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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随问了句“怎么了”,走上来一看,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要不我去找几个匠人?”
这铁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根本打不开。铁门又不比木门,纵然是硬砸,也很难砸开,何况竖井与地道都十分窄狭,根本不能把大木桩之类的大型砸门工具带下来。纵然是找来了能工巧匠来,一时半刻恐怕也是无从下手。
何随都替裴玑愁。他同情地看了裴玑一眼,心道你这情敌真是个厉害的。
不过这倒是可以佐证范循确实在里面。
何随正自感叹时,就听裴玑道:“这铁门严丝合缝的,等匠人捯饬开,不知道要到何时。去请老爷子来。”
何随瞪大眼:“老爷子什么时候还研究过撬门?”
“不是要老爷子撬门,”裴玑阴冷的目光从面前的铁门上刮过,“是要请他老人家配制王水。不过,他若嫌麻烦,你便随他一道入城,去冶金铺子里买一些来也成。另外,王水化铁会生出毒气,你记得跟老爷子说,让他再弄些解毒水来。”
地窖内。楚明昭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没吃东西,眼下确实也饿了,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强吃了两块点心,便塞不下了。
她迟迟没听到外面传来什么动静,禁不住想,她那支簪子会不会还没被发现,阿玑会不会还没找过来。
她正急得抓心挠肝的,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模糊的人声。
是从地窖口外面传来的。
楚明昭立时站起来,走到地窖口仔仔细细地又听了一回,发现确实是有一队人正朝着这边来。
她当即兴奋起来,几乎要手舞足蹈。
范循也听到了外间传来的人声。他辨认了一下,发觉确实是有人闯进来了,不由蹙起眉头。
外面的铁门那么牢靠,他们纵然是找匠人撬门也不一定能撬开,怎么不上半日就进来了?
范循阴沉着脸思量片刻,蓦地上前抓住楚明昭的手臂,将她往另一头拽。
楚明昭眼看着就要见到自家夫君了,反抗得更加激烈,但她与范循的力量对比悬殊,根本无法挣脱。范循又见她这般不予配合,当下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一边紧紧箍住她,一边绕过一面隔墙,打开了一道暗门。
楚明昭朝着他身后大声呼喊,但没喊出几声,就被范循抱了出去。
身后的暗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地窖外面模糊的人声也阻隔没了。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楚明昭愤愤瞪着他。
身后追兵即刻就到,但范循却是不慌不忙。他抱她更紧了些,从容道:“自然是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楚明昭切齿道:“你认为你可以得逞么?”
“不可以么?”范循轻轻笑了笑,“不过你用词不太对,不是得逞,而是成功。”
这座庄子就在完县西郊,再往西一走,便是伊祁山。
范循顺着地窖另一侧的地道,直接出了庄子。出口处有一小厮牵马等着。
范循硬生生将楚明昭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接过小厮递来的褡裢,系在身上后,将楚明昭的身子放正,在她耳畔道:“昭昭坐好,一会儿要跑得很快。”
楚明昭此刻倒是冷静了许多。她不是范循的对手,急躁也没用。
她慢慢趴到马背上,暗暗去取耳朵上的坠子。
她打算沿路扔下身上的首饰,以便阿玑找到她。
裴玑闯入地窖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瞿素扫了一眼这里的桌椅摆设,笑道:“看来他是打算在这里小住的,东西预备得倒是齐全。”
裴玑在里头梭巡一圈,最后绕过了隔墙,找到了那道暗门。
“先生会破这个机关么?”裴玑指了指门旁的那个紫铜兽头。
瞿素上前左右瞧了瞧,轻哼一声:“我以为多难呢,给我备齐东西,破这个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不过我不是教过你机关术么?”
裴玑按了按眉心:“我现在什么都思虑不了,只想杀人。”
瞿素白他一眼:“我看你是懒。”
伊祁山风光秀美,是观花赏景的好去处,传说上古五帝之一的尧帝便出生于此。伊祁山下有万顷桃林,如今桃花未谢,一眼望去,如雪似雾的桃花勾连成片,满目璨璨煌煌的红。
景色很美,但氛围不对。
楚明昭被范循一路带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范循方才发现她用首饰做标记后,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按在马背上。所以她只标记了一半的路,后半段路被范循钳制着动不了。
楚明昭望着对面兀自架火准备烤兔子的人,继续劝说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把你的踪迹告诉他,你回京之后仍旧做你的爵爷。”
“我不稀罕那些。”
楚明昭还是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你想没想过后果?你觉得你能跟他对抗么?”
