个境况,方秋蘅的公司已然走到秋风扫落叶的境地,她名下最后的一些钱要用来偿还债务,房和车尽数都要拿出来拍卖,那两父女,岂会再和她亲亲热热一家人。

石从儒可是连病床上的发妻都可以不顾的人,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齐欢听陈让说了,这一桩生意失败,就是压倒他们一窝蛇鼠的最后一根稻草。石从儒和方秋蘅见天争吵,互相推卸责任。方秋蘅为公司债务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石从儒自暴自弃在家酗酒,喝醉了,便和回家的方秋蘅吵架,还有几次动起手来,体力上的差距悬殊,输赢毫无争议。

债权方来清点资产,只有方秋蘅自己坐镇,想来她和石从儒这五年多的情分,差不多也到头了。

被齐欢这样明白指出来,方秋蘅脸上火辣辣泛起疼,莫名有一种凌空被人掌掴的感觉。

“今天这种情况,他们也没人陪你来?”齐欢丝毫不留情面……

方秋蘅道:“来不来都与你无关。”

“也是。”齐欢轻扯嘴角,“反正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你们谁演这出戏都一样……一样的惨。”

她把来意说得这么正大光明,方秋蘅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你得意什么?!”方秋蘅道,“你爸……”

“你也配提我爸?”齐欢的眼神霎时冷下来,那一抹阴测,教方秋蘅怔住。

不过瞬息,齐欢很快恢复平常模样,“不过还好,我爸很快就要出来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看他,他告诉我,他表现良好,即将迎来减刑,再有一年不到他就能提前出来。等他出来以后,我会养他,让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比起你,下半辈子不知道要靠什么为生,或许还会背负一堆还不清的债务,想一想,他也算是过上安稳晚年了吧。”

不管是说她心胸狭窄也好,说她恶毒想看仇人不得善终也罢,齐欢都认了,她就是不想对方秋蘅和石家父女有善意。他们在她爸出事的时候落井下石,霸占她爸辛苦半生挣来的家财,为非作歹,小人嘴脸尽显。

如果不是靠着陈让,她的确没有本事出这口气,她就是狐假虎威,不管用什么来形容都好,她全都认下。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尝尝当年他们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爸是好人,不卑不亢,不怨不恨,以一颗平常心接受生命所有波澜。她敬重她爸,但她做不成这样的好人。

刻薄的嘴脸留给她,让她来落井下石,让她来痛打落水狗。

她只想讨回当年的一切,哪怕做一个没有福报,不得上天喜爱的坏人也无所谓。

齐欢对方秋蘅扬起嘴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可怜。”

怨吗?恨吗?

当然。她真的很怨,也恨。

在国外的那几年,艰难到她甚至不愿回想。

她没有钱,只能住穷人区。穷人聚集的街道,治安乱,安保差,天黑后,街上就会出现各色各样奇怪的人,高大的男人身影尾随在后,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惴惴不安,提心吊胆。

黄皮肤难以融入当地,她几乎没有朋友,听闻哪里发生了抢劫案,害怕得不行,还是要照常去便利店打工,半夜有可能会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拿枪抵头,要你把收银机里的钱全部交出去。

对门住的外国人花臂夸张吓人,有时候门大开着烟雾缭绕,而他忽然变得神志不清。穿连帽衣的一帮朋友个个人高马大,每次擦肩而过,总是被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得头皮发麻。好几次半夜听到门锁传来动静,她爬上窗台,忐忑地盘算着如果被人破门而入,跳下去落在草坪上,会几级骨折。

不敢生病,因为没有国外医保;

发高烧不敢去医院,只能想办法给自己物理降温;

躺在床上难受到眼花耳鸣,闭上眼仿佛就再没有明天;

穷到口袋里只有硬币的时候,和一帮流浪汉抢便利店扔出来的过期食物,交不上房租闭门紧锁不敢被房东碰见,出入翻窗台、爬水管,磕得手肘、膝盖一身疤……

太多太多,最绝望的时候,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就那么算了,一了百了。

她恨方秋蘅,永远永远不会原谅。

方秋蘅被激怒:“你现在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

一道冷凝视线直直扫来,睇得她噤声。方秋蘅顺着视线来源看去,是那个坐在齐欢身边的年轻男人。他的手一直和齐欢的握在一起,从进门起便以一种保护姿态陪在她旁边,想到刚才债权方那群人对他温和的态度,方秋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确实很了不起啊。”齐欢说,“我有那么好的爸爸,即使他被你占了半辈子积蓄,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柳暗花明的新一村了,你呢?我还有机会回来,回来亲眼看你的下场,光凭这份运气,我就很了不起不是么?”

方秋蘅说不出话来。齐欢没有讲错,她已经穷途末路,这最后一跤,耗尽了她所有气血。

——没有希望了。

但齐欢和齐参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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