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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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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玑直摇头,正容道:“不行不行,女儿节归宁,我同往不妥。昭昭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楚明昭觉得他这话简直是歪理,但又不好辩驳,一时倒不知如何应答。
    裴玑见她似不大情愿,使出杀手锏:“届时我做东,请你去云福楼小叙一杯,你想吃什么点什么,如何?”
    南苑的麋鹿苑占地广阔,内中豢养麋鹿凡三百有奇,主供狩猎赏看之图。
    裴玑到时,几个连襟已于麋鹿苑外的月台上安坐停当,楚圭鸾驾尚未到。
    裴琰一看见自家弟弟就忍不住笑,当下招手示意他坐到他身边去。
    几个连襟皆是序齿而列,裴玑一路自宋宪开始,挨着个儿叙礼。等步至范循跟前时,裴玑照旧见了礼,旋即笑道:“五姐夫,我已将令驹交于姐夫的小厮了,多蒙姐夫借马与我,再次拜谢。”说话间,当真又跟范循作了个揖。
    哪壶不开提哪壶。
    范循一张脸阴能滴水。
    裴琰以拳相掩低头窃笑,令驹……
    裴玑正欲坐到裴琰身侧,范循忽然开言道:“六妹夫,依序你当坐到我身旁来。”
    裴琰却不想失去近观好戏的机会,当下将裴玑往他身边拉,与范循辩驳道:“五妹夫,圣上可未曾说过定要序齿而位,还是让舍弟与我坐一处吧。”
    范循呵呵冷笑道:“然则我等皆序齿次第列坐,六妹夫何故不遵?”
    裴琰还要再行争论,裴玑忽而笑道:“大哥,五姐夫,你们不要抢我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脸色登时一僵,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宋宪在一旁忍俊不禁,他今日真是见识了这位六妹夫的厉害。
    裴玑悠悠道:“要不就依尊卑序位,诸位以为如何?”
    依尊卑,裴玑当居首,裴琰次之。
    如此一来,兄弟两个便是坐在一处的。这摆明了是不欲与范循相邻而坐。
    只是论尊卑的话,陆衡与范循官位不相上下又都是驸马,不好分次,硬分出来恐伤和气,故此陆衡与宋宪一时面面相觑,都劝范循莫要计较那么些,让兄弟俩坐一处便是。
    范循本也不过是为给裴玑添堵,目下便爽性大大方方地顺势应下了。
    楚圭到后,与众人寒暄一回,跟着便转入正题:“麋鹿苑内鹿群繁密,诸位何若以此为题,为诗赋词应景助兴?只单属墨未免枯乏,朕让魏卿来做评判,拔得头筹者,重重有赏。”
    楚圭言罢,朝旁侧挥了挥手。
    魏文伦步上前时,神容淡淡。他冲众人施礼后,开言道:“诸位若填词,则赋《菩萨蛮》或《满江红》调;若属诗,则以五言排律为之。时限两刻,望诸位不吝珠玉。”言讫,躬身退至一旁。
    裴琰的目光一直在魏文伦与裴玑之间打转。
    但裴玑只随意扫了魏文伦一眼,魏文伦倒仿佛着意往裴玑这边看了一眼,但似乎并没有要掐起来的意思。
    裴琰暗道可惜,但随即想到过会儿可能有好戏看,又笑了起来。
    范循也朝着魏文伦处看去。才月余未见,连他都能看出魏文伦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形容憔悴不堪,好似大病了一场。
    范循心里冷笑,这可是夺妻之恨,他就不信魏文伦能咽下这口气。
    楚圭一声令下后,众人皆提起了笔。
    魏文伦默立着,微微垂了眼眸。
    他三次上奏请求外放,但皇帝均不允。非但不允,今日还特特让他随驾同来南苑。
    他根本不想来,他怕自己失言失态。
    亦且,皇帝今日大可以另携旁人,翰林院里经纶满腹的老臣多的是,但皇帝却定要选他。朝中已渐有人在魆地里说他是恃才气傲的狂妄小臣。
    这一切都令他厌烦。
    魏文伦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他心绪不宁的真正缘由或许还是那桩事。
    一失其机,噬脐莫及。
    造化弄人,为之奈何。
    裴琰捉笔写了几句,见裴玑仍旧只是老神在在地望着麋鹿苑里的鹿群,禁不住低声笑道:“阿玑悠着点,仔细届时交不上。”
    裴玑却扭头一指:“大哥看,那几只麋鹿正朝着咱们这边看。”
    裴琰循着他所指看过去,便瞧见三两幼鹿正聚在围栏后,睁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裴琰笑道:“怎么?阿玑见那幼鹿讨喜,想逮一只回去哄媳妇?”