“你认为,他敢把老婆丟了这件事传扬出去么?他只能吃闷亏。现在恐怕大多数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皇帝知道这件事大约还觉得正中下怀,根本不会深究,”范循眉尖一动,“不对,我却才说错了,你现在是我老婆。”
楚明昭嘴角一抽:“你做梦呢?”
范循不以为意:“等过了这一关,你迟早是我老婆。”他见她扭过头一副不欲理会他的样子,盯着她道,“我对你不好么?除却强留你在我身边以外,我没有逼迫你做任何事。上山时,你说你累了我就抱着你,后来走着走着你又说你饿了,我又跑去给你打兔子。我对你还不够好?”
楚明昭闻言想起方才的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她说累了饿了都是拖延时间的托词而已,结果他上来就把她抱起来,又殷勤地说等到了地方就给她打野味去。
待到兔肉烤好,范循切下一只金黄油亮的兔腿递给她。她原本不想吃,但考虑到也不知要在这里待到何时,便接下了。
她吃了一个半兔腿就吃不下去了,正不知如何处置手里的半只兔腿时,范循伸手拿过去,当着她的面在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楚明昭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僵硬。
她觉得范循在撩妹上头的技术与胆气比当初的裴玑高出很多,看起来就像是骗过不少小姑娘的。裴玑在这类事上就显得青涩许多,只是后来才渐渐变成了老司机。
范循抬头看一眼她的神色就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板着脸道:“不要把我想成什么佻达子弟,我身边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至于你之前撞见的那件事——我会那么做是因为我当时被楚明玥那副臭脾气烦得不得了,心里磈磊难消,压抑得很。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且我不是没成事么?我后头也一直为你守身的。”
楚明昭撑着额头站起身:“你慢吃。”
范循正要拦住她,就听楚明昭惊喜道:“夫君?”
范循一愣,跟着快步走到洞口一看,就瞧见裴玑领着一队人顺着磴道往山上来。
范循瞬时面若冰霜。
裴玑为何追来得这么快?
他抓住楚明昭的手臂,立在原地忖量片时,系上褡裢,拉着她出洞,继续往山上攀。
裴玑听到楚明昭的呼喊,一抬头,正看到她被范循揽着腰往山上攀登。
裴玑袖中双拳紧攥,眸底杀气浮动。
何随看范循似乎是要往山巅上去,瞠目道:“他要作甚?”
裴玑盯着范循与楚明昭的背影望了须臾,让瞿素等在这里,他带着何随上去拿住范循。
瞿素瞥了一眼范循身上的褡裢,轻声道:“阿玑当心他出什么阴招。”
裴玑点头:“先生放心。”
楚明昭回头瞧见裴玑已经追上来了,心里踏实了很多。由于眼下身处山道,她怕一个不慎掉下去,因而不敢做什么挣扎。范循见她安静了不少,低头笑道:“昭昭这样才乖。”
伊祁山主峰上十分开阔,矗立着一座座木石结构的圆屋,规模宏大,造型古朴,相传是尧帝的儿子丹朱所建,因而名曰“太子庵”。
楚明昭被范循带到一间石屋前,旋见他解下身上褡裢,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她转头俯视,只见山下云雾缭绕,瑞气升腾,遍野桃花掩映其中,仙逸气息扑面而来。
“是不是很美?”范循循着她的目光望下去,微微笑道,“你看到的云雾绕环的地方是尧母洞,洞口长年雾霭浮动,世人皆不解其因。我当初看到时,也觉得颇为神奇。”
楚明昭嘴角一扯,暗道你是来当导游的么?
