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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翻箱倒柜找了找,在一个上锁的匣子里找到了两张一百大洋的银票,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首饰,勉强加起来能当个两百大洋。
这就是一个家里有着数家织布厂的纺织公司大老板的女儿的全部家底吗?
这爹也太抠门了!怪不得会落魄到要卖女儿求荣的地步!
姜宝正咬着牙恨恨地想着,江嬷嬷在外面高兴地叫了起来:“小姐,太太来看你了!”
姜宝的母亲江蓉以前是官宦小姐,姜父倚靠岳家的势力逐渐掌控了官府的织造,后来大变革后摇身一变成了资本家,便再也不顾忌岳家了,对江蓉也日渐冷淡敷衍。
江蓉生性柔弱,只能忍气吞声,女儿被丈夫当成货品送进霍府时,她也抗争过,丈夫软硬兼施,最后扔了一句话给她,“行,你不想女儿嫁过去,那你们娘儿俩就出府自己过,以后就不是我们姜家的人。”
她们俩个弱女子,出了姜家还能有什么活路?江蓉哭了两天两夜,终于还是顺从了。
后来江蓉得知了姜宝的死讯,再也无法忍受,当晚便放火烧了姜家,自己也葬身了火海。
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都是男人的附庸,成了这封建制度男性摧残女性的牺牲品。
“宝宝……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万一,让你娘怎么活啊!”江蓉一进门就一把抱住了女儿,悲不自胜地啜泣了起来。
这熟悉的称呼,让姜宝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
江蓉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说话娇柔、举止娴雅,哭起来也隐忍柔弱,我见犹怜。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血缘天性,姜宝被她哭得心尖发颤,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娘你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体。”
“都是娘没用,护不了你,”江蓉满眼绝望,“原本还以为你可以脱离苦海,没想到你爹这么狠心,就这样把你留在霍家,这让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没关系啦,”姜宝连忙安慰,“我在这里过得也不错,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江蓉愣了一下。
女儿的性格和她一样,绵软娇柔,原本以为她在这里受了委屈,母女俩见面一定是抱头大哭,现在女儿反倒神色如常安慰起她来了。她越发担心了,掰着女儿的脸蛋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让江嬷嬷守在门外,她拉着姜宝进了卧房,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塞进了姜宝手里:“宝宝,娘想过了,这里肯定不能呆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你爹又会把你嫁给什么糟老头子或是送给别人做姨娘,你找个机会走吧,江嬷嬷很是可靠,你带着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去齐江那里,娘有个远房的表兄以前曾经受过我家的恩惠,到时候请他帮衬你一点,这点钱,你省着点花也能过日子了。”
姜宝愣住了。
她知道,江蓉在姜家过得并不如意,手头上的一些嫁妆早就被丈夫骗得差不多了,这些钱,可能已经是她压箱底的保命钱了。
“不,娘,不用这个。”姜宝赶紧推了回去,“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江蓉凄然一笑,“我这辈子已经是没指望了,你别挂念我,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擦了擦眼泪,握着姜宝的手再次把银票塞了进来,又细细叮嘱:“以后你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花言巧语的没有用,诚心实意对你好的才行,也千万别上杆子地去讨男人欢心,男人那都是贱骨头,送上门的不会珍惜。我们女人啊,就怕嫁错郎,入了火坑,那就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江蓉最后的希望和嘱托。
姜宝心里一阵感动,脱口而出:“娘,我不走,非但不走,我还要把你也带出姜家,你放心,以后我们俩能过得好好的,让那个老不死的看着干瞪眼气死!”
江蓉吓得瞪大了眼:“宝宝你说什么呢?被你爹知道了,他得打死我们两个。”
“娘,我有办法,”姜宝俏皮地一笑,“银票我先收起来,到时候我用完了再还你,还有呀,女的嫁错郎也没事,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你可以和爹离婚再找个第二春,以我娘的人品样貌,一定能找到一个疼你的男人!”
