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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不能说话,但那哭声凄凉动人,如同深谷猿啼,子规夜泣,感人心腑,欧阳昭也陪着滴了几点泪水。
欧阳昭明知此时劝她停止哭泣定不可能,索性让她痛痛快快放肆哭一阵,以去她心中的郁积,也算对她的伤势有益。
谁知哑老太婆越哭越伤心,牵动内腑伤势,哇哇两声,大量鲜血喷出口来,头一歪,人竟晕了过去。
欧阳昭乍见,一纵上前,叫道:“哑太婆!哑太婆!”
一舒猿臂,欧阳昭功贯掌心,按上她的灵台大穴。
“住手!”
一声暴雷也似的大喝,接着,劲风疾至,猛地急扑而到,直抵欧阳昭的藏血软穴。
欧阳昭忙不迭斜跃五尺,反掌一搭,口中喝道:“什么人?
大胆!”
“好狠的心肠,好辣的手段!小子,看招!”
原来是一个通身大红衣裙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生得皮包骨似的干枯瘦瘪,脸上的皱纹,都向下垂着,血红的宽大衣衫,飘飘摇摇的,好似穿在竹竿上面一般。喝叱声中,抖起一片掌风,横扫而出,其势不凡,功力甚高。
欧阳昭心知出于误会,不便接招,霍地一闪退出七尺左右,摆手道:“你是何人这等莽撞。”
那瘦老婆子一击落空,似乎大出意料之外,噫了一声,破锣似地又吼道:“好小子。看你跑得了!”
言还未已,招式又出。
这一招越发凌厉,掌风如排山倒海,横扫丈许,甚是惊人。
欧阳昭连翻跃退,不过是念这老婆子是一时误会,又因与她素不相识,不愿无缘无故地动手。
眼见劲风丈余,想躲不能,只好挥出一掌,硬接上去,口中也喝道:“你准能行吗?”
轰的一声大响,人影乍合即分,顿时狂澜怒起,叶枝泥沙上卷三丈。
欧阳昭震得连退三步,还站桩不稳。
那红衣瘦老太婆,足足退出七步以上,面露惊慌,目含怒意。
欧阳昭承受了武林三绝的全部功力,内功潜有百余年的修为,加上眇目道士神剑镇八荒欧阳丹的舍命传功,武林中无人可与之比拼。
但他这百忙中挥出一掌,意在闪身避敌,并无伤人之意,所以威力也自有限。
他一掌震退了红衣老太婆,毫不稍停,大跨一步,问道:“这位老太太,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出手这等辛辣?换了别人,岂不……”
不料那老太婆不等他说完,一指地上已死的聋老,晕倒的哑婆吼道:“我出手辛辣?你看,这大年纪的人,身负重伤,你还不肯放过!”
欧阳昭一听,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道:“这?你弄明白了投有?”
“我不用弄明白,我亲眼所见,还会假!”
“他乃在下同路的人!”
“呸!老婆子久不走中原,听说武林大变,一条线上的人也下此毒手,真乃……”
她说着,似乎怒不可遏,一震双掌,倏地遥遥推出,劲风划空,嘶嘶疾射。
欧阳昭心中烦极,喝道:“你是什么来路,存心捣蛋是吗?”
说话之际,试着压面劲风而至,觉力道不小,他不敢怠慢,出掌施功,道:“欺人太甚!”
