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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择手中折扇在指端转了一圈,又滑进手中,道:“小爷拿八千里银子。”见顾卿晚唇角抽了抽,沈择不好意思的甩开折扇,略挡了一下脸,道,“其实小爷就是平日里太爱收藏些古玩字画,手头这才紧了些。”
言罢轻咳了两声,捅了捅郭栋,道:“栋子有银子,多拿点凑出四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郭栋笑了下,将图纸拍在了桌上,道:“就冲这图纸,小爷把家底都拿出来,出一万五千两!”
他身子不好,长辈们难免溺爱,平日里没少补贴,相比而言,倒比沈择几个要有钱一些。
陈咏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小爷只能出三千两了,不过这京城的好厨子,小爷倒可以找来几个!厨子的事儿就包在小爷身上了。”
陈咏砚和李东哲平日都是爱花天酒地,出入烟柳巷,挥金如土的,还真没什么存项,他们说穷,是真穷。
李东哲也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瞧了顾卿晚一眼,道:“可惜了,平日不该肆意挥霍,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没法好好把握啊。小爷也能力有限,也出三千两吧。不过我母亲的陪嫁里,倒是有一本私家食谱,小爷可以将食谱想法子弄到手,贡献给咱们的酒楼。”
顾卿晚点头,道:“食谱不能白要,也是可以算上干股的。伯父您呢?”
陈三爷正拿着那图纸看的认真,不同于沈择几个,他从前乃是工部尚书,工部是朝廷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衙署,耳濡目染,陈三爷却能从图纸中看到一些门道。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神情也越来越激动狂热,顾卿晚又唤了一声,陈三爷才从图纸上抬起视线来,道:“伯父……只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这酒楼营建的事儿,若是世侄女放下交给伯父,伯父保证建的和这图纸上一般无二。另外,酒楼将来的经营之类也可交给伯父。”
顾卿晚知道陈家的情况,若非日子拮据,又被长房压迫,陈三爷这等文人,又是曾做过尚书的,是万万不会出来经商的,听陈三爷说只有一千两银子,她也不意外,笑着道:“瞧伯父说的,您能来负责酒楼建造,那是大材小用!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的话,咱们现在还差一万两银子。当日买那块地用了一万八千两,是我大嫂拿的,剩下的一万两也由我顾家来出。另外,顾家也出一本食谱,是我大嫂的嫁妆,到时候由我大嫂负责调教厨子做出地道的菜肴来。”
先前顾卿晚用来买地的银子,乃是从大长公主那里得的珠宝和太皇太后赏赐的金子。用过后已经没剩多少了,不过顾卿晚觉得有玉莲花在手,短时间内再挣个一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应该并不算太难。
酒楼是她的一步棋,她必须是最大股东,掌控绝对的话语权才行。
见她口气极大,要拿剩下的一部分银子,沈择几个倒不意外,只当是秦御给顾卿晚置产。
毕竟他们都看到了,人家御史弹劾的真没什么错,秦御虽然还没有妻,但绝对已经走上了宠妾灭妻之路。
若不然,顾卿晚一个罪臣女眷,上哪儿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口气这样大。
沈择几个不觉打趣的看向秦御,秦御却只有苦笑的份儿。他倒希望顾卿晚能伸手管他要银子,可他先前提了那块地,顾卿晚转眼就自己买了地将他撩到了一边儿。
商议了一番,顾家直接占了酒楼四成的干股,剩下的六成,郭栋拿两成,沈择几个分刮了其它的四成,当场便签了文书,几人都按了指印,这事儿便算彻底定了下来。
顾卿晚站起身来,几人举杯相庆,秦御坐在旁边,瞧着兴高采烈,满脸冒光,好像马上就要坐拥金山银山的几个兄弟,突然觉得这排挤不要搞的太明显。
☆、185 搅乱的心
礼亲王府,秋爽院。
顾卿晚和秦御回到王府,便被秦御带着直接去给王妃问安,两人到时,礼亲王妃正和礼亲王在花厅中说话。
前几日礼亲王妃只能呆在内室,见不得半点风,今日已好了许多,精神也比前几日明显有了好转。只是经这一番折腾,她到底消瘦了不少。
礼亲王一身朝服,端坐在一边吃着茶,两人倒也没说话,瞧气氛像是有些尴尬。
见秦御携顾卿晚进来,礼亲王妃明显松了一口气,双眸一亮,冲礼亲王道:“我和阿御,卿晚有话要说,王爷想必前头也还有不少政事……”
礼亲王闻言果然站起身来,却道:“本王今日也累了,你们说话,本王先进去歇会。”
他言罢,竟是迈步往内室的方向去了,到了多宝阁前,脚步微顿了一下,吩咐站在旁边的陈嬷嬷道:“沐浴,更衣。”
他言罢,径自甩着袖子进去了。
礼亲王妃,“……”
陈嬷嬷神情略怔了下,接着瞧了礼亲王妃一眼,眸中略有喜色和担忧,趁着礼亲王妃没话,便忙招手让丫鬟准备热水,进去伺候。
顾卿晚在一边瞧着,不觉有些好笑。礼亲王妃这明显是要撵着礼亲王走呢,礼亲王倒脸皮子厚,只当没听到。
莫怪秦御也厚脸皮,原来是遗传来的。
她上前行了礼,道:“多谢王妃体恤。”
礼亲王妃便招手让她近前,道:“可是哭过?眼眶怎还红红的,那种血腥场面,往后还是避着些,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顾卿晚抿唇笑,再度福了福身道:“是,谢王妃开解,王妃今日气色好多了,可是已经不痛了?”
