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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着,“如果荣光足够强大,爸爸就不会走了……他活着时这么努力,这么想要振兴荣光……希年,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啊!”
她满面哀容,温浅却面色有怠倦,“别再拿这套说辞!爸爸是因荣光而死,却不被债主所逼。如果没人逼他丢喜爱的工作,如果不是叔伯一再排挤,如果妈妈没杀了他心爱的女人跟孩子,他不会死!”
温雅瞪大眼,忽然有些惶恐,“你知道?”她陡然暴怒,“谁告诉你的?他乱讲!”
温浅声音一丝波动也没有,“谁告诉我的不重要,因为早逝的爸爸,我更加厌恶这个家族,这个从内到外的腐烂家族,贪婪势利的遗老遗少们,冷漠无情的规章制度,自诩贵族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可笑观点……压抑人性压抑情感,压抑梦想压抑追求!够了,这些年我受够了!”
“呵?你够了?”温雅呆呆看着他,猛地退后几步嗤笑起来,“那我呢?我难道没有受够吗?可我没得选!我生是温家的人,死是温家的鬼!这个家族能振兴最好,不能,我就跟着一起腐朽死去!这是我的使命!也是你的!”
“抱歉,我不能。我要自己的人生,这温氏的腐烂能剔除我就剔除……不能,我就抛弃!”
温雅不敢置信的望向温浅,“你说什么?”
温浅的眸光在怠倦后渐渐化为决绝,“如果温家容不下我的理念,我的抱负,我爱的女人与我想要的生活,那我宁可不再姓温!”
“你真是疯了!为了那个女人,你改革,你□□,你要赶走那些老不死的,还要将自己亲姐姐一并驱逐!你甚至连温家都不要!!”
“希年从没想要这样对待姐姐,但姐姐总认为我为一己之私争权夺利……既然姐姐不相信我,那我就离开,免了姐姐对权利之争的烦恼,也免了无谓的姐弟之争。”
温雅嘴唇抖了抖,陡然歇斯底里冲上去,揪住温浅的衣领,长指甲将他攥得紧紧的,“你想得美!想离开温家!你想也不要想!”
温浅眸光如静川无波无澜,平静中又满是决绝,“我会尽快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脱离温家,并将荣光股权及有个人所有资产尽数归还,就算是报答姐姐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希望姐姐以后永在高位,高枕无忧。”
温雅的脸一霎惨白。
温浅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
温浅是傍晚才回的家。晚饭时樊歆按捺不住,问:“你姐姐……还好吧。”
温浅低头吃菜,道:“皮外伤,包扎了,没什么大事。”
他话落,抬头看向樊歆,神情无比郑重,“歆歆,从前我一直想完成父亲及爷爷的遗愿,可我现在厌倦了这一切……如果我放弃所拥有的,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樊歆将手覆在他手背,清浅一笑,“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你都是你。”
她这话意再明显不过,温浅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窗台的月光融融一片,映出他眼里的动容。
月光所照的地方,还有荣光的十五楼。
董事长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一个纤瘦的人影就那么坐在黑暗中,雕塑般一动不动。
秘书走进来,忧心道:“温董,您就吃点,一天都没吃了。”
月华如霜,顺着透明窗漏入房间,温雅跪坐在角落,从未有过的失态,头发散乱眼神麻木,浑身上下笼着一层绝望,“还吃什么,他都不要我了……”
她仰头看向窗外,孤寂的空中冷月如霜,两行清泪沿着她苍白的脸缓缓滑下,她却嗤嗤笑出来,“呵……谁要跟他□□了……呵,为了一个女人,他要抛弃我,抛弃这个家……”
她兀自悲鸣,秘书无奈,端着饭盒走出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秘书再次敲门进来,这次还跟了一个人,是某私立医院的院长,跟温雅相熟,他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道:“温董,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见温雅仍是失魂落魄,秘书急道:“温董,刘院长既然亲自来,检查结果肯定不一般。”
温浅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向秘书道:“你下去吧。”随后起身向刘院长拿体检报告。
将报告递给温雅的一瞬,刘院长的面上浮起沉重。温雅已经摊开了报告,黑纸白字,在看到最后一行时,她的瞳仁骤然一缩。
那一霎仿佛呼啸的北风从窗户灌入,将她脸色吹得灰败,一丝血色也没有。她抬起头,身子晃了晃,声音有点抖,“这检查结果……确定吗?”
