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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关心询问而他只字不提……情侣之间本应敞开心扉,但他并没有做到。可她从不说什么,更不会缠着追问,待他情绪缓和再找她时,她又是那副恬静的模样,除了眼底的落寞,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天他想,或许那些在她笑意下掩盖的失落,就在他的漫不经心中日积月累,最后变成她的不安与脆弱。
归根到底是他的错。
风声习习,露台上男子的眸里含着歉疚,他望着苍穹中一弯玄月,声音低的像祈祷,“Star,快点让我找到你……”
※
樊歆寝食俱废的状态持续了一周,慕春寅无奈下接受了医生的离院建议。
——她虽精神状态差到极点,但身上的伤却在资深专家及顶级药物的控制下趋于稳定,只是心理创伤过于严重,医生认为留在Y市触景伤情,不如转到别地疗养舒缓,或许更有利于恢复。
慕春寅选择的是Z市,因为距Z市医院不远风景区内慕家刚好有套老别墅,樊歆与慕春寅儿时常跟父母来这度假,一家四口留下了其乐融融的回忆。慕春寅盼望能在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让樊歆淡忘心中阴影。
此外离开Y市还有一个原因——温浅的人已查出樊歆曾在湖心岛,这些天双方明争暗斗,几次差点闯上岛。慕春寅担心节外生枝,将樊歆转移别处也安心一些。
※
车子是夜里抵达Z市风景区别墅的,该位置依山傍水,小洋房被繁盛的春花与高大的乔木掩映,景致秀丽。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为了防止中途发生意外,慕春寅指派了救护车随行。
樊歆被人从救护车上搀扶下来,医护人员知道她在慕春寅心中地位,便殷勤拿着担架要抬她,不想慕春寅立刻拦下——他眼下对樊歆的伤简直战战兢兢,想着这担架不知被多少人躺过,担心病菌过多,哪里还敢让樊歆躺。
他走到救护车尾,张开双臂的姿势,声音放得极轻柔,“我抱你进去。”
樊歆面色木然,但身子往后缩了缩。
慕春寅的双臂空在那,气氛一时尴尬,旋即有人走上前来,对樊歆说:“还是我来吧。”
众人就见赫祈站到樊歆身前,也张开双臂,他温暖的笑意里有鼓励与安慰。樊歆犹豫良久,默然的脸眨了眨眼睛,缓缓抬手,同意了赫祈的要求。
一群人慢慢走远,只剩慕春寅失落的站在救护车旁。
※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房子在来的路上就通知人提前整理过,里面不仅家用品一应俱全且纤尘不染。
赫祈抱着樊歆走在最前面,将她送进卧室时,赫祈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对樊歆说了一句话。
很轻的三个字,“对不起。”
樊歆木讷的脸终于有了变化,她瞳里浮起悲伤,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诸人进了房,随行医护人员将医疗仪器之类摆好,而被慕春寅指派来贴身照应的汪姐,则帮樊歆把被子铺好。
许是换了个环境让樊歆不再那么紧张,她躺在床上,阖上眼,似乎是睡去了。见她终于肯睡,一群人欣慰地松了口气,忙碌一阵后就散了。
视线里关了灯一片黑暗,屋里外静悄悄的,连后院风刮过树梢的簌簌声跟草丛里小虫的窸窣都听得见。墙上时钟滴滴答答走着,像永不静止的圆轴。时针指到十一点之时,有个身影走了进来。
大概怕扰到屋内的人,他脚步极轻,走到床畔后便停下,他坐在床角的矮凳上,手肘撑在床上,静静看着被子里熟睡的人。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一丝半缕,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辉亮,映出来人清隽的脸,眼底却布满血丝,应该是好几个日夜都没休息。他伸手轻轻将床上之人的刘海捋好,低声说:“慕心,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看了她一会,面上浮起小小的希翼,口吻却是忐忑的,“从前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这一次你肯定也会的,对吧。”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月光朦朦胧胧洒在她的睡颜上,她的呼吸轻轻浅浅。
