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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将剑嗖的一声查在倒地的王旗上,正中雄鹰的心脏。
士兵没人吭声,纷纷将手里刀剑插在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士兵,也是认主的。
沐心慈满意,转头对沐沉舟说,“爹爹,宫里的事交给我,你和哥哥们把咱们的沐家军操练好就成。”
“阿音。”沐沉舟看着干净利落离开的沐心慈,心里既意外又惊喜……
沐战见士兵皆跪下臣服,满腔热血都在沸腾,连忙追上去,找妹妹沐心慈。
天下皆以为李昭已死,但实际上他还活得好好的。
苍穹如墨,一蓑雾霭笼罩寒江。几叶渔舟,金红的烛影碎碎的洒在江面,随波荡漾。歌女的歌声和着琵琶调,从画舫里传来。
李昭脱下了龙袍,身上穿着寻常的布衣,浅色的,和他气质倒相显合宜。
李昭端起一樽清酒,站在船头,身边站着的那抹秀美的少女身影,正是沐心慈。
天上一轮圆月,今夜十六,月亮正圆。
“放弃江山、地位,你可后悔?”沐心慈问。
李昭将酒倒入寒江,摇头,笑道,“若说要后悔,我大约只后悔一件事。”李昭转过来看着沐心慈,“那便是我拱手把你让给了李睿。”
☆、第6章 枝头桃花两处红
李昭说完,却听沐心慈一声轻笑。那笑,比平常十二岁女孩多了些妩媚的神韵。“我要去何人谁边,便去何人身边,谁也‘让’不了。”
李昭其实早已释然。皇宫中种种勾心斗角,他已厌倦,不如寄情山水,云游四方,活得潇洒自在。或许,他该感谢这次菱太妃的谋害,给了他自由的机会,当然,更要感谢这个……少女?
李昭望着沐心慈,她向歌女拿了琵琶,拨弄了两个音。
沐心慈对着江月,幽幽而弹,款款而唱。歌声柔媚空灵,词却豪迈粗狂。
“松山石寒霜白月,滚滚浪涛拍岸惊。半卧沙场,醉枕江山,看山河内外、英雄草莽,万代春秋社稷,谁人主乾坤……”
李昭听在耳里,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好个谁人主乾坤。这个女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真是让他期待。
画舫里的歌女怯怯的向沐心慈讨了歌词和调子,学了去。那之后,每到夜里,荀阳江上便可听见这曲歌声,羁客商旅往来不绝,歌声亦一遍又一遍的传唱……
万代春秋社稷,谁人主乾坤。
**
沐心慈每日醒来,床边时有枯萎的花瓣遗落。
沐心慈捻起花瓣愈加疑惑。九幽是陈国质子,现下还在来燕的路上,不可能出现在她府中才对啊。
今夜,沐心慈早早睡下了,半眯着眼睛,佯装睡着。强撑着困意等了快两个时辰,依然不见动静。
正在昏昏欲睡,猛然感到床边有一丝凉凉寒气袭来,想要睁眼,却忽闻一阵异香,强烈困意拢上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九幽,一定是他……
九幽摘下斗篷,露出一张俊秀却寒如冰雪的脸,那冰雪在看见沐心慈那一刻,都化了。
九幽指尖抚摸着沐心慈的脸颊,墨玉一样的眼眸里荡漾着水一样柔情。
“阿音,你的脸……好滑……”
九幽赶在沐心慈睁开眼之前,把她迷晕了。这香是安眠的,对身体无害,只是使用多了会身子力乏,滋味也不太好受。
陈国送来的质子,也就是另一个他已经在路上,过了大燕国边境。今夜,他便想动身去看看曾经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那个自己,取而代之。
沐心慈脖颈衣领微敞开,露出一段白皙的锁骨,九幽慌乱的移开眼,又迫切的移回来,望着她的肌肤,眼神挪不开。
好想……好想吻一下……
九幽如玉的手指收紧握成拳,屏住呼吸,缓缓凑过去。
就靠近闻一下她的气息就好,不做其它,就闻一下,记住她身上的味道……
九幽埋在她的脖颈间,鼻尖与唇似已经感受到沐心慈肌肤上传来的热度。
她好香……
忽然——
“大胆,竟敢迷晕我!”