刘院长垂帘看着地上,“不止我的医院,我还拿到另外几家看了,结论一致。”
温雅扶着墙,仿佛随时会跌倒,“我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六个月,最快……”刘院长的声音有不忍,“也许一两个月。”
“啪!”温雅手中的报告单掉到了地上。
……
刘院长走后,温雅独自在办公室呆了大半夜,没人知道她把自己关在里面做什么。秘书坐在隔壁房间,起先听到一阵嚎啕大哭,秘书吓了一跳,他跟在温雅身边十几年,从没见过温雅这样哭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哭声却渐渐止住,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办公室的门开了,温雅出现在他面前,眼眶略显红肿,精神状态却恢复如初,那步伐的优雅与眸里的干练,跟刚才房里痛哭的女人判若两人。她拿着一个匣子放到秘书面前,利落吩咐,“把这个送到希年那。”
“现在?”秘书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此时是半夜一点二十五分。
“对。”温雅道:“马上去,我快没时间了。”
虽然狐疑后半句的意思,秘书还是抱着匣子,兢兢业业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晚上继续更,谢谢。请大家不用为我的身体状况担心,目前好很多了,才会抓紧时间多写一点,因为再不写下几个月有事,会有几个月无法上晋江,所以想在此之前快点完结,以免让你们一等大几个月。
另,《云霄纪事》(下)已经上传,有兴趣点专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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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Chapter117 日记
半夜两点,温宅来了个不速之客。樊歆被声音扰醒,隔着窗睡眼惺忪看着胡秘书站在院内,捧着一个木匣子恭恭敬敬递给温浅。
温浅疑道:“这什么?”
胡秘书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温董叮嘱您一定要亲自过目。”
温浅拿着匣子回了房,樊歆好奇地凑在旁边看,就见匣子里是个记事本。
泛黄的纸张显示这本子很有些年龄了,边边角角磨破了不少,上面的字迹显出模糊。
是温雅的日记本,温浅翻开了第一页。
X年X月X日
这本子是阿凡送的圣诞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实在喜欢这个猫咪的封面,我决定把它当我的日记本,纪念每个少女都该有的青春年华。
还有,今天很高兴,我的十七岁圣诞,阿凡在身边,我们背着家里交往一年了,希望一起考上剑桥后,爷爷能批准我跟他在一起。”
X年X月X日
收到了剑桥的通知书,可是去不成了,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只能留在Y市。阿凡去了,我送他上的飞机,很舍不得。希望荣光的风波能早点过去,我就可以去英国找阿凡了。
X年X月X日
“英国彻底没戏了,爷爷告诉我,荣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看到有债主逼上门来,爸爸一直坐在办公室抽闷烟。我心里难受,坐在花园里发呆,一个小手伸过来,摸摸我的脸,用稚气的声音问我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吃了太多布丁被妈妈训了?
我看着小小的人哭笑不得。
那是我小小的可爱的弟弟,希年,还不到四岁,喜欢弹钢琴,喜欢吃布丁,以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跟他一样,都爱钢琴跟布丁。
X年X月X日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爸爸跳楼了,从十五楼跳下去了,无数尖叫声中,希年呆呆看着血泊里的爸爸,吓得哭都不会了,我大哭着捂住他的眼睛,说:“不要看,不要看。”
X年X月X日
上个月妈妈承受不了爸爸的死,吞安眠药自杀了,而今天,爷爷也在医院过世了,心肌梗塞。
爷爷死的时候一直不肯阖眼,直直的盯着我,我抱着希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说:“爷爷你放心,我发誓,我会看好温家,看好希年。”
X年X月X日
希年这些日子不肯睡觉,夜里找不到爸爸妈妈会害怕。我抱着他说:“没事,姐姐在呢,你睡吧。”
希年睁着眼睛看我,“姐姐,孤儿是什么意思?张嫂为什么说我是孤儿?”