“可别胡说了!”江蓉吓得捂住了她的嘴。
江蓉的压箱底银票有四张,一共两千大洋。
姜宝调整了一下计划,既然那个酒楼是惹上地头蛇要转让,那就可以压价,她打算一千大洋盘下来,然后剩余的做流动资金。另外,霍言行那里也不能得罪了,以后还能靠帅府的名义震慑一下地痞流氓。
抬出她是霍少帅“小妈”的名头,谁敢在她酒楼里面放肆?拳头再硬能敌得过枪杆子吗?
而且,霍言行好意思看着他“小妈”被人欺负吗?他们霍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至于酒楼的经营,她想好了,江嬷嬷的手艺比起大厨来只高不低,帅府里的厨子百里挑一,有可能的话挖一个走,这样后厨就没有顾虑了,她则负责经营、打造精品酒楼,到时候来几个创意菜谱,把会员制和饥饿营销往酒楼里一用,不用很忙也能赚钱,日子岂不是过得很逍遥?
一连两天,姜宝都在写她的酒楼营销策划,大体上已经有了腹稿;江嬷嬷则按照她的吩咐谈价,酒楼老板已经让到了一千五百大洋,江嬷嬷也不着急,只说要和主人家商谈,慢慢磨着。
这一天,江嬷嬷兴冲冲地来报,老板已经退让到了一千三百大洋了,请她的主人务必见面商谈,姜宝心里一喜,刚要换衣服出门,院里的小丫头进来通禀:“小姐,于副官来了,要见你。”
于正宁是霍言行的副官,也是最得力的亲信,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找她?
姜宝有点纳闷,出去一看,于正宁笔直立正,朝她敬了一个军礼:“姜小姐,少帅让我接你去都省府会议室,有洋人在,让你去做个翻译。”
姜宝怔了一下:“你们不是有翻译官吗?”
于正宁有些尴尬:“洋人说他们翻得不好,少帅请小姐过去。”
姜宝明白了过来,思忖了两秒,娇怯怯地道:“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前儿个少帅刚说过,这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子少掺和,我可不敢自作聪明。”
第29章 少帅的甜软小“继母”(4)
于正宁在霍言行身边这么些时日; 目睹着霍言行恩威并施、手段狠戾; 以雷霆之势收服了霍大帅手下那些良莠不齐、心怀鬼胎的部下; 也见识了他令出必行、说一不二的铁腕作风; 今天头一次看到霍言行的命令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用软钉子碰了回来。
他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强求,连忙回去禀告了霍言行。
霍言行此刻正和财政司、工程司和其他相关人等等在会议室中,几个洋人自顾自地围成一圈; 语速飞快; “叽叽呱呱”地不知道讲着什么; 而他身边的那个翻译官刚才被呛了两句后; 紧张得脸色苍白、鼻尖冒汗,也不知道在神游什么。
听完于正宁的耳语,他心里恼火; 面上却不显色; 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你就说,我让她马上过来; 她要是再有异议; 用枪请来。”
于正宁第二次登门; 进去刚把霍言行的话说完,姜宝便起了身笑吟吟地道:“既然是少帅坚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嬷嬷在一旁吓得出了一身汗,赶紧替姜宝披上了白狐披肩; 小声在她耳边道:“小姐; 你居然敢对少帅这样拿乔; 吓死我了。”
姜宝其实也捏了一把汗。
要是霍言行生气不再来请她,那她就失去了这么一个巴结霍言行的好机会了。
她会拿乔,是因为忽然想到了江蓉说的那句话,“男人都是贱骨头,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要是霍言行一请她就乐不颠颠地跑去了,岂不是太掉价了,得难为一下霍言行,下次他才会知道尊重她。幸好,霍言行还真又来请了。
到了会议室,姜宝一眼就瞧见了迈克和弗兰克,还没等她招呼,迈克的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天哪,原来你就是少帅口中的翻译官,太让我惊喜了。姜小姐,你今天更加漂亮了,我愿意臣服在你的脚下,做你最忠实的护花使者。”
说完,他行了一个吻手礼。
姜宝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谢谢你的夸奖。”
霍言行看得真切,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会议的气氛理所当然地轻松和谐了起来。其实原来的那个翻译有点冤,并不是他不精通语言,而是刚好撞在了洋人挑刺的抢眼上,想要给霍言行他们在谈价格时来个下马威。
现在姜宝既然和迈克他们认识,话就好说多了,一来一去,没一会儿两边就达成了初步的共识:迈克他们以技术入股铁路的修建,西南军政府则出人工、材料等,两边一起组建一个铁路筹备管理组,各派人员担任要职,由西南军政府做最后的拍板决策。
对于霍言行来说,此时西南军政府银库并不充裕,如果能以一定的入股时限换来洋人的技术,利大于弊。
会谈结束后,大家寒暄客气了两句,霍言行就把他们送出了省府大门。
迈克留在了最后,热情邀请姜宝:“姜小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给我做个导游?听说这里有很多名人古迹,我仰慕很久了。”
姜宝正要婉拒,霍言行毫不客气地替她拒绝了:“不好意思,她很忙,不方便替你做导游。”
迈克很是惊讶:“你会说我们的话?”
