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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失了分寸,然而方才的情形……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听到棠观的话,颜绾短路的脑子登时恢复了正常,没再顾得上拓跋陵修方才的失礼,而是连忙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望向地上四分五裂的点心,“有……毒?”
“怎么可能?!”棠清欢一下跳了起来,“这是我从府中带来的,路上也没经由他人之手,怎么,怎么会有毒!”
闻言,棠清平附和了一声,“嗯,的确是安王府的厨子做的,不会有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又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拓跋陵修身上。
棠观定定的看着他,磊落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审视。
没有毒……
颜绾有些懵。
如果没有毒,那拓跋陵修是脑子瓦特了吗,突然冲过来打掉了她手里的红豆酥?
不是毒,难道……
脑子里浮起一个可能性。
颜绾心口一紧,转头看向已经垂眼盯着桌上一盘点心的拓跋陵修。
“这红豆酥中……”顿了顿,她听到而拓跋陵修有些艰涩的声音,“掺了杏仁。”
杏仁!
果然是杏仁!
颜绾只觉得太阳穴神经骤然开始抽抽着疼了起来。
……
某年中秋。
女子一身浅碧罗衣,坐在街头的面摊边,面前已然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她眸色亮了亮,转头招呼身后的两个丫鬟,“你们真不吃?”
“不吃。”异口同声的回答。
女子遗憾的耸了耸肩。
怎么就没人能欣赏这种路边小摊呢?
“言姑娘今日竟是比我先到了一步。”一带着笑意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唔,喜欢路边小摊的同好来了~
女子笑着抬头,见来人已经照旧在对面坐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一小袋糕点,不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见她眸中亮晶晶的,男子会意,将那食袋递了过来,“可要尝一尝?”
“当然。”女子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拈了一小块,然而下一刻,瞧清手中的酥饼时,却是蓦地瞪大了眼,“这,这是……”
“杏仁酥。”
女子笑容一垮,忙不迭的将手中一小块扔了回去,“那我怕是没口福了。”
“怎么了?”
“唔,我对杏仁过敏。”
“过敏……是何意?”
“……就是吃了杏仁后,会浑身起小红疹。严重的时候,还会喘不上气有生命危险!”
男子面色一变,连忙将桌上的食袋收了起来,“那可千万不能沾……”
……
“杏仁?”
棠观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口吻里带着些狐疑,“有何不妥?”
听他这么问了一句,拓跋陵修突然抬起眼,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异样。
“是啊,杏仁怎么了?”棠清欢不解的看向拓跋陵修,只觉得他今日越发的不对劲。
颜绾心头开始突突狂跳,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其实她对自己这个杏仁过敏的体质也不是十分上心,只有在杏仁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会想起。
巧的是,这大半年她还真没见过杏仁_(:3ゝ∠)_
所以棠观从来不知道……
然而,此刻突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让拓跋陵修出面解释,怕是情况会更糟糕吧。
心一横,颜绾咬牙,低声解释道,“我……不能吃杏仁……”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无比清晰的落进了肃王殿下的耳里,像是化作了锋利的针尖,一个字一个字,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口。
===
正午过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哪怕是已入深秋,周遭也逐渐升了温,让人觉得有些闷热的不舒服起来。
棠遇扯了扯衣领,从质子府中走了出来,望着已经离开的两辆马车发起了呆。
奚息也紧跟着走了出来,从牵着马的下人手中接过了缰绳,见棠遇还像个傻子似的杵在原地,不由嗤了一声。
转回头,她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缰绳却是蓦地被人拉住了。
“你笑什么?!”
棠遇皱着眉仰头看她。
奚息挑眉,一身红衣在阳光下尤为艳烈,面容也被衬得更加白皙,“撒手。”
她今天吵累了,不想再怼他了。
棠遇冷哼了一声,“不。”
奚息盯了他一眼,扬手就高高甩起了手中的鞭子……
“嘶——”
棠遇一手握住了那差点就要扇上自己俊脸的鞭尾,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你竟然敢对本王下此毒手?!”
“嗯,我敢。”奚息面不改色,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想要抽回鞭子,却发现两人的力量还是有些差距,压根抽不动……
棠遇青着脸,正要发作,却是听到了身后质子府大门关上的响声,注意力一下又被转移了。
“……喂,”扯了扯手中的鞭子,他转头看向满脸不耐烦的奚息,“你有没有发现……四哥他们今天都非常不对劲??我看他们刚刚走的时候,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奚息想要抽回鞭子的动作一顿,在马背上垂头看向棠遇,“你不知道为什么??”
嗯??听这个语气……
“你知道?!”
奚息又是嗤了一声,仰头望天,认真的感慨道,“棠遇你真的好好笑啊。”
“……”
眼见着棠遇就要炸毛,奚息又重新低下了头,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四嫂不能吃杏仁,咱们的四哥不知道,但陵修却知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棠遇怔了怔,“奇怪……吗?四嫂不是说,曾与陵修见过几次么?可能是从前无意中得知的。”
奚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嗯,从前见过几次,陵修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竟然如此上心,还记得她不能吃杏仁。哦,四嫂姓yan,大半年前嫁给了四哥,还随四哥去了并州。”
棠遇不解,刚想质问奚息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脑子里却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是说……陵修心心念念了这大半年的女子,是,是四嫂?!!四哥他知道了?!”
