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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遑论来到元娘身边了。然而,他却依然觉得他们浑身上下处处是不足,依然觉得元娘值得更好的郎君。
只要想到元娘披上花钗翟衣,嫁给那两人当中的任意一人,他便觉得心痛难当,有种欲将这种种想象一并焚毁殆尽的冲动。他倏然明白,原来她便是他内心当中坚守的底线。他想将一切都捧来与她,让她过上最惬意快活的日子,故而无法容忍她的生活当中有任何不完美之处。即使她并不在意,他也须得替她百般打算,否则便觉得备受煎熬。
想到此,谢琰好不容易方冷静下来,淡淡笑道:“孩儿在京中一切安好,祖父祖母不必挂怀。只是,之前曾见到何二郎与元娘走得很近,两人都毫无避讳之心,难不成他们俩之间的事已经定下了?”
李和抚了抚长须,有些疑惑地眯着眼睛打量他。柴氏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微笑着打趣道:“怎么?三郎这是在为郭大郎打抱不平么?何二郎那孩子虽不够稳重,但胜在率性真挚,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个能撑得起家业的。元娘与他青梅竹马,原本便十分熟悉。如今相处融洽,倒也算是很有缘分。更何况,我们有心为元娘招赘,何家二郎并非嫡长子,或许何家并不会反对此事。郭大郎是郭家的独苗,这番打算却是不可能成的。”
招赘?谢琰眉头一跳,紧紧拧了起来:“若为女户,方有招赘一说。且赘婿颇受诟病,日后行走官场亦十分不便。家中尚有玉郎,元娘招赘名不正言不顺,且日后赘婿也很难扶助玉郎升迁,此举似乎有些不妥当。”当然,以何二郎的脾性,日后能得祖父荫护,升至果毅都尉便已经很是不错了。若欲为折冲都尉执掌一方军府,恐怕他的性情很难担此重任。然而,元娘这般无处不好的小娘子,岂能因夫君之故屈居他人之下?
“我们先前只想着不愿元娘嫁去旁人家,离我们太远,倒是不曾考虑过女户与赘婿之事。”柴氏蹙眉,“许是关心则乱,反而思虑不周的缘故。三郎有何想法,不如说来听听?”招赘之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他们早已阅历无数,岂能不了解其中的是是非非?便是再舍不得,也不忍让心爱的孙女卷入其中。不过,眼见着谢琰比他们两把老骨头还急切几分,倒是让元娘的婚事又生了几分变数。
“此去长安,孩儿也见识过许多人才出众的少年郎。才华横溢者有之,气概豪爽者亦有之。如今咱们家身在灵州,交际有限,很难寻出合适的人选。倒不如再等些时日,待薛延陀之战之后,祖父与孩儿说不得便能靠着功勋迁转上去。届时,必定能为元娘寻得更如意的郎君、更合适的婚事。不论什么长安少年、官宦子弟、世家公子,孩儿都会仔细替她挑拣,将她交托给最值得托付之人。”谢琰并未察觉,自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之意,与往常大不相同。
“区区黄毛小儿,以为功勋迁转当真那么容易?”闻言,李和横眉竖目,“越是往上迁转,便越是难得。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往上升迁早就无望了!而你——你仔细想想,名列凌烟阁的那群武将,到底打了多少胜仗,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你而今不过十五六岁,若想令那些个高官世家刮目相看不难,但若想让他们抛开陈郡谢氏门第,屈就我们李家这等寒门,却是难上加难!除非你与那霍骠骑一样,小小年纪便能靠着军功封侯,一等世家支脉子弟或许还会‘降尊纡贵’高看我们一眼!呵,真有这样的亲家,我们也不稀罕!”
柴氏亦轻轻一叹:“爱屋及乌,谈何容易。待到你一鸣惊人的时候,元娘恐怕早就过了花信之年。除非她出家暂避,否则如何能等得?便是她能等得,官媒恐怕也等不得。何况,因你而取中元娘的人家,果真适合她么?我们也并不在乎什么门第富贵,只需寻个全心全意待她好、能护得她周全的人便可。”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韶华易逝,她已经将至豆蔻年纪,等不得了!
