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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一直沉默的肃王殿下突然开了口。
颜绾的小动作僵了僵,“恩,有一点……噫?”
话还未说完,怀中却是骤然一暖。
颜绾诧异的垂眼,只见自己觊觎了一路的墨色大氅竟是终于落进了自己怀里,带着某位殿下的体温,让人不自觉的便能安心下来。
“殿下……”虽然非常舍不得怀里的大氅,但想着对面坐着的棠观毕竟和自己不太熟,颜绾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大氅捧了回去,推辞道,“这大氅您还是自己披着吧……妾身只要等到下一个歇脚处,从箱子里另拿一件便好了。”
棠观蹙眉,又看了颜绾几眼,便二话不说接回了自己的大氅。
“……”颜绾嘴角微微抽搐,她不过推辞一小下,不是真的让他拿走啊喂qaq她果然是冷的脑子都不清醒了,和棠观这个耿直boy客套些什么啊!!他压根不吃这一套嗷!
就在颜绾追悔莫及、得到深刻教训后,素来耿直的肃王殿下却是冷着脸抖开了手中的大氅,朝她的方向欠了欠身,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扬起手。
颜绾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蓦地被披上了墨色大氅,暖意登时沁入肌肤,将寒风的凛冽通通隔绝在外……
“你身子娇弱,若是受了风寒,会更加耽搁行程。”嗓音低沉而郑重。
“……”
……如此残酷的原因其实可以不用讲,他再这么直白会很容易失去她的qaq见颜绾的唇角微微向下撇,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棠观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若是不耽搁行程,到了并州后,你也可早日离开与意中人相聚。”
“……”又是意中人。
颜绾被噎的欲哭无泪,别开眼透过被风掀起一角的车帘朝外看去,无奈的点头,“殿下说的是。”
拿不到玉戒她才不走!怎么撵也不走!!
“殿下?”棠观挑眉,抿唇重复。
颜绾顿了顿,这才想起出发前慕容斐的嘱咐,说是既已乔装成民间的富贵人家,就不便以“王爷”“王妃”称呼,要通通改成“主子”“夫人”。那么……
“夫,夫君?”全当这是在过家家,颜绾心一横,十分别扭的叫了一声。
“若觉得不妥,便叫子显,”棠观的视线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停留了片刻,移开了目光,“我的字。”
“子显……”好像比夫君要正常多了。
马车内又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
颜绾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将脸埋进了领口那一圈柔软的紫狐毛,舒服的轻轻叹了口气,鼻端却是萦绕着大氅主人陌生而冷冽的气息。
——“你同陆无悠狼狈为奸,做的那些龌龊勾当难道还少么?”
耳畔回响起棠观在宫门外质问渊王的话。
狼狈为奸……
龌龊勾当……
颜绾眼皮微跳。
果然不出她所料,面前这位肃王殿下对她好像真的是深恶痛绝啊。
想来她也的确不“愧对”龌龊这个贬义词……
晋帝寿诞那次,是她派危楼的人在东宫寿礼上动手脚。黄河水患那次,也是她出的主意,钦天监正史又是渊王的人,这才给东宫挂上了个“不祥”的名头。
至于微服私巡中的种种,也是她精心布置。途中偶遇的那位与故皇后极为相像的冯萋萋,也是危楼中人。再之后的“杖杀宫人”“重伤禁卫军”也都是她的杰……作……
想起从前种种,再想起此刻自己对面坐着的是谁,颜绾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脑袋都恨不得缩进大氅内。
……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己作了这么多孽呢_(:3ゝ∠)_
“棠珩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正当她想着怎么做鸵鸟时,一直面无表情旁观的肃王殿下却是冷不丁开口了。
颜绾缩脖子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对她说的,连忙抬起了头,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什……么?”
棠观眉宇微凝,双眸幽如深潭,但说出口的话却不似嗓音那般凛冽,“我从未对你的出身有何偏见。”
“……”
闻言,颜绾怔了怔,下一刻却是想起了自己在宫门外与渊王的对话。
——“之前我还听说四哥对四嫂庶女的出身多有不满,今日一看……竟都是些不实的传言,四哥四嫂分明是伉俪情深,天生一对。”
——“渊王说笑了,肃王殿下乃故皇后所出,是陛下的嫡长子,而妾身不过是侯府庶女,如何能与殿下相配?”