沐心慈猛然睁眼,一把抱住九幽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却被一双指尖细腻的大手紧紧捂住眼睛,挣脱不掉,看不见身下的人。
沐心慈突然醒来,九幽吓了一跳,不敢再用药迷晕她,慌忙间,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她的眼睛。
“九幽你这狗奴才,竟然敢天天来偷窥我!”天天来偷窥她,却不现身!这才是沐心慈最恼火生气的地方。
九幽被沐心慈骑在身下大骂,不敢吱声,也不敢反抗,怕伤到这个柔弱的少女。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窘迫过。
“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是你!九幽……”
九幽情急之下点了沐心慈的睡穴,沐心慈这下是真昏睡了,软软的倒在九幽身上。
她的身子那么……那么的软……他竟然有了一丝不该有的欲…念……
思及此处,九幽慌忙滚下床去,呼呼喘着粗气,手捂住胸口——胸腔里那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心头既甜丝丝的又悔恨恼怒自己。
九幽跪在床边,反手对着自己胸口连击两掌。九幽忍不住咳嗽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主人,九幽该死!望主人勿怪。”他竟然对她生了那样龌龊的念头。真的该死!
可沐心慈早昏睡了,哪里听得见。
九幽拉了被子将沐心慈盖好,眼神总不注意的就望去了她沉睡的清秀脸蛋儿,移不开眼,又忍不住,往她领口逡巡……
九幽感觉带上黑斗篷,罩住眼睛。飞身从窗户离开,连夜去了镜城,陈国质子明晚就到镜城了。他这些日子在暗处保护这沐心慈,一直没舍得离开。
沐心慈第二日醒来,火气冲冲,但又无处发泄。
果然是九幽!该死家伙,居然偷偷摸摸的潜进她屋子!看下次见面她怎么收拾他!
哼。
沐心慈猜想着,这个九幽莫不然就是二十后的九幽?否则,他现在怎么会认识她呢?
陈国送来的是陈国王宫里第七子,名为苏昱,传闻其母是天蝉国前任圣女,身通各种秘术,神秘莫测。不过,苏昱之母早在他两岁时就仙逝了,而后这七王子便消失了许多年头,近两年才找到。
或许也因此,才将他送来了大燕当质子。九幽的本名,便是苏昱,“九幽”这个名字,是他跟随沐心慈之后,沐心慈给他的名字。九曲轮回,幽幽黯然。因为他一身黑衣,斗篷遮面,沐心慈便给他起了九幽这个名字。
九幽嘴角似有一丝笑意。他都快要忘了“苏昱”这个名字了。
镜城,东来客栈天字号房。
水汽氤氲,把屏风上所画的蟠桃仙女都衬得活灵活现。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的想起,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你们出去吧。”
“七王子殿下,奴婢……奴婢帮您宽衣擦背吧,你背上有伤,不方便……”
“我不需要女人伺候,出去!”
婢女们答了“是”,退下关上房门,并不因为挨了主子训暗自愤然。她们是主动请缨虽苏昱来燕的,只为,能够此生都能看见苏昱,这个渺小的愿望。只是七王子苏昱从不准她们近身,说是伺候他,还真是有点牵强。
苏昱宽衣…解带,入浴。双臂靠在大木桶桶沿上,仰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飘散、荡漾。热水让他白皙道有些苍白的脸颊多了些血色。
秀色可餐的美男子,一点不假。
和九幽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个性。不,应该来说,他就是九幽,还没有遇见沐心慈时的那个九幽。
苏昱沐浴完,将软剑擦拭了一番,“嗖”的收回剑鞘。此番来燕,并非只来做质子那么简单。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刺杀燕皇,灭了燕国皇室!
以他的武功和毒,并不是不可能。苏昱回身妄想水汽氤氲的木桶,桶里的花瓣已经尽数枯萎。自嘲一笑。
他果真是个毒物啊。
苏昱夜里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他夜里向来少睡,于是飞身从窗户出去,一抹矫捷暗影一闪而过,留下点点沐浴后残留的花香在风中飘散。
苏昱去了附近最高的楼台屋顶,坐在亭角上,仰望天上的下弦月。
燕国皇宫正在动荡之时,新旧皇帝更替,最是不稳妥的时候。据陈国在燕京的探子递来消息,他到燕皇宫的那日,正是新皇与皇后大婚。如果在婚典当天将这两人杀了,或许不错。
苏昱暗自对月沉思,没有觉察出,不远处的暗影里,有一个人正窥视着他。
九幽远远看着屋顶上那个十六七岁的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就知道他会来这里。本该是同一人,现在却因轮回逆转,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既然是两个人,那便不是同一个人了吧。九幽一想起,这个年少时的自己很可能会取代他,跟随到沐心慈身侧,心里就嫉妒得慌。没错,他真的好嫉妒。
他一定会爱上她的,一定会!