我忍住心里的痛,抱紧希年说:“谁说你孤儿!没了爸妈,你还有姐姐!姐姐会像爸妈一样爱你。”
希年在我怀里睡过去了,我看着天花板,想哭,更想爸妈。
其实我害怕,一年之间,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痛失双亲,变成了一个临危受难的潦倒企业接班人……外有债主,内有虎视眈眈的叔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X年X月X日
荣光的情况越来越糟,再这样下去就要破产了。
我盯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X年X月X日
我结婚了,讽刺的是,新郎不是我喜欢了三年的阿凡。一个大我四十六岁的老爷爷。我做他的续弦,而他给我资金,拯救荣光。
这一晚上我带着献祭一样的心情躺在床上,身体上很痛,心里也很痛。
我想起昨晚的电话,阿凡哭了,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我,我也哭了,因为我选择了家族,背弃了他。
三年啊,一千个日夜,我曾心心念念的那个大男孩。我爱你,但对不起。
这一夜,老头子睡过后,我捂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但我并不后悔。破碎的温氏需要我,年幼的希年需要我,从我选择向爷爷发誓的那一刻起,我就没资格再拥有爱情。
X年X月X日
荣光越来越好,我总算能松口气了。但是我害怕夜里,因为老头子喜欢折腾我,我身上有很多伤,很痛,但想着老头子能帮荣光,再痛我也得忍下去。
除了痛之外,还有一股恶心感。每次在床上看着老头子那具松弛的、长满老人斑,散发着垂垂老死的躯体,想着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几乎要吐出来。
X年X月X日
老头子死了,突发心脏病死的。
遗产我分了一半,圈里人看着我眼睛都红了,说:“温家那个命真好,才跟了两三年,就分走张氏小半身家!”
他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才22岁,同龄人还在读大学,还在爱情中享受着青春年华,而我,已经成了一个寡妇。
我躲在房间里抽泣,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可七岁的希年还是察觉到——爸妈去世三年,他从一个爱哭的娃娃变成了一个内敛寡言的小小少年。
他站在我面前,伸出手给我擦眼泪,他说:“姐姐不哭,希年会快点长大,快点保护你。”
原本没想哭的我眼泪唰的下来,这一刻,我觉得我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为了希年。
X年X月X日
我又嫁人了,对方是金属业大亨。我很快怀孕,初为人母的我高兴极了,可我发觉希年情绪不好。我问他为什么,他问:“姐姐,等你有了小宝宝,你爱她会不会超过爱我?”
这原本是孩子气的问题,我却惶恐起来。
是的,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我爱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超过爱荣光爱希年?
这惶恐的结果是我把孩子拿了。我曾跟希年保证过,我会像爸妈一样去爱他,把他放在第一位去爱。我不要这世上任何的人事动摇我对希年的爱,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X年X月X日
拿孩子的事我撒了慌,说是不小心摔跤所以没了。前不久谎言却被揭穿,老黄跟我大吵一架,骂我毒妇。后来他回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即便我想挽回他也不再理我。再后来,他带着一个女人走到我面前,扔下了离婚协议。
就这样,我结束了我的第二次婚姻,这一年,我24岁。
签字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悲凉。可我根本没时间悲伤,因为希年生病了,病来的猛烈,医生说很可能熬不过去——昨天希年奥数没有考满分,我很失望,他这么聪明,我又这么全力培养,他不该不考满分的,我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七个小时,没想到冻出了毛病。
我懊悔的要命,跪在祠堂整整一晚,我知道我错了,我求菩萨,求列祖列宗,求你们保佑希年,如果可以,我愿意折寿二十年。
X年X月X日
时间过的真快,希年十三岁了,今天是他获得青少年国际钢琴金奖的日子,也是他被媒体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