劲风接处,嘭然一声,红衣老太婆嘤然惊呼,瘦骨如柴的身子,平地震起两丈,翻翻滚滚跌出五丈以外,连滚几滚,才算停身跃起。
她跃起之后,口中吱哇哇乱吼连声,人同一只疯虎,双臂齐挥。舍命扑至。
欧阳昭原打算一招震住了她的攻势,好与她交代清楚,不料情急愤怒之下,竟施出全身内力,幸而这红衣婆婆功力不是等闲,换了一般高手,怕不早已五脏离位横尸当场。
红衣老太婆情急拼命,双掌齐施,左右开弓,转眼之间,发出四招八式,真算得招招辛辣,式式诡异,红影飘飘,掌影如山。
欧阳昭毫无考虑缓和之余地,只有挥掌卸力,出手还招。
两人一搭上手,欧阳昭暗自奇怪。
这红衣婆子,功力固然不凡,而掌式更是千变万化,诡异至极,虚虚实实,飘忽无常,使人捉摸不定,但见红影翻飞,掌影一片,大异常轨,与中原各派的掌法完全不同。
不过是十余招过去,欧阳昭竟屡遇毒招,险象环生。
这并不是欧阳昭的掌上功夫不济,而是他并未存心与这红衣老妇人拼命。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分寸之间,欧阳昭连连遇险,再也不敢疏忽,手法突变,功贯双臂,展开辟毒宝旗的旋风八式与玉笛的闪电十二笛招参化的掌法,刷刷,转眼之间,一连劈出五掌。
这五掌的力道如山崩海啸,惊电迅雷,逼得那红衣老妇人鬼叫连天,喝叱不已。
欧阳昭料想,这必定足以逼退她,使她跃退收手,也好与她说明就里。
谁知,这红衣老妇人,也是一代怪杰,身子虽被逼得像螺旋似的,但却毫无惧色,反而一跺脚,舍命上扑,卖出胸前大穴,化掌为拳,对准欧阳昭的中庭、璇玑,两大要穴捣至,急如电光石火,狠比夜叉攫人,存了个两败俱伤的下策。
欧阳昭大惊失色,此时那还顾得了许多,左掌上削,右掌叶底偷桃急推而出。
说来太慢,啊———声凄厉欲绝的怪叫,裂帛入云,上震云霄。
血箭暴射,红影上腾。
红衣老妇人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震出三丈之外,手脚连弹,但也挣扎不起来。
欧阳昭原本无意伤她,怎奈势成骑虎,如今眼见她伤及内腑,心中反而有些失悔,正待上前察看她的伤势,设法替她治疗。
“阿禄哥!”
一声甜美的娇叫,宛如万莺出谷,悦耳动人。
“阿禄?”欧阳昭心中一动,好久没人叫我阿禄了!这名字是我终身难忘……
第二十一章 约法三章
香风乍起,佩环叮哨,卓小燕已俏立当场,星眼微斜,眉目含情,跚跚地曼步走来,含情脉脉,容光依稀当年。
卓小燕突然而至,引起了欧阳昭对天心庄的往事回忆,也钩起了卓小燕对自己以往的款款深情。欧阳昭三两步抢上前去,如同儿时一样,天真地叫道:“小燕。小燕妹妹!你……”
卓小燕盈盈秋水一瞟,嫣然一笑,无限哀怨地曼声说道:“禄哥哥。你还记得我?”
说时,一对风眼,湿润润的,如同海棠含露,楚楚堪怜。
欧阳昭也柔情蜜意的,一长猿臂,拉着卓小燕的手,柔声地道:“听说天心庄被人挑了,我本想去打听你的下落……”
“算了!”
卓小燕撒娇地一摔手,鼓起小嘴道:“有了大姊二姊,你还记得我这天心庄的丑丫头吗?”
“这从哪里说起。”
“从你身上说起。”
“大姊二姊与我乃是同盟兄弟……”
“神州三杰。是不是?”
“是呀!而我同你……”
“你同我怎么样?”
“乃是……乃是青梅竹马的……的……”
“什么?”
“的……的最好的朋友!”
“朋友?”
“是呀。谁说我们不是朋友,虽然你父亲同你哥哥他们都对我不好,但是,你……”
“好了!够了!”
卓小燕对朋友二字似乎听不进耳,一抖袖,腿一迈人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欧阳昭,说不出是气是恼二女儿心海底针,谁也摸不清。
欧阳昭一见,连忙陪着笑道:“喽,才见面怎么又生气了呢?”
说时,双手伸出,就去拉她的一双玉腕。
卓小燕一移步,扭腰闪开,低声道:“有人来了。”
“谁会到这儿来?”
“施姐姐。她同我一起来的。”
果然,银蝎女施凤英也是一身大红衣着,急奔而至,远远地就叫道:“燕妹。你整天念着你的阿禄哥哥,这一回可找到了吧!我说吗,黄山附近一定遇得上。你瞧,你该怎么样谢谢我呢?”
她跑着叫着,已到了两人的面前,媚眼又对着欧阳昭一抛,浪声嗲气地道:“哎呀。你不知燕妹妹是怎样的想你呀!”
卓小燕呸了一声,娇羞不胜地道:“别听她嚼舌根!”
欧阳昭也不觉玉面生霞,十分难为情,只好抹了嘴唇搭讪着道:“等我看看那两人的伤势,到前面小镇讲话。”
卓小燕尚未说话,银蝎女施凤英快嘴快舌的,连笑带妞地道:“是谁呀?连燕妹妹都冷落下来。”
“是我一时失手震伤的一个老太婆,另外……”
说时,他已移步向被自己震倒在地的红衣老妇人走去。
银蝎女施凤英也放眼瞧去。
她的脸色忽然一变,探手在怀内取出独门兵器银蝎带来,抖手向欧阳昭砸去,口中叫道:“好小子!姑娘要你的命!”
