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玑从姜灵她们那里夺回了六份神仙肉,他们俩只吃了三份,如今还有三份。
裴玑眼望满桌盛馔,叹气道:“咱们两个可怎么吃的完,过会儿把余下的分给家下人吧。”
楚明昭闻言倒是想起一事,当下招过巧云吩咐一番。不一时,便见巧云提了个食盒过来。
“我都险些忘了,”楚明昭示意几个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摆上来,“这是我从侯府带回来的,阿秀让我路上吃,可我今晨起得太早,路上尽补眠去了,也忘了吃。眼下天儿热,这些吃食都不禁放,得赶紧吃掉——夫君要不要尝尝?”
裴玑扫了一眼,见摆出来的三层分别装着角黍、艾窝窝和枣糕,不禁笑道:“昭昭喜欢吃甜食?”
楚明昭点头:“挺喜欢的,不过也是不敢吃多,怕长肉。”
裴玑忍俊不禁:“这话我可不敢信,今儿那一壶牛乳茶酪可几乎都是你喝完的。”
楚明昭撇嘴;“点都点了,不喝完多浪费。”说话间拿起一个角黍朝他晃了晃,“夫君吃不?”
裴玑摆手道:“不必了,端阳节就这个最多,吃得有些腻了。何况我也不爱吃这种甜乎乎的东西。”
角黍即是粽子,不过北方都是甜粽。
楚明昭剥开咬了一口,发现是红豆蜜枣馅儿的,甜度也刚好,风味极佳,心觉何秀的厨艺似乎又精进了。
裴玑拿羹匙搅了搅卧足碗里的鸡尖汤,突然开言道:“再几日便是中宫千秋节,庆贺礼物昭昭开始备办了没?”
楚明昭点头:“已经拟好了礼单,夫君要过目么?”
裴玑笑道:“不用,是个意思就成了,每年王府派人来京庆贺,带的也都是那些。我不过是提醒一下,怕昭昭忘了这一茬儿。”又望着她道,“千秋节入宫那日,你跟好我。”
楚明昭愣了愣:“为什么?”
裴玑挑眉:“我担心你被人欺负。”
自打楚明岚端阳节那日被范循甩了一巴掌后,便连着好几日都没去找他。
这日,范循打衙门回来后,就有丫鬟来报说公主请他一道用膳。范循心下不耐,但思及长此以往也不是法子,他实是厌倦了楚明岚的纠缠。范循当下忖量一番,转身去了楚明岚的院子。
楚明岚今日显然是经意妆扮了一番,两道水鬓也描画得长长的,端的也是个粉面生香的娇媚美人儿。
然而范循仍旧无动于衷,进门后只淡淡扫了她一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怠施与。
楚明岚这容貌单拎出来也是个出挑的,但若与楚明昭相较起来,只能是蒹葭倚玉树,一天一地。
楚明昭素颜都比她盛妆美。
范循在楚明岚对面坐下后,并没有动筷的意思。他见楚明岚命丫鬟给他布菜,抬手示意不必,旋沉着脸看向她:“我想与表妹心平气和地谈谈。”
这还是他自成婚以来头一回叫她表妹。然而楚明岚心里刚舒坦了些,就听范循继续道:“我头先便与你说过,我只把你当妹妹。娶你不过奉旨而为,我亦是无奈。表妹日后还是莫要来找我了,我与表妹各自为居。”
这就是明言要与她分开过了。
楚明岚捏了捏手里的银筷,登时心头火起,他真是被那小妖精勾得魂儿都没了!
