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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少妇,却是华一杰的妻室,号称“铁面红线”的梅云。
立于一旁,唇留短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与“天山派”甚具渊源的“玉杵翻天”万月樵。
濮阳维缓步向前,气度雍容的向各人环视了一眼,朗声道:“未知铁老前辈相召在下,有何教益?”他因为座中各人,无论武功、名声,都较自己差得太远,而且又恁般无礼,自己到来,各人连一声最简单的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而心中亦自有气,举止之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态来。
他这时一开口,“绿娘子”方婉已怯怯的低下头来,用手抚弄着一条丝绢。
铁姥姥冷冷一哼,说道:“濮阳大侠,凭尊驾在江湖上的威望,老身本来斗胆也不敢相扰……”她回头看了方婉一眼。又说道:“但是,目前老身却有一事请教,濮阳大侠就再是人中龙凤,我家婉儿也未见得配不上你……”
铁姥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使濮阳维大感意外,啼笑皆非。
但是室中各人却绝未露出一丝笑意,依旧冷冷的瞧着濮阳维。
濮阳维纵有一身超凡绝世的武功,但这时也是手足无措。他可说从未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一时讷讷不能作答。
铁姥姥面孔一板,微带怒意的道:“老实告诉阁下,婉儿是老身的命根子,只要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论濮阳大侠你的威望如何?老身也要拚了这条老命,与你一争长短!”
濮阳维正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光掠处,那娇柔痴情的方婉,已倒在铁姥姥的怀中,幽幽的抽泣起来。若是在平时,有人敢在濮阳维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人就早已尸横就地了。但是,目前的场合,到底不是能以武力来解决的啊!
他极为窘迫的道:“铁……铁老前辈,此言不知所指何事?”
铁姥姥怒不可遏地道:“濮阳大侠,凭尊驾的武林威望,老身万万承当不起这前辈二字。”
她那张若婴儿的红润面孔,涨得更见紫红。
铁姥姥强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续道:“濮阳大侠,凡事皆有个理字,不论我家婉儿如何开罪你,你也不该将她冷落,害得她孤身流落江湖,险些跳入江中自尽!若不是遇着‘玉杵翻天’万贤侄,老身这孙女儿,如今还有命在么?”
濮阳维这才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他万万想不到“绿娘子”方婉,竟是如此痴心,在伤痛失望之下,竟尔自寻死路。
濮阳维心中猛然一跳,极为怜惜的瞧着方婉。讷讷的说道:“方姑娘,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在下并未开罪于你……?”
方婉娇躯一扭,又轻声在铁姥姥怀中低泣起来。铁姥姥叹息一声,便扼要的将经过情形说出。原来,“冷云帮”开坛誓盟的那天,因为濮阳维并未将帮中任何职位分给“绿娘子”
方婉。方婉遂以为自己心上人瞧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愿自己留在淮阳山回雁山庄。
她独自一人愈想愈气,愈气愈悲,便实时溜出“冷云帮”厅外,怆然下山而去。
但是,“绿娘子”方婉虽然是负气而出,她心扉的深处,却仍然苦苦的思恋着濮阳维。
她爱他爱得已到了为君痴狂的地步。
然而她心中,却又忿恨濮阳维当日之举。
她在各地飘荡了数日之后,只觉得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失去了爱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方婉凄苦之余,情感一时排解不开,竟贸然投入一条急流之中,意图了结这苦涩的人生。正在生死一发之际,恰被路过一旁的“玉杵翻天”万月樵发现。他急急跳入水中,将方婉救起。
