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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就在刘伯玉跪到双膝发麻,忽然听到头顶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刘伯玉,你居心叵测,可知罪?”声音森冷无比。
刘伯玉微微抬头,正撞到对面座上皇帝射来的两道如电目光,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想必自己那日与韩王的私会已经被皇帝知晓了,大惊失色,顿时冷汗涔涔而下,慌忙扑下去叩头,口中道:“皇上,臣知罪!”
“何罪之有?”
这一瞬间,刘伯玉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很快,凭着这几十年官场生涯所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他立刻决定据实向皇帝道出一切。
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实在是不轻。也可见皇帝之怒。但此刻,既然把自己叫到这里秘密召见了,自己倘若迅速说出一切,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若还想刻意隐瞒什么,等着自己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刘伯玉不再犹豫,压住内心惶恐,立刻把自己那天受韩王私召,受他威胁,迫于无奈将沈双鱼引到御驾之前的经过说了一遍,连自己早年收受贿赂的事也一并倒了出来。
“……皇上,臣罪该万死!臣早年在外办差时,不该一时糊涂受了人好处,这才被捉住了把柄无奈受人驱使。皇上,臣在朝廷里原本从不与人结党,一心忠君为皇上办事,皇上您应也知晓。求皇上看在伯玉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赦免臣的罪!”
刘伯玉说完眼含热泪,不住叩头。额头撞着木头甲板,发出连绵不绝的蓬蓬之声。
皇帝注视着刘伯玉叩头求饶,半晌,方冷冷道:“起来吧!”
刘伯玉这才停了下来,抬头时,额头已经起了青肿痕迹。但还是不敢起身,依然那样跪着。
“刘伯玉,你知道朕今日为何叫你来此见朕吗?“皇帝缓了缓语调,问道。
“臣不知。”刘伯玉大气也不敢出,屏声敛气地应。
皇帝眯了眯眼。
“刘伯玉,你借办差收取贿赂,先犯一罪,后又与人结党,欺君更是罪不当赦。但看在你这些年还算是替朕办过几件像样事儿的份上,朕就暂且记下,先饶了你。”
刘伯玉松了一口气,急忙再次叩头谢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如今在侍中这个位置,已经做了几个年头了吧?“皇帝突然问。
“是,是……承皇上厚爱,臣忝列此位已有七载。”
刘伯玉不知道皇帝突然问这个的目的,小心地应了一句。
“嗯。过些时候,等吏部尚书位置空出来,朕升你上去吧!”皇帝淡淡道。
刘伯玉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吏部尚书向来隐然为六部之首。现在在任的马大人正遇丁忧。
马大人是太子太保杨纹的门生,在任已经很多年。此番他遇丁忧,杨纹上书皇帝考虑夺情,被皇帝以“孝道至大”为由给否了。于是这个位置空出来,到底该由什么人接任,最近一直成为众人私下关注的焦点。
皇帝既然否了夺情,那就不可能再让太子一派的人接任。
剩下有资历,也最有可能上的,跑不出京城八大族里剩下的几个家族。
除去杨纹一派,八大族里,荣孝诚荣家人和落败的沈家、徐家被剔除在外,剩下高家、镇远侯姚家、宣国公卫家、以及最后一个成国公范家。
按照刘伯玉此前的猜测,五皇子韩王母系的高家和隐然正与五皇子竞争上位的三皇子齐王背后的卫家人,这两家应该不大可能会被皇帝选中,那么就剩镇远侯姚家和成国公范家了,十有八九,新的吏部尚书人选跑不出这两家。即便不是本家人,也要么门生,要么故旧。
虽然他偶尔也幻想过自己能接掌这个位置,但以自己背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以他人脉,想染指吏部尚书之位,可能性极其渺茫。因此他也只限于幻想一下,从没敢真的想过。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此刻,从座上皇帝的口中,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伯玉犹如身在梦境,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终于反应了过来,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急忙再次朝皇帝用力叩首,口中道:“臣感激涕零!感激涕零!臣从今往后定吸取教训,加倍洁身自好,全力以赴,兢兢业业,再不敢有半点负皇上重托!请皇上放心,此番回去,臣定与那些人划清界限,从此唯皇命是从!”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未必就好,”皇帝注视着表忠心的刘伯玉,语气淡淡道,“朕要你回去后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怎样,往后也怎样。”
刘伯玉一怔,抬眼见皇帝望着自己,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当即再次叩头,恭恭敬敬道:“臣明白了。臣必不负皇上所托,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皇上重用!”