礼亲王妃脸上露出些松快的笑来,道:“这老毛病都十来年了,一到秋日就范,反反复复的,往往一个冬天都不怎么安宁。说起来今年倒是好的最快的,这些时日多得你过来伺候汤药,又是陪我说话,又是每日里还变着法的更换盆景给我看,辛苦了。”
这些天顾卿晚每日都给礼亲王妃的内室更换新盆景,屋里鲜亮,心情也能好些,头疼也能纾解一二。
不管怎么说,顾卿晚一份真心,礼亲王妃是能感受到的。只觉顾卿晚是个知道感恩的,对其态度便又和蔼亲近了不少。
“王妃说的哪里话,王妃不嫌弃便好。”顾卿晚含笑道。
礼亲王妃虽然不知道顾卿晚往她汤药里加东西的事儿,但能这样快就养好,她心情却极好,也觉得有顾卿晚一份功劳,拍抚了两下顾卿晚的手。
秦御坐在一旁,这才开口,道:“太医今日可来诊脉了?怎么说的。”
礼亲王妃点头,道:“太医说母妃调理的差不多了,又调整了下药方,左右都是老毛病了,也根除不了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话罢了。”
秦御拧了下眉,礼亲王妃却脸色轻快,摆手道:“行了,他在这里,母妃便也不多留你们了。想必你们今日也是累了,都早些歇着去吧。”
礼亲王妃口中的“他”分明指的是礼亲王,语气竟有点嫌弃的意思。这些时日,顾卿晚倒听文晴说了些礼亲王府的事儿。
说是自打生养了秦御的第二年,礼亲王妃便因月子没坐好,落下了头风的毛病,刚开始时,比现在还严重,一眼除了少数几日,多是关在屋里,疼痛难忍,甚至都没法掌理王府中馈。
也因此,秦御兄弟小时候没少受妾室欺辱,和礼亲王妃也不大亲近。王妃那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怎么顾得上,自然是更没心里伺候礼亲王了。
彼时礼亲王也年轻,还是贪花好色的年纪,整日便也都在侧室小妾那里,本来夫妻两个长久不在一起,感情就受影响,再加上后来秦逸兄弟又出了两回事儿,后来还查到了礼亲王的妾室身上。
礼亲王妃和礼亲王便生了隔阂,之后这十多年,即便是礼亲王有所收敛,也有心弥补,礼亲王妃却极是冷淡。
加之王妃的头风病也没好,发作时依旧没法伺候,渐渐的夫妻虽面上维系着平静,可却没什么夫妻生活。礼亲王也都快十年没在王妃的秋爽院中过过夜了。
王妃这也算是无宠,不过因秦逸兄弟争气,不好惹,再加上王妃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礼亲王虽睡妾室,却不宠妾室,王妃在王府的地位倒是从没动摇过。
不过这次礼亲王妃生病,礼亲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日日过来探望,今日这都傍晚了,竟还不打算离开,还要厚着脸皮在秋爽院沐浴更衣。
顾卿晚瞧着,礼亲王这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修复夫妻关系的样子,只瞧礼亲王妃冷淡的样子,只怕礼亲王很难遂意。
只这些事儿,跟顾卿晚也没什么关系,她随着秦御告退出来。两人缓缓踏着满地的霞光往雪景院走,见顾卿晚沉默不语,秦御便脚步顿了下,拉了顾卿晚的手,道:“想什么了?”