亦且,范循一个驸马敢如此对她,不过是料定了没人会为她撑腰。今日若换成了楚明玥或者楚明昭,他绝不会如此。
楚明岚心内委屈万端。她的命已经够苦了,从前为了立足,一力讨好嫡母与嫡姐,如今好容易嫁了可意的人,但丈夫的心却一直在旁人身上。
楚明岚原本还对她筹划的那件事委决不下,如今倒是下定了决心。
楚明岚深吸一口气,撒然端起一个金嵌红宝石玉桃劝杯,满斟了一杯酒,走至范循跟前,将酒杯递过去:“表哥喝了这杯我就答应。”
范循见她神色古怪,心知其中或有蹊跷,抬手一推:“无论表妹答应与否,我心意都不会改易。”
楚明岚攥了攥手里的劝杯,旋将之搁下,お稥冂第一手探入自家衣袖,略一摸索,倏地抽出一条帕子,迅速往范循面门上一抖。
范循应变极快,当即一跃而起,后撤一步。但事出突然,他不意楚明岚会有此举,仍是吸入了帕子上的异香。
他即刻感到四肢绵软,身上不觉动火,神志逐渐昏闇。他艰难转身,想夺门而出,可药效似乎发作得太快,他没挪几步就跌到了地上。
楚明岚见状,心道已成,示意丫鬟上去把范循扶到次间的榻上。
范循怒不可遏,一时怒视楚明岚,目眦欲裂,双手紧紧笼攥,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楚明岚这回使的伎俩是她在楚明昭身上未用成的,但那帕子上撒的药却是比之上回还要更烈。
楚明岚看着榻上似乎已然意识昏沉的范循,想起他方才看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他眼中涌动着滔天的恚愤与刻毒,似乎想活活撕了她。
但她已经嫁了他,不搏一搏,难道等着变成弃妇么?或许她这回能怀上孩子呢……
楚明岚思量间便遣退了丫鬟。她正预备给范循宽衣解带时,隐约听见他嘴里喃喃呐呐的,低头凑过去,就听到他不停地喊着“昭昭”。
楚明岚心里更酸了。她低头凝着他丰神俊美的脸,伸手就去扯他的袍子。
然而她还没摸着他的前襟,他就忽地张开眼,陡然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变故只在一息之间。
楚明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因被卡着脖子,吐字艰难:“你……你不是……”
范循嘴角慢慢扯开一抹讥嘲的笑,眼神冷若玄冰。
皇后与太子的生辰皆称千秋节,只是皇后的称中宫千秋节,太子的则称皇太子千秋节。
中宫千秋节例行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朝贺。蒋氏要先于文华殿受群臣与各王府使臣朝贺,继而回坤宁宫接受内外命妇朝贺。
千秋节当日,楚明昭与裴玑各着礼服入宫。因裴玑与裴琰皆在京,襄王府此番未派使臣来,只是裴玑两兄弟需跟随群臣行庆贺礼。肃王请旨回封地未得准允,因而也在随同之列。
楚明昭与裴玑分开后,便乘着凤轿去往坤宁宫。
入大殿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母亲和长姐。皇后未至,女官们也不大拘着众人,女眷们攒三聚五地喁喁低语,母女三个也立在一处闲叙家常。
少刻,楚明淑便到了。
楚明昭正欲上前叙礼,却忽然瞧见楚明淑后头还跟着个人、
楚明昭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当下便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鹦鹉确实可以学啪啪啪时候的声音,我看一个鸟友是这样说的,当时就震惊了……我还看过一个视频,是一只鹦鹉在学小孩子哭,学得简直太像了……
☆、第30章
西平侯府内,何秀立在廊庑下,望着天井中的几株海棠树,微微出神。
因着今日是中宫千秋节,侯爷与侯夫人他们都入宫朝贺去了。趁着这个当口,她让平安揣上首饰去了当铺。
她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些首饰拿去当掉,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搁弟弟读书。亦且,她见今的心态令她十分惶遽。
她舍不得当掉襄世子送她的那些东西,最后即使决定当了,但还是忍不住从中挑了一支金簪留了下来。她还在送楚明昭的吃食上寄了心思。
她做的粽子是红豆蜜枣馅儿的。她本可以用其他豆子,但她最终鬼使神差地选了红豆。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楚明昭带过去的吃食,他应当也会吃,她思及此便不由做得格外尽心。
但她同时又为自己隐秘的心思而羞惭。何况,她深知有些人不是她能妄想的、
她自从送了楚明昭那些吃食以后,这几日一直心中惴惴,像是做了贼似的。虽然她心知楚明昭不会看出什么,襄世子更不会。
侯夫人这阵子都在为她物色人家,这是她企盼已久的,她太渴望过上安稳日子了。但她如今却有些烦躁,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
但这又有什么法子呢,这是她的命,她应该认命,那些隐秘的心思更应该深埋起来。
何秀神思渺渺间,平安便回来了。
她见平安发髻蓬乱、衣裙脏污,不禁大惊:“出什么事了?”又看她两手空空,心里咯噔一声,“当票呢?”
平安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尚未开口便先抹起了泪。何秀越发急了,抓着她的手臂连声道:“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平安抽噎片刻,才说出话来:“姑娘,奴婢该死……东西还没送到当铺去,就……就被人抢了……”
何秀闻言后跌一步,脸色惨白。
“姑娘,”平安拉着何秀的衣袖,“那些首饰可不是小数!咱们保官吧!”