慕春寅趴在床上凝视着她,因着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照料太过劳累,他倚靠在床畔,不多时也迷糊睡去。
夜色昏暗,在他传出轻微鼾声不久后,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眸。黑白澄澈略含抑郁的一双瞳仁,眼底有浓重的悲伤。
显然,她根本没有睡着。
她扭头看了一眼床畔慕春寅,手下意识的攥紧被子,身子向反方挪去,眸里有戒备与恐惧。
旋即她转动眼珠打量房内的一切,中间是卧房,左边是衣帽间,门那侧就是浴室,窗外月光将浴室摆设映出了轮廓。
宽敞的浴室,米色的地毯,大幅的妆镜,还有……樊歆的瞳孔骤然紧缩。
——还有浴缸,跟湖心岛差不多的浴缸,瓷白的色泽,深凹的浴底……
樊歆打了个冷颤,那一晚在湖心岛的噩梦再度浮现在眼前。
混沌的水中剧痛无休无止,她像被猛力不断撕扯,又像是被巨物重重碾压。身上的男人不顾一切倾轧着她。从未有一刻,她觉得他这样可怕。
那漫长的剧痛中,她仰在水中,像一尾被锋刃剖开的鱼。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天寒地冻的除夕夜,慕春寅为父母的事再次跟她发生争吵,他拿着水果刀,划破她的脸。她趴在雪地里哭,殷色的血晕开在纯白的地面,却没有人看来她一眼……
那痛苦刻骨铭心,过去更多伤害历历在目。
他将十四岁的她关进地下室,任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中恐惧哭泣;他制定种种服务于他的苛刻规章,将她当做保姆下人压榨;他挥着利刃将她毁容,亲手把她推入被世界嫌恶的深渊;她在那样的绝境里患上了抑郁症,肥胖到不堪入目,连爱慕的男生也不敢接近;当十年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那个深爱多年的男子,他却将她囚禁,甚至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占有她。
到今天他竟还在说:“从前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这一次你也会。”
他这样有恃无恐,她简直不知该痛哭还是该大笑。她与他从来就不公平,她欠他的债,于是他一次次的伤害,她一次次的原谅,最终她的忍让摧毁了自己,将人生推入没顶。
……
黑暗中她眼角湿了,她轻轻伸出手去,摸到了床头柜。
柜子上有一篮苹果,里面有一把水果刀,她的手摸索到了刀柄。
她紧绷神经,拿着刀慢慢伸向床侧的男人。
极锋利的刀,只要刀口朝下用力一压,这个不断给她制造伤痛,一次次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就可以摆脱。
或者,她不要解脱,她也不要他的性命,她就给他一刀,不致命但是够疼,发泄也好,报复也罢……这些年他无止境的伤害她折磨她,凭什么一点惩罚都不受?
银色锋刃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光芒不断前进,那小巧的刀柄握在掌中,像是灼手的火,她手抖得厉害,几乎要稳不住。而床畔睡着的男人对未知的危险浑然不觉。
明晃晃的刀终于在距他右肩的五厘米处缓了下来,那一刻,从小到大无数回忆纷沓着闪过她脑海。
七岁那年,他们手牵手一道进入了小学,高年级的胖子欺负她,低年级的他跟胖子打成一团,他打不过,嘴角都出了血,还扯着胖子往地上滚。
十一岁时,他跟着父亲学会了炒股,赚的第一笔钱给母亲买了一件连衣裙,给父亲买了双鞋,给她买了一辆新款脚踏车,纯白色的田园风,前面有花篮,可以放她喜欢的布偶与鲜花,她不会骑,是他扶着车后座在花园里耐心的教。
十三岁那年,在慕叔叔出事的前一个月,他还陪她去看某个歌手的演唱会,她看着光芒四射的舞台,对他说,阿寅,以后我也要像她一样,在万众瞩目中唱自己喜欢的歌。他笑着说好啊,那我加油赚钱,给你建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舞台。
十九岁时,她为了温浅被突如其来的汽车撞飞,血泊中是他抱着她不顾来往的车辆,狂奔去医院,他说,你欠老子的还没还,不许死!