“嗯。你有个侄儿是吧?”
“是。”
“臣那个侄儿名叫刘荣,固业十二年的武榜探花,已过而立。如今在京畿兵马司里当一个奉车都尉。”刘伯玉恭敬道。
“可用吗?”
“禀皇上,臣的侄儿自小失怙,视臣如父,与臣那个女婿不一样,绝对信靠。”
“升他为中郎将吧。叫他替朕管好四方城门,往后前途可期。”
皇帝语气依然淡淡。但跪在地上代侄儿叩谢皇恩的刘伯玉心里,却突然隐隐地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老皇帝正在加紧步调,在密密地织起一张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的网。
这张网通向何方,最终如何收起,刘伯玉觉得自己隐隐仿佛有点知道了。
但他不确定,更不敢胡乱揣测。
他已经彻底被座上的这个年过六旬的老皇帝给收服了。
死心塌地效忠于皇帝,做好他要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这就是往后他刘伯玉安身立命落脚的点。
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双鱼在随行羽林的护送下离开神京。这晚在驿馆歇了下来。
明日,他们这一行人便正式出了京畿地界。
护送的羽林领队名叫崔士忠,知她身份特殊,所以路上走歇全听她吩咐。双鱼一心只想早点赶到庭州,这几天都是早起晚歇。
白天虽然一直坐车,但接连几天这样不停歇地坐下来,腿脚也开始有点肿胀。这会儿停下来进了房,六福便说要给她捏脚解乏。
六福往日在宫中也算养尊处优,养的白白胖胖的,从没吃过这样的苦。没两天面皮就发黄,原本有点挂下来的双下巴也收了些去。双鱼体谅他也辛苦,路上还要费心思逗自己说话解乏,便婉拒了,让他早点休息起。
“我帮你捏捏吧!师傅让我同行就是让我伺候你的。我手艺可好了。在宫里我常给我师傅捏,他都夸我手艺。”
“真的不用,”双鱼笑道,“我自己泡下脚就行了。”
“那我去催下热水,让他们多送点热水来……”
六福转身开门时,崔领队正好过来了,在门外对着双鱼恭敬地道:“沈姑娘,韩王殿下来了,想见你一面。”
六福一呆。
双鱼也愣了,随即问:“有说什么事吗?”
“殿下说,他对令尊以及令舅父卢大人一直都非常敬慕。知道你明日要出京畿,特意赶来相送。”
“崔领队,麻烦您帮我向殿下告个罪,就说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会儿不方便见面,还请殿下回去吧……”
“沈小姐,小王听闻沈小姐为救令舅,以一柔弱之躯,毅然千里辗转入京面圣。此举已在京中传为美谈。小王以为林下之风已不足以形容沈小姐风采,侠骨柔肠才勘匹配。小王怀着诚意前来相送,想必沈小姐应也不至于像那些被世俗教条所锢步的寻常闺阁女子一样,拒而不见吧?倘若沈小姐愿给小王一点薄面,小王便在外头厅堂静候沈小姐芳步。”
一个舒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王段元璟人已经过来了,只是站在走廊上没靠近而已。说完这话,脚步声渐渐静悄,应是去了外头。
六福扭头看向双鱼,瞪大了眼睛:“去还是不去?”