    裴玑心道逮一只回去也是被宰了吃掉,旋即摇头道:“不了,养一只核桃已经足够了。我只是……”说话间叹息一声。
    裴琰笑笑没说话。他知道诗词于裴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他只想看看他如何应对。他也能大致猜到楚圭八成是冲着他这弟弟来的。
    楚明昭正与长姐闲话家常,忽见楚明玥与楚明岚被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楚明岚见楚明昭与楚明婉言笑甚欢,冷笑道:“六妹妹看了半日热闹,眼下倒是笑得欢。”
    楚明昭微笑道:“看完热闹难道还不能笑了?我不过是在和长姐说话而已。”
    又将楚明岚适才在裴玑跟前狡辩的话还给了她。
    楚明岚气得满面涨红,正要还口,被楚明婉抢白道:“五妹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楚明玥出声道:“好容易来南苑一趟,五妹妹总不能一直躺着。我听说父皇让郡王他们去麋鹿苑那边斗文去了。”说着便看向楚明昭,“六妹妹猜谁会赢?”
    然而她不待楚明昭答话,紧跟着又笑道:“对了,这回做评骘的人妹妹也认识,就是哥哥的讲官,魏文伦。”
    楚明昭疑心楚明玥扯谎,诧异地看向长姐。这种事按说应当选个齿尊望重的老臣来做的,魏文伦虽才气泼天,但年纪太轻了。
    楚明婉踟蹰了一下,道:“的确如此,我也听说了。”只是怕妹妹尴尬,所以未曾提起。
    楚明岚倒是眼前一亮:“魏文伦来了?他告假月余都不见人影,我正找他呢。”
    裴琰一首《满江红》将要收尾时,时间只过半而已。他悠悠闲闲地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又抽空瞥了裴玑面前的宣纸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刚瞄了两行,他嘴里一口茶就全喷了出来。
    兄弟俩的宣纸全湿了。
    裴玑叹道:“大哥小心些。”
    众人听见动静,纷纷侧目。范循伸了伸脖子,想看看裴玑究竟写了什么,但墨迹已被洇花,字句已不可辨。
    裴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连拍了弟弟肩膀两下:“阿玑真是人才,写得一手好诗!不知魏文伦看到作何感想。”
    适才他看到裴玑跟前摊开的宣纸上写着:一只小麋鹿,二只小麋鹿……
    后头的尚未来得及看,就被他一口茶喷花了。
    裴玑将那张纸揉了,突然起身潜到了宋宪旁边。裴琰等人好奇地看过去,就见他伏在宋宪耳旁窃窃低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待宋宪神色怪异地点点头,裴玑又跑到陆衡跟前,含笑低声道:“妹夫词翰不精,姐夫救救急,放个水,过会儿莫露我太次就成。我已与大姐夫通过气儿了,望三姐夫也通融则个。”
    陆衡出身将门,又沾惹了些子弟习气,于诗词上也不擅长,见他这般说,不由咋舌,他这样的已经很水了,还要放水?
    裴琰在一旁看着,想起裴玑从前在宗学里干的事。
    裴玑刚回王府时,在宗学里也不安分,听课时交头接耳、四处乱窜是常事,热乱完就伏案睡觉,睡醒了继续热乱。气得几个教授、纪善抓心挠肝,但裴玑身份尊贵,他们不敢管教,只好告到父王那里。
    可父王的态度十分奇怪,从来都只是做个样子胡乱训几句了事。
    裴琰思及此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这弟弟简直是个天才。平素并不如何用功,但功课却从没落下,每次考业都能轻易拔得头筹,真是活见鬼,也不知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裴玑的骑射功夫厉害还可说是因父王的严苛督导,但文墨上头的怠学自通实在不可思议。
    待到众人将翰墨交讫后,魏文伦一一过目。
    魏文伦本也没对这群世家子抱多大希望,从皇帝定了两刻钟也能瞧出是格外照拂的,真正的文会上斗文根本不可能留这么长的时间。
    虽则他早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去看时,还是忍不住蹙眉。
    魏文伦读着读着,心里开始忖量落后如何另辟蹊径地下赞语——皇帝提前交代,只能拣好的说。然而等到拿起裴玑的一看,他的脸便彻底僵住了。
    魏文伦简直要疯了。
    这也叫五言排律?