范循见楚明昭忽然盯着他看,挑眉道:“你不会是想把我推下去吧?”他的目光倏忽之间变得幽邃若渊,“我可不想跟你分开。”说着话突然拿出一副镣铐,将楚明昭按到石屋外壁上,强行把她的右手与他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楚明昭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范循说话间捧住她的手,低声叹气道,“昭昭不要怪我,等他走了我就给你打开。”
“放了她!”
楚明昭听到这把声音,心里一动,一转头果见是裴玑,当下欣喜道:“夫君!”
她已经被范循劫持了五天了,骤然得见裴玑,即刻就要奔过去,却被铐着手,走不脱。
裴玑盯着楚明昭手腕上的铁链,一时怒意滔天,当下冷着脸挥手命众人随他一道上前去拿范循。
范循从容不迫地立在原地,甚至还挑衅似的紧紧抓住了楚明昭的手。
裴玑这五天以来一直陷于焦灼不安中,一路从北京追到完县,心底那股恼恨跟醋意越发炽盛,如今瞧见范循紧紧抓着楚明昭的手,积攒多日的醋缸瞬间被打翻,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股脑迸发出来,几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制住范循的双手。
就在裴玑即将冲到跟前时,范循蓦然一笑,迅速抽出一把鲁密铳,对着裴玑的心口瞄准。
楚明昭一惊,在他扣动发机之前反应过来,打了他手臂一下,结果火铳“嘭”的一声打到了裴玑身侧的石屋上。
何随见范循又要朝裴玑开火,赶忙招呼人手绕到范循的身后偷袭。
然而范循应对极快,回身就冲一个士兵打了一铳。那士兵惨叫一声,命毙当场。
鲁密铳是最毒的火铳,射程远,威力大,五十丈之内击中必死,何况是眼下这么近的距离。
余人脸色发白,皆不敢上前。
“放我们走,”范循拿火铳口对着裴玑,面色阴狠,“否则今日就是个鱼死网破,太子庵变太子坟。”
☆、第一百一十七章
裴玑朝何随打了个眼色,何随怔了一下,旋即会意,转身欲下山,却听范循冷声道:“谁都不准走。”
何随看了看他手里的火铳,抬头看向裴玑,以目光询问。
裴玑知道范循什么事都做得出,挥手示意何随退后。
范循仍旧拿火铳瞄准着裴玑,催促说让他放他跟楚明昭离开。
楚明昭忍不住叹气,她怎么觉着听他这样说,似乎她是跟他私奔的苦命鸳鸯一样。
她瞥了一眼范循手里的火铳,忖量着她要不要去夺下来。他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她的手又与他的手铐在了一起,行动不便,夺火铳搞不好还会走火。
楚明昭踟蹰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裴玑立了半晌,忽而道:“好,你们走吧。”
楚明昭先是一愣,跟着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角。
范循知道裴玑不会这样轻易妥协的,但目下于他来说,脱身才是最要紧的。
他倒是很想杀了裴玑的,但一来裴玑是太子,他抢了楚明昭还是小事,但杀了裴玑事情就闹大了;二来一旦他杀了他,手里就没什么筹码了——他是不会拿楚明昭当人质的,将她与自己拷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方便持握火铳而已。
范循一路端着火铳对着裴玑,一面注意裴玑那边的动静,一面往后退。
楚明昭被镣铐扯着,被迫跟着他一起往后退。
准备下磴道时,范循瞥见半山腰上还有一拨裴玑的人,当下令裴玑将他们遣走。
裴玑神色平静道:“可以。”旋即往山腰处喊话,命众人下山。
范循一手端着火铳,一手拉着楚明昭,慢慢往山下去。
等下到半山腰时,他将楚明昭拽到那个他们之前曾经栖身过的山洞的入口处,对着随后下来的裴玑命令道:“你们下山去。”
裴玑却是站着没动。
就在范循再一次出声催促时,裴玑忽然道:“我想与你谈一谈。”
范循冷声一笑,道:“少跟我瞒神谎鬼弄刺子,快些下去。”
裴玑迎着他的火铳口,不退反进:“只我一个人,你害怕什么呢?”说着话命身后众人全部往后退,回头看向范循,“你看,确实只我一个。”话未落音,一步步朝他走来。
范循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裴玑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冷声警告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了结了你。”
“事已至此,”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