陇上老人叮嘱过九幽,不能擅自出现在这些人前,引起混乱,否则,可能会扰乱时空,后果如何,他也不知道。
他们二人都是入侵者,不属于这里。
九幽隔着衣料感受到贴心窝放着的那根珠钗,远远望着楼台顶上那个他。
或许这样是最好。如果他遭受果报,灰飞烟灭,正好有个人保护沐心慈,跟他一样深爱她,无怨无悔。
九幽用这些安慰着自己、说服着自己,可心还是在痛。真的好想……和她在一起……
九幽手隔着衣裳捂住珠钗。那不只是一枚钗子,而是他藏在黑暗里不能说出口爱,是他继续这趟无趣生命的所有动力。
阿音……
☆、第7章 梦未入定幽香来
九幽一身带毒,体质已经改变,不会因为岁月改变而模样变老。他与苏昱只是有些微的差别,苏昱正迈向成年,老成中还带着些青涩,而九幽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九幽没有多做停留,来镜城也不光是为了来看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应陇上老人的要求。
陇上老人本来就年事已高,施咒耗费一番力气,命都去了一半,前些两天又不小心摔断了腿,都是九幽在照顾他。
陇上老人说镜城里住着他一位老朋友,可以帮他续续命。于是九幽背着陇上老人,去了老人说的“飞雪山庄”。
“小子,你其实大可抛下我,一走了之。”陇上老人在九幽背上说。
“你既是为了我而遭受磨难,我自是不会弃你于不顾。”九幽面无表情答道。
在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圣石便已毁,碎成千万片碎片。他一身也没剩什么术法,现在断了腿,俨然是个废物,带在身边只是个拖累。九幽虽无多言,却一直照顾着他,没冷着,没饿着。
陇上老人气息奄奄,虚弱笑,心里暗想:如此冷酷无情说话又刻板的毒物男人,内心竟是这样温柔。
“小子,不管怎样,老夫都要谢你没丢下我。”
“你不用谢我,我或许还需要你帮忙。如此而已。”九幽补充道。
老人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
“你如果多笑笑,或许桃花运会好些,你怀里那钗子的会喜欢你的,你是个不错的男人。
陇上老人老眼看见九幽脸颊上飘起丝红潮。
花谢花飞,几度春红凋落。李睿继了位,为燕皇,明宗。
陈国质子一行已快到燕京城。而今天,是燕皇李睿与左丞相二小姐沐心慈成婚大典的日子。
沐心慈已经收拾停当,坐在铜镜前。李浣和丫鬟们忙碌的收拾。女儿要嫁人,李浣里里外外生怕哪里出了纰漏,亏了孩子。
有一件事,一直让李浣纳闷儿。前几日,她把洞房花烛男女间要做的事给女儿解说了一通。她一张老脸讲得通红,女儿却听得兴致缺缺的,面不改色。李浣一直想着,该不是女儿太小,没有听明白吧?唉,也难怪,连葵水都还在路上,没来呢。
沐心慈把前些日子从床边捡来的枯萎桃花瓣装进小木盒里放着。这两日没花瓣,九幽是离开了?
“小姐,你把那些枯死的花瓣收集起来干嘛呀?”夏菱问,珠花别了朵珠花在沐心慈发髻上。
“这些……是重要的犯罪证据。”沐心慈说着,嘴角闪过阴狠的笑。九幽,看我见面怎么收拾你!由不得你不承认。
燕国天子的婚典,十里红妆不足以形容。红毯从皇宫一直铺到沐府门口,路上两边士兵庄严肃穆,百姓挨挨挤挤、熙熙攘攘,笑嘻嘻的看十二岁的小皇后出嫁,进宫。
沐心慈已穿好了鸾凤嫁衣。如今,这凤袍又重新穿上身了。这一次,绝不会再如上辈子那样!戴上凤冠,从此,大燕国土之上,只有她一人能穿此凤袍!
沐心慈走着,回头——满院桃花正凋落,风过,飞红漫天。
沐心慈手心里攥着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九幽留下的花瓣……
坐上皇宫的龙凤辇,沐心慈在整个燕国的注目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