    楚圭见他脸色不对,不由出声询问。魏文伦揉了揉额角,道了无事,便开始照着楚圭的吩咐,一一朗声下考语。
    前头的都还好说,但轮到裴玑时,魏文伦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襄世子翰墨颇工……”
    你这字写得挺好看的。
    众人愣了一下,哄然而笑。
    连裴玑自己都笑了,魏文伦真是耿介。
    他交上去的其实并非他大哥方才看到的那个,那个太假了,是他思量间随手写来玩儿的。他后来写的是一首五言诗,但刻意抛开了对仗、平仄、韵脚这些律诗讲求的要素限制,几同打油诗,这种严重偏题的诗搁到魏文伦面前让他夸,的确是难为他。
    楚圭好奇之下拿过裴玑的诗一看,也禁不住笑起来,直夸裴玑率性。
    楚圭又看了其余人写的诗词,除了不知底细的临邑王与正常发挥的范循,宋宪与陆衡两个显然是放了水。楚圭想起襄世子适才与这两人耳语的举动,面上若有所思。
    楚圭低声交代魏文伦几句,魏文伦踟蹰了一下,随后宣布裴玑胜出。
    楚圭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笑道:“朕适才说了,得头筹者重重有赏。朕给襄世子在吏部寻个差事,襄世子意下何如?”
    裴玑先是一惊,旋即犹豫着起身说恐父王忧心不愿濡滞,但楚圭似心意已决,再三相劝,裴玑推辞不过,只好领意谢恩。
    范循望着裴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要来吏部真是再好不过,以后就是同僚了,如果你能活着回去的话。
    魏文伦整理书翰的动作一顿,襄世子也要来吏部?
    魏文伦心神不属间又低头扫了裴玑写的诗一眼。
    原只是随意一掠,但他的目光却忽然凝住。
    魏文伦怔了怔,旋仔细审视了襄世子的笔划勾连,面上渐现错愕之色。
    他转头看了看与众人说笑的裴玑,又看了看他写的字,心内惊诧难以言喻。
    下午的围猎,楚圭带上了楚怀和与裴玑连襟五个。楚怀和有意在楚圭面前逞技,裴玑等人则无心抢阳斗胜,因此楚怀和倒是占尽了风头。
    楚圭有些不豫,他这回主要是想探探裴玑,看他会使出几分本事。
    围猎将阑时,范循为流矢所伤,先行告退,裴玑等人则被楚圭留下比试骑射。
    正是申牌时候,落日熔金,微风拂煦。楚明昭挎了个大篮子,与木槿跟玉簪两个丫头在枇杷园里摘果子。
    她在殿内窝了一天,觉着闷得慌,就趁着这会儿凉爽,跑来了枇杷园,一为吃,二为看景。她本想拉着长姐一道来,但长姐是个喜静的性子,不爱做这些,她便也没强求。
    只是她的手上还有伤,不方便采撷,果子都是两个丫头摘的,她负责挑果树。
    枇杷园里果树颇多,但并非每棵树上的果子都是熟透了的,楚明昭一路仰头左右打量,挑拣之间便入了林峦深处。
    等到又选好了两棵,她回身喊两个丫头过来,然而连唤几声都无人回应。
    她以为是两个丫头摘着果子没注意她喊人,当下记好了地方,正欲折返去寻人,然而没走几步就瞧见树丛后转出一个人来。
    是范循。
    楚明昭先是惊异,跟着便镇定下来。
    她有防身的家伙,怕什么。
    范循缓缓步至她身前,凝注着她道:“昭昭都不问问我为何会在这里么?”
    楚明昭觉得他大概是又发病了,叹口气道:“这个需要问么?围猎结束了吧?那我也该回了。”说着便要绕过他离开。
    “不是,”范循盯着她的眼睛,伸臂挡住她的去路,“我受伤了。”
    楚明昭点头道:“原是这样,那姐夫快去找太医瞧瞧……”
    楚明昭一句话未说完,就听范循不豫道:“昭昭还跟从前一样叫我表哥不好么?昭昭好狠的心,我说我负伤了,你竟也不关怀几句。”
    楚明昭浑身一抖,哭笑不得,有病得治啊姐夫!
    她见他又逼近一步,连退了两步,沉容道:“姐夫自重,仔细惹人误会。”说话间便悄悄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葫芦顺袋。
    然而范循好似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兀自道:“我亲迎那日,你没有来,是因为心里难受么?我也是,心里堵得慌,那晚整宿都难以成眠。”
    楚明昭一面解袋子一面想,这厮好像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了。
    范循忽而长叹一声,深深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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