这“玉杵翻天”万月樵,武功极为深宏,又与“天山派”掌门大弟子“独鹤”华一杰,为生死挚交。他一见投水自尽之人,竟然是“天山派”最为美艳的“绿娘子”方婉。
万月樵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施以急救,并托了他一的位好友“千里追云”司马平,急赴遥遥千里之外的天山去报讯。
铁姥姥闻悉之下,不由惊急交加,匆匆带了“天山派”二代弟子三人,连夜赶至“玉杵翻天”居处。铁姥姥一见心爱的孙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她又详细的询问了一切经过情形。
铁姥姥本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知“冷云帮”在武林中,乃是最为难惹的帮会,亦不顾“绿娘子”方婉苦苦相谏,坚持欲至淮阳山落月峰,向濮阳维大兴问罪之师。
恰于此事,江湖上已传出“玉面修罗”率众分袭“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之事。
铁姥姥闻讯之下,马不停蹄的向山西境内赶去。意欲早日与濮阳维一清这笔儿女情债。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七天之久,才到达这“丰集城”内。
六人进城之时,亦已是黄昏时分了。
各人正欲歇息打尖之际,却见城外已先后驰入两拨人马。
只见这两拨武林人物,个个气度沉稳,举止精练,其中尚且有伤者在内。
诸人也是老江湖,一看之下,便已猜测出是“冷云帮”的人马。
尤其是“玉杵翻天”万月樵,更认出了先后入城的“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
“独鹤”华一杰当即受命跟?而去,却想不到,并未发现“玉面修罗”在内。
他早经“绿娘子”方婉,详细的描述过濮阳维的模样,故而又耐心的守候于街旁必经之处。果然,不久之后,被他等着了濮阳维。
“独鹤”华一杰跟着现身,出言将濮阳维引至这所经“玉杵翻天”向好友商借妥当的高大宅院之内。铁姥姥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濮阳维始才恍然大悟。
其实,“绿娘子”方婉当日却错会了心上人的意思。
濮阳维所以未予方婉一席之地,乃是因为方婉对自己有情,已为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证明自己毫无私心,也为了日后的处事方便,故而未派定方婉在“冷云帮”中的职位。但却毫无一丝其它的意思在内。
他尚未说话,铁姥姥又说道:“濮阳大侠,我家婉儿也不是找不着婆家的丑丫头,老身今日既然千山万水的赶来此处,便无论如何,也要尊驾给老身一个交代。”
“绿娘子”方婉此时,亦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似的清水脸儿,含情脉脉的凝注濮阳维。
濮阳维这时,心中的思虑,有如乱丝似的纠结一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得只凭一句应诺,便能完全解决的事。
若是一个回答不周,可能便会引来终身的遗憾。
而且那美艳娇柔的白依萍,以及对自己誓许终身的徐妍容,又该怎么办呢?
濮阳维双眸,迷惘的望着屋顶,怅然无语。
平心而论,若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毫无情意,那是不确实的,但是,他虽然对方婉亦有着爱恋之情,但白依萍、徐妍容又待如何呢?
四周的六人,各以一双期冀的眼睛瞧着他,好似濮阳维口中吐出来的一句话,便足以关系着他们每个人的终生命运似的。
铁姥姥面色凝重,双目寒光隐射。
她缓缓说道:“濮阳大侠,若尊驾认为老身孙女配不上你,也不用过于勉强。”
“绿娘子”方婉,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又已充满了盈盈泪水。
其实,她怎么想得到,心上人有这么多难以取决的事呢?
方婉的直觉,还以为濮阳维沉吟不语,只是为了对自己无情的缘故。
濮阳维背负双手,在室中来回蹀踱。忽而,他停止脚步,坚定的望着铁姥姥。说道:“老前辈,适才前辈之言,乃关系在下终生大事,未知前辈是否可允许在下略做考虑!”
濮阳维艰辛的低首一想,又道:“在下对方姑娘的心意,想方姑娘必然知晓一二……”
他望了望方婉,续道:“但是,在下如此说法,亦因有甚多隐衷倘若……倘若异日,在下为了师门重任,而一去不返,那岂不是反害了方姑娘一生的幸福!”