双鱼沉吟了下。
“我去见下他吧。”
第12章
双鱼略理了理鬓发和身上衣裳,带六福一道来到了驿馆供落脚官员会客叙话的一间偏厅。
韩王段元璟果然正等在那里。
他不是那日双鱼路上偶遇时坐于车中的皇子打扮。此刻只简单戴了顶束发冠,身穿明蓝锦袍,腰束一条玉带,翩翩公子的模样。
看到双鱼现身,他面露微笑,起身朝双鱼迎了过来。
随双鱼同来的六福忙躬身向段元璟问安。
段元璟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六福看向双鱼,见她颔首,便退了出去,关了门,自己等在外头。
双鱼朝段元璟敛衽,道:“不知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段元璟注视着双鱼,微笑道:“方才小王不是已经说了,因小王敬重令尊以及令舅父,知沈姑娘明日便出京畿,特来相送。”
“多谢殿下!我一切都好,不劳殿下挂心。殿下心意,双鱼也心领了。若无别事,双鱼这就恭送殿下。”双鱼恭敬道。
段元璟笑了笑,信步走到一张桌旁坐了下去。
“沈姑娘,你舅父的事,小王也听说了。说他得罪了太子府内总管孙德本家,这才遭构陷入狱了?你来京中寻刘伯玉求助,想必过程少不了曲折吧?人情冷暖,世事皆逃不过如此。”
“也是人之常情罢了。”双鱼道,带了些谨慎。
“刘伯玉帮你引到了圣上面前。虽然过程小王不大清楚,但以小王猜测,皇上应已对此事上了心。只要皇上那里上了心,你舅父的冤屈便指日可雪。”
“全仗刘大人相助,我十分感激。”双鱼道。
段元璟看了双鱼一眼,微微一笑:“沈姑娘,你大约还不知道吧。你初去找刘伯玉时,他并不打算答应帮你的忙。是小王知道了你的冤情,略推了下刘伯玉,他这才答应下来的。”
双鱼一愣,第一次抬眼看向了段元璟。见他唇边含着微笑望自己。
“……这我确实不知道。”
双鱼犹疑了下,朝他再次敛衽致谢,“如此多谢殿下相帮了。”
“这不值一提,”段元璟摆了摆手,“小王之所以出手帮了这个小忙,也是出于对仙游令尊与卢大人的敬重。原本此事不足挂齿,小王也无意在你面前提及。只是知道沈姑娘你接下来要出关外,前途莫测,恐你不知人心难测,故而出言提醒一句,莫以己心度人轻信别人。”
“多谢殿下提醒。”双鱼道。
段元含笑点头,又道:“沈姑娘放心。你去之后,你舅父和你那位被发配流徙的表兄,倘若圣上那里没有什么表示,小王会暗中托人照拂他们。你不必过于挂心。”
双鱼急忙再次向他道谢。
段元璟仿佛沉吟了下,道:“沈姑娘,小王知你此去庭州,应会遇到我的七弟。我与七弟虽非同母,自小却也感情甚笃。他离京时才不过十四岁。如今忽忽十年过去,这十年时间里,碍于父皇当日之怒,小王虽时常想起七弟,却一直不得往来。如今你受父皇派遣去往庭州,倘若见到小王七弟,烦请代小王转达挂念之情。就说小王记挂七弟,盼七弟能早日归京团聚,以全兄弟手足之情。”
“双鱼记下了,倘若见到,定会转达。”双鱼道。
段元璟颔首,站了起来,站在那里注视着双鱼,没再说话。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双鱼脸上,似有所思。
双鱼被他看的略感窘迫,终于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段元璟仿佛回过了神,哦了声,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了。小王也该走了。沈姑娘早些休息吧。盼你路上顺利,早日归京。”
“多谢殿下。”
双鱼让到一边送客。
段元璟微笑,迈步朝门口走去,打开门时,忽然回头笑道:“方才小王来送之事,沈姑娘大可不必挂怀。回去后,小王就会据实向父皇禀明。”
坦白说,一开始突然听到韩王来访,双鱼不愿相见,更多的考虑,其实还是担心皇帝若是知道了,会有猜疑。
没想到段元璟仿佛觉察到了她的心思,离开前主动如此表明态度。双鱼略感惊讶,但也是松了口气。
这个韩王殿下,不管他是真的天性如此,还是在沽名钓誉收买人心,但确实,言行举止,很难令人生出厌恶之心。
双鱼恭送道:“殿下走好。”
段元璟朝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
第二天一早,双鱼和崔护卫一行人正式出了京畿地界北上。路上辛苦不必多说。经过漫长将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依次经过凉州、甘州、肃州,快到玉门关时,王大鹤已经提早在那里等待了。与崔护卫一行人交接完毕,崔护卫等人折返回京,双鱼便改由王大鹤送往庭州。
根据王大鹤的说法,从这里出发,他们还要经过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