棠观以为,渊王是在嘲笑她的庶出身份?
刚刚还有些抑郁的颜绾登时乐了。
敢情这位肃王殿下压根没听出渊王针对的是他啊,还害得她巴巴的冲在前面为他出头……
不过她也早该想到了,棠观这么一个直肠子的人,要想懂她和渊王那厮话里的弯弯绕,也真是难为他了。
唇角微微翘起,颜绾忍不住笑道,“我知道,子显襟怀磊落,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
见棠观也不再自称本王,她便也将那麻烦的妾身二字给去了。
女子展颜,玉白的面颊衬在深色裘领之上,眼角眉梢染上了一抹潋滟的笑意,越发显得容姿殊丽。
棠观眸色微微滞了滞,面上有一抹异色掠过,然而下一刻,他便淡淡的别开了眼,不再说话。
☆、第13章 草寇
第十三章草寇
“主子。”顾平的声音自帘外传来,干净而清亮的。
“何事?”棠观偏过头,扬手掀开了车窗上的布帘一角,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凉薄的落日余晖下英气逼人。
“管家说,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江夏郡,问今夜能否在江夏郡歇一宿,明日再赶路。”
顾平垂头问道,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属。这位年轻的中郎将怎么看,那周身气度都和棠观是一脉相承的。
棠观点了点头,“一切都由他做主。”
“是。”
管家便是那不怎么靠谱还凶巴巴的神机营大将慕容斐。
一切……都由他做主?
颜绾心下觉着不妥,便犹豫着问出了口,“子显……我看那个慕容斐有些古怪,若是将所有行程都交由他做主,万一……”
“你多虑了。”出乎意料的,棠观竟是想都没想便否定了她的猜疑,“慕容斐虽看上去豪放不羁,但从前领兵打仗也是神机营中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
“……”颜绾悻悻的撇了撇嘴,摸着自己身上的的大氅垂下头。
若是真有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打发来,护送废太子去封地呢?
“吱嘎——”
就在颜绾暗自在心里嘀咕的时候,马车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的缘故,她一个没坐稳朝旁边栽去,幸好棠观伸手捞了一把,这才避免了她栽下车的悲剧。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像是前方有什么人挡住了去路。
棠观蹙眉,将怀里的颜绾扶稳后,才转身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嗓音低沉,在寒风的呼啸声中威仪半分未减,“出了什么事?”
顾平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了车边,“主子,好像是遇到了这一带山林的……草寇。”
“草寇?”
草寇?
颜绾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此山是我开……”远远的,那草寇头子便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然而却不过是虚张声势,虽然嗓门大但声音却轻飘飘的,直让后几句散在了寒风里。
棠观和顾平都是从小在皇城长大的人,就算是有见识,见识的也是沙场上的大场面,这种寒碜而小家子气的土匪喊话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顾平挠了挠脑袋,面上满是好奇,“他在叫什么?”
颜绾也凑到了棠观身边,朝掀开的车帘外看去,忍不住小声回答,“他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
“……”
察觉到一丢丢冷场的尴尬,颜绾轻咳了几声,牵出一抹笑,迎上身边主仆两人的审视,“怎么了?”
顾平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连忙应声道,“夫人好耳力!!”
“……”棠观冷冷的瞪了顾平一眼,“你去前面看一眼。”
“是!”
待顾平离开后,面无表情的肃王殿下才转向颜绾,“这寇匪间的黑话,你是如何得知的?”
连他都未听清的话,颜绾又怎么可能是因为耳力好听的清清楚楚?
颜绾笑容僵了僵。
这……所有电视剧都这样演啊qaq
“也,也是听旁人说的。”
闻言,素来习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肃王殿下依旧没放过她,“什么人?”
荣国侯府怎么会有人对这等江湖规矩了如指掌?