铁姥姥闻言,不由一怔。
她早已听到江湖传言,及方婉对她的详细禀告,知道濮阳维身负重建“冷云帮”的大任,而且,更要为“毒手魔君”洗雪昔日的仇怨。
但是,他的仇家却都是江湖中,极负一时盛名的枭雄俊杰。
其中的任何一人,铁姥姥也知道甚为难缠。
她此时心中想到:“此言果然不错,江湖上险诈诡异,步步陷井,若将来这濮阳维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害了婉儿一生么?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啊!……”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自私的,铁姥姥虽然是武林中,辈份甚高的异人,但她心目之中,却仍不免首先为她的孙女儿打算。
但是,她又何尝能深深悟解,爱恋中青年男女的心里呢?
铁姥姥正在暗暗思量,“绿娘子”方婉却睁着一双泪光莹莹的美眸,深情的注视着濮阳维。眼神中,竟含蕴无比的情意与真挚。
那柔和的光芒,是如此坚定,彷如世界上任何艰辛的阻碍,也挡不住她那似水的柔情。
厅中各人,除了铁姥姥因仰着脸,瞧不见爱孙的面孔外,其余的人,都能深深的领会到,方婉眼神中的感情。
濮阳维心中,这时更是百般滋味交集。
他对方婉凄迷的情意,有着多么深刻的感受啊!
“独鹤”华一杰低声开口道:“师伯,这件事情,实不能在此种情形下贸然决定,弟子之意,还是让婉儿与濮阳大侠亲自谈谈。”
铁姥姥那满是皱容的脸上,微微的舒展了一下。
她咳了一声,道:“也好!便请濮阳帮主移玉后间。唉!这些事情,我们老一辈的想法,的确也作不了准。”
“绿娘子”方婉,心中“噗通”的一跳,美目凝瞪着濮阳维,意思是征询他的意见。
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事事过于主动啊。
濮阳维剑眉一轩,朗声道:“方姑娘,铁老前辈吩咐,未知姑娘意下如何?”
方婉柔弱的站起身躯,袅袅行向室内。
濮阳维向室中各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亦缓步随后行去。
这是一间极为古老的房屋,家俱已十分陈旧,但仍可自那些精巧的摆设上看出,昔日主人,是一个极为富有的风流雅士。方婉纤掌轻举,燃亮了桌上的银烛,怯生生的望着心上人。濮阳维反手将门带上,烛光萤萤中,将“绿娘子”方婉那张哀怨美艳的面孔,映得更加凄迷。濮阳维缓步行至方婉身前,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方婉低声说道:“维哥,你瘦了!”
濮阳维忽然听到,这幽怨如杜鹃啼血似的声音,心中不由起了一阵激荡。
他微微仰起目光,说道:“方婉妹妹!你也憔悴多了……”
方婉全身一阵抽搐,嘤咛一声,已扑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满眶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已若黄河决堤般,潺潺而下,她哀哀的啜泣着,好似要将自己多日来的怨忿,完全化在泪水中倾出。
濮阳维轻环着方婉香肩,嘴角微微的抽动。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微颤的身影,在壁上渐渐的合在一起。
方婉幸福而满足的,倚偎在心上人健壮的胸膛里,紧紧的将脸儿,贴在心上人的手臂上。半晌,濮阳维低声说道:“婉妹,你对愚兄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的告诉我……唉!又何苦千山万水,将铁老前辈自天山请下来!”
方婉微微嗯了一声。
轻柔的说道:“维哥哥,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玉杵翻天’万叔叔,却怕事出意外,所以急着通知婆婆。”
濮阳维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他心中不住的问着自己:我这样做是对的么?在白依萍以外,尚与另一位女子孤室独处,温言软语。假如白依萍背了他,也与另外一个男子如此,自己会宽恕她么?
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又能毫不理睬的拂袖而去么?
不但绝不能如此,而且,也不愿如此。
方婉怯生生的问道:“维哥哥,你干么又在叹息?你不喜欢我?抑或是根本就厌恶我呢?”濮阳维歉然的着她,嘴唇微微嗡动。
方婉鼻尖一酸,凄然道:“维哥哥,假如你不喜欢我,我会即刻离开,天涯海角的去飘零一辈子,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去爱第二个男人了,我的心里,会永久存着你的影子,不论你是否早已将我遗忘……”
她如梦中呢喃,低低的倾诉着这些极难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