事出仓猝,欧阳昭不料有此,闪身暴射丈余。
卓小燕也惊呼道:“施姐姐!你……”
银蝎女施凤英全然不理,吧哒一声,震得一条银蝎带毕直,如同狂风骤雨,又向欧阳昭袭去。
突然的变化,欧阳昭哪知其中奥妙,既不便还手,只有闪跃腾挪,躲避不迭。
卓小燕慌了手脚,双脚乱跳道:“施姐姐!您这是怎么啦?”
施凤英手中银带曳起阵阵劲风,闪出万点光芒,一股劲漫头盖脸地挥动,节节进逼,招招前欺,毫无缓手之势,口中嘘嘘呼呼地道:“姑娘今儿个同你拼了!”
欧阳昭被逼得围着坟场乱转,口中也大声叫道:“有什么不对,值得这么兵刃相向!”
卓小燕也蹿身而出,朝施风英的前面一站,叫道:“施姐姐。有话好讲!”
银蝎女施凤英脸上杀气腾腾,忽地一弹身,越过卓小燕的头顶,如同一朵红雪,手中银蝎带兜头向欧阳昭刷下。
欧阳昭也是目中冒火。
而卓小燕又叫道:“阿禄哥,你可千万不能还手!施姐姐,有话可以说明白的呀!”
说时迟,那时快。银蝎带砸实在坟前墓碑之上,丈来高的石碑,哗啦一声,被砸得粉碎。
乱石、泥屑、断枝、枯草,飞了欧阳昭满头满身,吓得他连连闪躲不迭。
这样一来,不由引起了他的怒火,闪身震掌,作势戒备,扬声道:“再要苦苦相逼,欧阳昭可要无礼了!”
“你有什么礼。小子!”
银蝎女施凤英的银带又起,一招横扫千军,斜地里直向欧阳昭腰际缠来。
这一招凌厉无俦,周遭丈余以内,毫无可躲之处,眼看即将扫上。
卓小燕不由嘤然一声惊叫:“禄哥哥!小心!”
欧阳昭闪躲不及,除了发掌震力之外,再无别路可走,一抖长臂喝道:“撒手!”
银蝎女施凤英的银蝎带出手,曳起一阵破风之声,高飞半天,她执带的右手血迹淋漓,滴滴下流,愣愣地瞧着被震裂的虎口发呆。
欧阳昭一招震飞了施凤英的银蝎带,并不乘势连击,插腰而立,威风八面地道:“一再相告,何苦如此!”
卓小燕也翩然跑到银蝎女施凤英的身前,扶着她问道:“施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嘛?”
施凤英一推卓小燕,不顾右手的伤势,戟指着欧阳昭吼道:“好小子!你恃技欺人,那办不到,这段梁子,姑娘算与你结定了!”
说完,又待发掌拼斗。
欧阳昭十分不解地道:“说出来,在下若是无理,任由你怎样都行!”
施凤英冷兮兮的一哼,指着地上的红衣老妇人,恶狠狠地道:“你知她是何人?”
欧阳昭眉头一皱道:“素不相识,我也不知她是谁?”
“既然不知她是谁,为何竟骤下毒手?”
“她一味相逼……”
“呸!一派胡言!”
银蝎女施凤英话声里,身子一扭,又已作势欲扑,震掌待发。
这时,她手上没有了银蝎带,卓小燕毫无顾忌,一个箭步也跟踪而起,探手拦住,大声道:“施姐姐,她到底是谁?”
施凤英且不答话,一跃到那红衣老妇人身侧,双手拉起老妇人的一双手,亮了一亮道:“你看!她是谁!”
卓小燕乍见惊叫一声道:“哎呀!她是你师父?”
欧阳昭也是一震道:“啊!她是天南的鸡爪婆婆?”
银蝎女施凤英怒道:“假门假市的。难道你现在才知道?”
“是的,先前丝毫不知!”
施凤英把鸡爪婆婆的双手一扬,然后霍地站起,指着欧阳昭道:“你骗谁来?”
“真的不知,怎说骗你!”
银蝎女施凤英凄然一阵冷笑,然后不向欧阳昭看,却转向卓小燕道:“燕妹妹。天下有对毫不相识的人忽然暴施毒手.吗?更有与人交手不问个清楚的吗?交上了手,连别人是用掌用手都看不出的吗?”
她神色悲惨,逼问着卓小燕,分明透着指责欧阳昭之意。
卓小燕与欧阳昭两小无猜,自幼在一起耳鬓相守,怎能凭银蝎女施凤英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