霍言行傲然道:“我在陆军学院时学过一些,洋文其实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稀奇。倒是你们,学起华文来要花上很大的功夫了。”
迈克有些悻然,和姜宝又说了几句,这次他说得又快又急,存心不让霍言行听懂:“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巴巴的?要是他欺负你的话,尽管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姜宝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应该算是他的……长辈,我最近的确在忙一件事情,暂时没空做你导游,等以后不忙了再向你赔罪。”
“长辈?”迈克无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姜宝和霍言行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两圈,“太……不可思议了!”
霍言行冰封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些崩裂了。
迈克带着无尽的疑惑,终于走了。
霍言行示意姜宝上了他的车,一路慢悠悠往帅府开去。开到路口时,姜宝忽然问:“能否往那边拐一趟?我有件事情顺便去办一下。”于正宁的油门松了松,询问地看向后视镜中的霍言行。
霍言行目视前方一语不发,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车子往右一拐,按照姜宝的指示,沿着大街一路开到了春风酒楼。
霍言行的车很是显眼,后面又跟着几辆护卫车,一停下来,马路边便有好几个人认了出来,一脸敬畏地指指点点。
姜宝下了车,快步进了酒楼,江嬷嬷按照她的吩咐在里面喝着茶等着她,一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酒楼老板也出来了,一脸吃惊地看了看外面的车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少帅府的,这怎么也不早说,快快,里面请。”
到了里面,老板不再硬掰着价格不放,很痛快地答应了姜宝一千大洋的要求,又气恨地道:“这酒楼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是心灰意冷也不会转让,小姐既然是少帅府的,一定能好好经营,那青红会的再来闹事你就好好教训他们。”
“放心吧,”姜宝笑着道,“老板既然这么客气,我就再加一百大洋,还请老板安抚一下店里的伙计,和我的师傅磨合些日子,这样的话,也能让酒楼顺利过渡。”
谈妥了价格,姜宝便留下江嬷嬷商量细节,自己拎了一盒酒楼里招牌的芙蓉糕,重新回到了车子里。
她打开盒子,用了一根小牙签戳着,递了一块芙蓉糕给霍言行拍马屁:“尝尝,很好吃呢,又酥又软。”
今天借用了霍言行的车在酒楼前亮个相,不费吹灰之力,连名号都不用报就低价拿下了酒楼,事半功倍,姜宝觉得非常满意,因此,对这位不知不觉被她利用的霍少帅,不免带了点歉意和讨好。
霍言行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停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为了买一盒芙蓉糕?”
姜宝不想瞒他,想瞒也瞒不住,索性爽快地承认了:“我总不能在你家住一辈子,也不想再被我爸当成棋子,所以就盘了这家酒楼,自力更生弄点事情做,这样就不用再仰人鼻息过日子了。”
霍言行愣了两秒,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太狡诈了,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姜宝算计了!
沉着脸坐在车上,霍言行一语不发,连理都没理姜宝递过来的点心。
姜宝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愉快,也不计较霍言行的冷落,顺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