二十五岁那年,她从加拿大回,他一改从前的态度,对她好了许多,不再非打即骂,开始关心她。
拍第一部影视剧前,他说,你不需要有压力,有我在,娱乐圈就是你的娱乐场,你开心就好。
遭受刘志军攻击时,他说,我要给你建一座城堡,再不让你受风雨与伤害。
片场拍戏意外受伤,他丢下一切公务,在医院照顾她,每天端水喂饭,日夜不休……那两个月,他瘦了一圈。
……
往事一帧帧如影片镜头轮过,樊歆握刀的手不断颤抖。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这段让她痛苦又难割舍的情感,她煎熬着进退不得,有液体无法控制的湿濡眼睫,无声往下流。
此时此刻,刀子距离慕春寅肩只有一公分,再稍微发力,尖锐的锋刃便能贯穿衣料血肉横飞。而这危机一瞬,慕春寅依旧沉睡着毫无知觉,那阖上的眼睫,于月光中勾勒出两弧乌色的阴影,像蛾子安静的翼翅。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以往或慵懒或暴戾或张扬的各种姿态,无邪的像个孩童。樊歆凝视着这张瞧了二十年的面孔,抑制着咽喉深处的哽咽声,不要自己啜泣出声。
她没发现,在不易察觉的角度,他被床单遮住的右手,正紧绷得发白。
早在她拿刀的那一刻他便醒了。
他宁愿自己没有醒,许是想知道她会不会真的下手。又或许,下手了也没关系,倘若这种方式能让她消气,他心甘情愿。
世上有种情感,名为含笑饮鸠毒。明知你素手如玉呈上砒。霜,我仍甘之如饴,即便你将尖刀刺进我心窝,我亦笑着转身,唯恐飞溅的血玷污你的衣。
……
夜色里剑拔弩张的对峙,或许下一秒就是利刃破肤。
双方都紧绷着自己,将情绪压抑到极点。她泪水一串串往下滑,摈着呼吸不让情绪崩溃。而他若无其事沉睡如初,平静中隐藏着惊涛骇浪。
最终,她泄了气般再撑不下去,手收了回去,将刀放回篮子。她仰面躺下身去,拿手背擦干眼泪,乌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刀放回的声音,慕春寅紧握的手松开,他微睁开了眼,幽深的瞳仁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对她不忍下手的动容。
幽静的月光照进来,在棕色地板上晕开淡淡的银色,像深秋的薄霜,冰凉的、清幽的冷色调。
屋内,夜凉如水,两心各异。
……
这一夜,慕春寅没有睡着,他在观察樊歆。
樊歆也一夜没睡,放下刀后,她就那么睁着眼看着黑暗,不同于先前绝食时的空洞与麻木,显出一种怪异的矛盾,先前是满含绝望,最后慢慢变成坚定,似乎她的内心有两种情绪在交替,后一种渐渐被她认定。
是什么,他猜不出来,但随后他发现,樊歆有了转变。
翌日清晨,她居然开口说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1,生病后看到许多小天使在晋江或在微博上的留言,很感动,谢谢大家的关心与包容。
2,休息一周小七身体好多了,治疗仍在进行中,大概一周是一个疗程,每个疗程间会有几天观察期,小七会在观察期间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更一些。(曾有亲亲建议我彻底治好后再恢复更新,但慢性病治疗是个缓慢的过程,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甚至更久,实在不好让大家等那么久。)
3,下次更预计是在下周观察期内几天,也就是下周四到周天左右。如果身体有恙更不了,一定会跟大家提前请假。
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108章 Chapter108 谋离
樊歆也一夜没睡,放下刀后,她就那么睁着眼看着黑暗,不同于先前绝食时的空洞与麻木,显出一种怪异的矛盾,先前是满含绝望,最后慢慢变成坚定,似乎她的内心有两种情绪在交替,后一种渐渐被她认定。
是什么,他猜不出来,但随后他发现,樊歆有了转变。
翌日清晨,她居然开口说了话,是对前来照顾她的汪姐说的,“把窗帘拉开。”
听到她声音所有人大喜,汪姐忙把窗帘挽起来,灿烂的朝阳宣泄而来,为樊歆的脸染上晨辉的蜜色,苍白的面容显出久违的生机。
她靠在床头,静静闭着眼面向阳光的方向,似在用这一刻辉亮的温暖,驱赶曾经的阴影与疼痛。
须臾她沙哑着说了第二句话,“有小提琴吗?”
“有。”回答的是慕春寅,他将备好的琴拿出来,递过去的刹那又犹豫了,“你现在的身体……能拉琴吗?”
樊歆并未理他,接过了琴,拿起琴弓轻轻拨动着,大概是身体过于虚弱,只断断续续拉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汪姐说:“我想喝点果汁。”
“好!我马上去榨!”汪姐忙不迭去了。
半杯果汁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