顾卿晚抬眸,正迎上秦御探究的视线,她轻勾了下唇角,随口道:“想你父王和母妃啊,我在想,有时候女人的心远可以比男人要硬的多,冷了心,想再暖回来谈何容易?而男人却总是自以为是,总觉得不管走多远,想回头时,女人便还会在原地等着他,殊不知,就算她还在原地,寻到的也不会是原本那个人了。”
秦御倒不想顾卿晚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怔了一下,旋即眉头略拧了下,眸中若有所思,逼视着顾卿晚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深难辨。
顾卿晚本是有感而发,被他这样盯视着,倒不自在起来,她规避了秦御的视线,道:“赶紧回去吧,我总觉着身上沾染了血腥味儿,想赶紧洗一洗。”
她言罢,就越过秦御往前走,秦御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忽而将她禁锢在怀中,道:“爷和卿卿不是父王和母妃,爷不会犯父王那样的错。你知道母妃是如何落下的这头风之症的吗?”
见顾卿晚凝眸无言,秦御缓缓开口,道:“那时候爷出生还不足十日,突然病危,母妃不顾还在月子中,不辞劳苦亲自照顾,又亲自查找原因。后来却查到了当时的冯侧妃头上。彼时父王出征在外,没在京城,冯侧妃到底是有诰命有位份的侧妃,母妃不好直接处置,却又忍不住气恨,等不得父王回来。不顾劝阻,非要往宫中去见皇奶奶。爷是寒冬腊月生的,纵然下人准备的再周全,却还是落下了不少毛病。”
秦御言罢,俊美的面容已浮起一层戾气,便是夕阳的柔光笼着他,也没缓和脸部刚硬如刀的线条。
他顿了一下,又道:“爷小时候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特别依恋母亲,然那几年却是母妃头风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有时候她疼的忍不住抱着头在地上直打滚,会拿脑袋往墙上撞。母妃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她不愿自己的孩子看到她那副样子,病情发作时,便关在秋爽院不见爷和大哥。直到爷五六岁时,母妃的头风之症才慢慢得到了控制。不过小时候渴望母亲,却又不得见的心情,爷却一直都记得。”
他言罢,抚了抚顾卿晚的眉眼方才又道:“所以,爷不会像父王一样,弄的后宅乌烟瘴气,爷也不会让爷的孩子重蹈覆辙。那时候你在进京路上当着大哥的面,给了爷和娄世子难堪,爷放手了。一来是抹不开脸面,你既无意,爷也犯不着倒贴。再来也是因为爷一心想娶个合得来的郡王妃,相敬如宾,从没生过宠妾之心。后来再在京城相遇,爷却发现,是真有些放不开手。”
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才盯着顾卿晚的眼眸,一字一句的继续道:“其实那些御史弹劾的也有些道理,爷如今就想宠着你,故此,既已这样,爷便不会,也不能再弄个郡王妃回来,让她站稳了脚跟,再不满爷宠妾之事儿,开始兴风作浪。爷便想着,可以迎娶一个回来,让她暴毙。可卿卿却说承受不了这个,既如此爷只得迎难而上,不管怎样都抵住压力,坚持不娶了,没得害人害己。所以,爷说不娶正妃的话并非玩笑。”
顾卿晚怎么也没想到秦御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从前也说过不会迎娶正妃的话,可她却从来没有当真过,只以为秦御是哄她的。亦或者心血来潮,当时是那么想的,转眼大抵就抛脑后去了,只因他堂堂燕广王,怎么可能不迎娶正妃?
此刻,顾卿晚却从秦御的眼眸中瞧见了认真和坚定之色,他确实不是说说而已,竟是真打定了主意要不娶正妃。
顾卿晚觉得额角突突乱跳,心神烦乱,盯着秦御半响,她终于还是垂眸,道:“可是宫里的太皇太后,王爷和王妃,世子爷他们都不会由着殿下这样胡闹的。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顾卿晚突然觉得事情变成了一团乱麻,她本来可以只将秦御当床伴的,这样的定位,让她很清醒,也能很好的把握自己。可秦御突然这样子,她发现她有些乱了,他干嘛捆绑了她的身,还要来捆绑她的心。
他太可怕了!太讨厌了!
秦御见顾卿晚垂下头,拧着秀丽的眉,异色眼眸略暗,唇边紧抿成一条线,片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