她等不得他立业之后,再蓦然回首——
谢琰一怔,心中似是被无数箭簇射中了一般,忽然觉得疼痛难当。生生忍痛拔去那些箭簇之后,只留下无数空洞,涌进凛冽如霜刃的寒风。茫茫然之间,他猛然惊醒,原来是他渐生情愫不可自拔,才不愿将元娘交给任何人,才看郭朴、何飞箭百般不顺眼,心中才会因妒意而生出焦灼与不满。
情不知因何而起,当情起之时,早已是烈火燎原之势,无可阻挡。
不,或许他其实心中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倾心于她。自初遇时开始,她便那般与众不同,坚定不移,以柔弱的双肩背负起整个家庭,直至逐渐变得强悍无匹。而她又那般信赖于他,仿佛无论他做任何事,都是深思熟虑且无比正确。她不需依附任何人而生,如烈日骄阳,又如寒风朔雪,尽可自在随意。也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并驾同行、相濡以沫、彼此理解、相扶相助。
然而,他会是最适合她的人么?他的家庭,他的家人,会接纳她、喜爱她、支持她么?即便他能无视家人的反对,她又能将他当成夫君么?在她心中,他是否永远都只会是义兄?只可相敬如宾,不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是孙儿太过想当然……也太过唐突了。婚姻之事,本便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应由祖父祖母做主才是……”一时间,谢琰的心绪太过杂乱,怎么理也理不清楚。他有些狼狈地起身告辞,字字艰涩,十足地言不由衷,而后便匆匆离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淡定平静,在两位熟悉他的老人跟前却留下了无数破绽。
柴氏摇了摇首:“这也算是‘兄妹之情’?”她当真曾经以为,两个孩子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却不想谢琰不知何时已是情根深种了。瞧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她又如何忍心将元娘许配给他人?“也不知元娘心中究竟有何想法。瞧她这些时日与何二郎相处,也并不似已经开窍了。”
李和嘿嘿笑着搓了搓手,炯炯有神地望向她:“娘子,不如随他们去罢?反正元娘还没及笄呢,两人且再等几年也不迟。也省得咱们再费什么心思,到时候元娘愿意嫁谁就嫁谁便是了。”
“……”柴氏横了他一眼,“何家且不提,郭家便回绝了罢。他们家大郎年纪大些,早些回绝也不耽误说亲。至于何二郎,也罢,就看他与三郎哪个能得咱们家元娘青睐就是了。三郎除了他那个阿娘之外,确实没有一处不好。以他的脾性,应当能护得住元娘罢?”
李和倒是丝毫不担心:“呔,后宅的手段也就是那几板斧,谁不知道?那王氏要是不想做个恶名在外的阿家,也只能百般挑剔,再祭出家规来惩罚。元娘岂会惧怕这些?保管教那王氏什么手段都使不顺畅。何况三郎不过是幼子,也没有奉养母亲的责任,带着元娘远远地住着,彼此互不干扰,不就皆大欢喜?”
“你想得倒是简单。”柴氏笑着哼了一声,也不再与他争执下去。作为内宅主妇,她自然比谁都更清楚,阿家对于儿媳的天然制压。单单一个“孝”字,便能制得儿媳喘不过气来,甚至能逼迫儿子休妻另娶。那王氏若是个拎不清的,一怒之下告儿子与儿媳忤逆,恐怕三郎与元娘这一辈子便毁了。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无论如何忧虑都是空的,待走到那一步再想也不迟。王氏是鼎鼎有名的太原王氏女,应当也不至于那般下作才是。
☆、第八十章 非同寻常
翌日清晨,李遐玉自睡梦中醒来,便隐约听见几个粗使小婢女正央求思娘与念娘,不愿将满院子的新雪打扫干净。她披上裘衣,支开窗户往外瞧去,就见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不知何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远远近近皆是纯白一片,犹如清净琉璃世界一般,确实令人不忍心毁去半分。
“便是瞧着再好看,咱们也不能成日待在屋子中不出去罢?”念娘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们好歹也扫出一条小径来供人行走,可不许找什么借口偷懒。”思娘更是一板一眼,毫不通融:“元娘日日都须练武,若不将院子清扫出来,连踏脚的地方也没有。别磨蹭了,赶紧去。”