坤宁宫大殿内,楚明昭又看了看对面和楚明淑坐在一处的姜灵,眸底困惑更深。
方才楚明淑来时,她瞧见姜灵跟在后头就感诧异,姜灵非命妇,又跟楚家无甚干系,今日过来做什么?
秦娴也认得姜灵,往那头看了一眼,旋冲楚明昭低声道:“姐儿莫管她,今儿这么些人,姐儿又是世子妃,谅她也不敢作妖。”
楚明昭含笑点头。她只是奇怪姜灵为何会来,难道与云福楼那回碰面有关?并且,楚明淑又为何会领她来?
蒋氏返驾坤宁宫后,众女眷于女官的导引下,依序行庆贺礼。礼毕,蒋氏笑着寒暄几句,旋命楚明昭姐妹几个和顾氏留下,余皆退下。
蒋氏正要命女官去传令摆膳,就见楚明淑犹犹豫豫地起身行礼,说殿外有人求见。蒋氏问是谁,楚明淑说是广德侯之女。
姜灵进殿后朝蒋氏行了大礼,又说了一番贺寿的吉利词儿,听蒋氏问及她所为何事时,便叩首说之前她母亲行事无状,得罪了西平侯,如今已知错,但被圣上削了诰命,无颜入宫,便让她代为谢罪。末了,又求蒋氏能去皇帝跟前美言几句,宽宥了她母亲的罪过。
蒋氏打量着眼前这个伏在地上细声细气说话的姑娘,心里冷笑。
她在后宅浸淫多年,那些夫人小姐肚子里的弯弯绕她早能摸个七七八八了。广德侯夫人撑不下去或许是真,但这姜灵今日入宫,目的怕不止谢罪这样简单。
楚明昭、楚明婉与顾氏三人面面相觑,这唱的是哪一出?
蒋氏扫了姜灵一眼,笑道:“此事本宫可做不得主,你若实在有心,不如去求一求陛下。但陛下自来极重手足,你母亲那般胡吣,陛下闻听后大为光火,此事怕不好转圜。”
姜灵跪伏在地,似有些不知所措。
正此时,便听内侍通传说皇太子驾到。蒋氏略一思量,命姜灵先起身。
楚怀和随同群臣朝贺讫,又回清宁宫换了常服,才转来坤宁宫。
他一入殿,姜灵便垂首让到了旁侧,跟随众人朝他见礼。
姜灵的容貌也算上乘,但楚怀和是见惯了美色的人,因而目光只在她身上扫了扫便移开了。
姜灵偷眼睃看楚怀和,见他亦生得俊逸不凡,心下不觉悦豫。只楚怀和似并未留意到她,这令她暗暗发急。
蒋氏见姜灵不断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又瞧了瞧她那一身俨然刻意拾掇过的行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蒋氏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想要攀高结贵也得掂量掂量自家的斤两。
少刻,裴玑兄弟两个便与另三个连襟一起到了。
五人的容貌皆十分出众,但走在一处便要分出个高下。
楚明玥的目光在裴玑身上打了个转,不由感喟她这小叔生得真是好,他一入殿,端的满室生辉。
楚明昭却是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从前的小明昭曾经也跟楚明岚一样喜欢绕着范循这个表兄转,原因有二。一是为跟堂姐斗气,二是觉着范循长得好看。然而后来遇见了更好看的小哥哥,小明昭便与范循疏远了,转而每日琢磨小哥哥到底是哪家公子。
态度转变,完全看脸。
但范循那会儿全未留意到小明昭,只顾着讨好楚明玥。
楚明昭其实也不太明白范循为何要佯装爱慕楚明玥,还装得挺像——她头先也以为范循深爱楚明玥,直到后来范循总暗里骚扰她。
以范循的优异,寻一门更好的亲事绝非难事,可他为何要佯作深情,甚至不惜等楚明玥五年呢?若说是为依附楚圭也不合理,楚圭那会儿还没篡位,他纵然知道楚圭的图谋,又怎知他一定能得手呢。
楚明昭也曾猜测范循认为她属意于他是因着小明昭从前对他的亲近,但那些不过小女孩儿对兄长的一时缠磨,并且后来楚明昭一直疏远他,他怎么还能想偏……
楚明昭觉得范循的脑子长得大概和寻常人不一样,反正她总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与言行。
范循往楚明昭那头瞄时,正瞧见她低头窃笑。他也不由笑了笑,但随即想起楚明岚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