颜绾的眉心隐隐作痛,对肃王殿下这种耿直的性子简直是又爱又恨,干脆胡乱把自己子虚乌有的意中人又拎了出来,“是,是我的意中人。他,他是江湖中人,对这些草寇的套路略知一二,这黑话也算是趣闻之一。”
混迹江湖的意中人?
棠观眉宇微凝,刚想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顾平却是已经从前面跑了回来,禀告道,“主子,前面不过是一帮不入流的草寇。人虽然多,但看着也都只会些三脚猫工夫。管家准备拿些银子打发他们,若是还不肯罢休……”
“若是还不肯罢休要怎样?”颜绾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顾平垂下头,微微憋着笑学慕容斐说话,“若是还不肯罢休,那就……胖揍一顿!扒了衣裳捆作堆等官府来收拾!”
胖揍一顿,扒了衣裳……
颜绾噎了噎,眼前又浮现出慕容斐那张遍布皱纹却凶巴巴的脸,开始为那些运气不怎么好的草寇肉疼起来。
听了顾平的话,棠观便知道前面那群草寇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且慕容斐完全可以应付。
松开手中的车帘,他挥了挥手,缓缓靠回了车壁,扫了一眼还想探身出去一看究竟的颜绾。
被那凛冽的眼神不轻不重的瞥了瞥,颜绾垂下头,不由乖乖的坐直了身子,一颗心却是已经飞到了车外……
他们已经如此低调谨慎,竟然还会被草寇盯上?
更何况,这里还是官道。在官道上拦截过路的车队,究竟是这里的草寇太过猖狂,还是有人暗中指使、想要……斩草除根?
但瞧着领头的那人,又的确是个草包。
官道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偏偏他们这一支队伍被拦下的时候,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如此好的时机,竟只是些跳梁小丑冲下来叫几声“此山是我开”。
可能是这三年做的坏事多了、阴险惯了,颜绾此刻竟有些可惜的想,若是她想在这里借用草寇的势力……
那便在草寇中提前安插生门之人,诱使草寇拦截队伍。而其余的死门杀手便埋伏在山林中,只待场面一混乱,便趁势刺杀马车中的棠观。
有这样一个如假包换的真草寇在前面打头阵,既能隐藏实力也能让慕容斐等人掉以轻心,最后不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干净而不留痕迹的收尾。
多完美的行动。
若是她想对棠观下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颜绾眸色一惊,蓦地抬起头,一把拉住了棠观的衣袖,“有诈!”
话音刚落,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隐隐还夹杂着刀剑相撞时的锵锵声。
棠观眸光急缩,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最前方的慕容斐正准备扬刀好好教训这帮不识好歹的贼匪,却见又是一拨同样身着草寇衣裳的人自坡上俯冲而下,身形步法竟比自己面前的小喽啰要高出上百倍,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不好!!竟是轻敌了!
慕容斐神色一慌,忙扬声让手下的人去拦那一拨杀手。然而真正的贼匪虽不堪一击但却仗着人多势众,团团围住了他们,让他们不能即刻拦住那些真正危险的杀手……
顾平也被几个草寇缠住,刀光剑影间,他眼睁睁看着四个武功上乘的“草寇”直直朝棠观的马车扑了过去,登时目眦欲裂。
“殿下小心!!”
从杀手出现,到冲向马车,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不过都在眨眼间的工夫。
又是眨眼间,四名杀手在距离马车几尺处骤然抬手,齐刷刷的射出几枚暗器,“嗖嗖嗖”几声,猛地刺进车帘内……
尽管在颜绾的提醒下,棠观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鉴于马车的狭小空间,再加上还要顾忌颜绾,他的动作也不得不放缓了许多。
暗器自帘外“嗖”的射了进来,棠观眸色一厉,扬手将颜绾拉进怀里,猛地跃出马车,躲开了齐齐连发的十数枚暗器。
耳畔传来暗器擦过的破空之声,颜绾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浑身一凉,那披在身上的大氅已经被刮下,钉在了车壁之上。
下一刻,脚下突然着了地,却是棠观已经带着她落在了马车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