“罢了。”李遐玉出声道,“由得她们去罢。这新雪瞧着确实漂亮,不如咱们也学学别人家的风雅,将梅花、桃花、杏花上的雪都取下来烹茶酿酒,也算成全这群小丫头顽雪的小心思。”若在平时,她断然不会有什么风雅的想法,但眼下心情实在很好,便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话音方落,略有些刺骨的寒风拂面而来,将残存的几分睡意尽数驱除。她微微眯起双眸,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待会儿你们折几枝花,就当作帖子,送与兄长弟妹们,邀他们午后赏雪赏花去。咱们家虽是武将人家,偶尔附庸风雅一回也不错,赏花赏雪也算得上是消遣了。”
思娘与念娘捧着铜盆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妆扮。李遐玉平素顶多使些面脂,梳着男子的发髻方便习武,今天却突然看向自己装得满满当当的数层妆匣,从中挑了碧玉步摇与桃花状钗朵、红宝镶玉梳:“习武归来后,换个单螺髻,再用些首饰。”
“是。”思娘反应平平,仍是只做该做的事。念娘却禁不住好奇地悄悄打量着她,试探着问道:“元娘今日似乎很有兴致?不如将二娘前些日子送的细粉、胭脂、口脂都取出来用一用?”这位主子素来都不喜妆扮,突然生了兴趣,她也想试试自己的手艺是不是已经退步了。
李遐玉略作沉吟,利落地起身:“薄施脂粉既可,我可不想贴什么面靥。”
“如今正好桃花盛开,不如在眉间点个桃花妆?”念娘眼睛一亮,跟在她身后继续念叨。
李遐玉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也罢,由得你妆扮就是了。”而后,她便踏出了院子,径直往校场而去。无论风吹雨打,无论是否身在家中,他们五人每日一早必会习武至少一个时辰。一场新雪而已,并非暴风骤雨,大家自然依旧齐聚在校场之上。
许是方才有些耽误的缘故,李遐玉来到校场上时,孙夏与李遐龄已经抡着斧头、举着长枪在对战了。孙夏气力一向很大,几板斧下来便将李遐龄的长枪磕飞出去,最后一斧劈空了,竟砍进了地面的石板中。李遐龄帮他将斧头拔出来,对着那足足有一寸深的裂口啧啧赞叹:“大兄这一斧子若是砍在树上,恐怕轻轻松松便能将那些足足有腰粗的树砍断罢?”
“好端端的砍树作甚?砍人的时候便宜就成!”孙夏咧开嘴笑起来。
“也是。”李遐龄早已习惯他这般“直率”的形容,并不觉得如何血腥。见李遐玉正在旁边射箭,他便拿着长枪凑过去看了看:“今日起了风,阿姊依然十射十中,准头竟然毫无变化,真厉害!”
李遐玉射了足足百箭,直到两条手臂都发麻才停下来:“你也射几箭给我瞧瞧。”他往后不投军,射艺与骑术才是最为紧要的,长枪与刀术可当做健体之用。
“阿姊,怎么不见阿兄?”李遐龄挑了一张趁手的弓,左顾右盼,“昨日我翻了翻他带回的历年省试实录册子,瞧见他在旁边写的小字注释,许多用典我都不太清楚,还想与他讨论一番呢。”
闻言,李遐玉亦回首遥望,瞧见孙秋娘正提着长鞭过来:“许是阿兄有些忙罢。我邀了你们下午去品茗赏雪,那时候再问就是了。”
李遐龄颇有些失落,又振作精神:“说这些,你们定会觉得无趣。倒不如咱们问一问大兄和阿兄,长安都有些什么新鲜事,热不热闹。等到我要赴省试的时候,咱们一家人都去长安住一段时日。”
说话间,孙秋娘已经走上前来,甩着鞭子,抿着唇浅笑:“待你省试的时候,还不知得等多少年呢。十年八年?恐怕那时候我们早便去过了。说起来,咱们要是想去长安,什么时候不能去?”
“哼。”见她满面笑容,说的话却十足不中听,李遐龄扭开脸,自顾自射箭去了。
李遐玉略作思索,唤来旁边的思娘,让她去谢琰的院子里问一问:“阿兄可别是病了,仔细问清楚再回话。”如谢琰这种从来不生病的,若是一旦病起来,必定来势汹汹,轻忽不得。
思娘颔首答应,赶紧去了。
却说此时的谢琰,已经在正房厅堂中枯坐了一整夜。仿佛只是一睁眼、一闭眼而已,夜色便渐渐褪尽,屋檐前映照着雪光,将未燃灯火的室内照得亮堂许多。他似乎想了许多事,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想过。
“三郎君?”冯四唤了一声,虎背熊腰将半扇门给遮得严严实实。
谢琰眼睫微微动了动,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室内有些昏暗。不过,当冯四进来趺坐下之后,便又有雪光投过来,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