“……四哥的性子又藏不住什么心事,看他的脸色,应当是已经猜到了。况且,你以为四哥像你一样?刚刚除了你,怕是所有人都猜到了吧。”奚息忍不住嘲讽道。
“……”棠遇已经完全震惊了,压根没想到要怎么回嘴,只是满脑子怎么办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棠遇?棠遇!”奚息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便更加用力的想要抽回自己的鞭子。
棠遇还没回过神,手里的鞭子被这么用力一扯,他下意识的往回拽了拽。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用力,奚息身子一栽,竟是意外的被他从马上一把拉了下来……
“棠遇你大爷!”奚息一惊,还未来得及做何反应,再一转眼,整个人已经落进了一个泛着阳光清香的怀抱里。
“!!”
棠遇完全是凭着第一反应,伸手接住了从马上坠下的奚息,接住人的那一刹,他也完全愣住了。
什么四哥,什么陵修,什么四嫂,登时都被抛到了脑后……
出乎意料的,怀里的奚息竟是比平日看上去要纤瘦弱小许多,搂起来的手感竟是……软绵绵的……
他怔怔的垂眼,视线落在那张甚至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上。头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能让他看清那长长的眼睫,看清那微微翕动的鼻翼,看清面颊上那层细密而柔软的绒毛,在阳光的扑朔下,沾上淡淡的金辉。
棠遇不由自主的滞住了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人,一颗心突然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就和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奚息时一模一样……
被棠遇那视线盯得面红耳赤,驰骋沙场的奚小将军怒了,终于一把抽出了自己的鞭子,狠狠的抽了过去,“看什么看?!!两大老爷们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棠遇一时不察,肩侧重重的挨了一鞭子,直疼的他一下清醒了过来,整个人气得直哆嗦,一扬手就将怀里没几两肉的奚息给扔了出去,“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么?!死娘娘腔!”
是啊,两个大老爷们……
有些不好的记忆又有了被唤醒的趋势,棠遇攥紧了手,死死盯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又重新爬回马上的奚息,终于转过身,拂袖而去。
“……神经病。”
奚息拍了拍身上的灰,再次翻了个白眼。
第八十一章长醉
马车内。
颜绾难得的挺直了腰,坐得端端正正。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心虚。
棠观一直没有出声,低垂着眼,目光凝在她裙摆绣着的穿花蝴蝶上,眸中只有深渊般幽邃的黯。他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上覆着一层沉郁阴翳,虽浅但却带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崩塌之势。
颜绾偏着头一直朝车帘外看,但却始终心不在焉的,眼角余光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棠观的面色,便觉得惊了一跳。
什么情况??
方才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当她说出自己不能吃杏仁的时候,所有人……哦,除了棠遇……
他们的反应都极为诡异。
的确,她不能吃杏仁这件事,棠观都不知道而拓跋陵修却知道,这一点十分可疑。
可要真说起来,她不是已经提前打过预防针了么?
她与拓跋陵修曾经见过几次,若是那个时候无意中得知了自己对杏仁过敏的事也不是特别稀奇……吧?
怎么一个两个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丝了然,奚息悄悄瞥棠观的时候都是满脸“完蛋”的样子。棠清欢的反应更是耐人琢磨,盯着她的时候,眼眶都快红了。
他们这样……让她有点方。
——“我……不能吃杏仁。”
这句话始终在棠观脑子里不断萦绕萦绕,最终汇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硬生生拉了进去。
一阵风从车帘外缓缓松了进来,分明是温和的微风,但拂过他面上时,却像是升了温,在他眉眼间点起了一丝星星之火,逐渐成燎原之势。
——“我要去西街市集转转,子显,你可要同去?”
——“我曾听人说,北燕的三皇子骄矜自负,还极为好色,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曾有人与我说,茉莉花可入茶……”
——“陵修他啊,看上一姑娘,结果那姑娘突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这是害了……相思病!”
从前那些总能让他察觉出不对劲,但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的线索,此时此刻全都被串在了一起,得出了一个有些尴尬而难堪的真相。
他的好兄弟思慕着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棠观扶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他抬眼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颜绾,心口翻涌起一阵热潮,像是要将他灼伤的架势。
从未体验过这种情绪的肃王殿下并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为什么而郁闷甚至是愤懑,所以他隐隐觉得,自己是在钻牛角尖……
肃王殿下开阔了二十多年的心胸告诉他,他现在的心思太奇怪了。
就算是拓跋陵修惦念着的女子是颜绾,那又如何?
曾经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两人或许是某一天在市集上相遇,然后就有了交集……
想到这,肃王殿下自我安慰的思绪突然中断。
……算了,他还是难以接受。
于是,肃王殿下的心头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负累。
一边沉浸在自己越来越小心眼的打击中,一边还在为拓跋陵修与颜绾间不为人知的相识而纠结,他的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黑得像锅底似的。
与此同时,他的理智也终于崩断了。
“停车。”
“殿下?”
见棠观突然站起了身,颜绾一惊。
棠观掀开车帘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颜绾。
见她微微有些不知所措,棠观更加觉着自己小心眼的有点无理取闹,然而尽管如此,他依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波动,他眉眼间的沉郁阴翳稍稍褪去了些,努力缓和平日里冷冰冰的腔调,“……你先回去。”
说罢,便下了车。
“殿,殿下,你去哪儿啊?”顾平的声音响起。
“……闭嘴。”
颜绾愣愣的看着那还在悠悠荡着的车帘,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马车重新启程时,才冒出了一个极为不靠谱、却又可能性极大的念头。
……棠观他,不会是去找拓跋陵修的麻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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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府的下人眼睁睁看着一玄衣男子从天而降,目瞪口呆。
正想着是什么刺客竟然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噌”的冒出来时,那男子却蓦地转过了身,熟悉的面容没树影的遮挡,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肃,肃王爷???”
肃王不是刚从正门出去吗?怎么现在竟然又从……房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