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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锦年挨近几分,脸上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深了一些,追加了一句,“索大人,记得,宴后,火速来本王寝房——试装!”
西索月又呛了一声,脸几乎成了菜色,哆嗦地挤出一句:“下官遵命!”
马车开动时,贺锦年扔上脸上的面纱,乖巧地盘膝在顾城风的足下,为他轻轻拿捏着膝上的穴位。
风卷起轿内纱幔,带来夜风的清凉,车窗外的灯火亦同时流淌了进来,衬得车内越发昏暗。贺锦年顺势掀开夜明珠上的纱罩,抬首一笑,轻轻问,“好些了么?”那皓眸星亮,熠熠含情。
顾城风将她抱到腿上,见她眉眼之间仍然一片悦色,很是开心的模样,拿根手指一刮她的鼻尖,数落着,语气却带着纵容,“你呀,方才捉弄我的一品武将有这么开心么?”
贺锦年眉飞色舞,啧啧有声,“嘿嘿,没办法,我心情好又无从发泄,索大人屁颠屁颠地撞上来,我只好笑纳了!”
顾城风低下头,轻闻她鬓间散发出的缕缕幽香,静默不动,少顷,仿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车座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后,贺锦年眼睛瞬时一亮,凝视着裙摆上一朵朵白色娇丽寒梅立体绣,皓眸中跳跃着惊艳的火苗,连连婉叹,“好漂亮的裙子!啊,全是天蚕丝!”
她从不在穿衣打扮上放心思,素日讲究的是怎么简单省事就怎么穿。
可这件裙子也太美了吧!
顾城风轻啄了下她的红唇,“嗯,换上!一会赴宴,你就穿着这件!”在清王府时,他已经开始着手备贺锦年的所需的宫裙。
在他的舱房边有一间专门的厢房,全收着女子的宫裙,环饰,胭脂水粉,他原想带到扬州,只等着两人扬州相见,让她为他穿上女红妆。
贺锦年看了看自已的裙子,方才走过不少的地方,裙尾带了些尘土,在光线弱的情况下不觉如何,但在宴中,却实有些不雅,便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好!”
顾城风矜持一笑,静静地闭上了双眸。
马车驶向定州仕绅云集之所——碧海兰庭。
马车到达时,碧海兰庭红漆大门前,已停满了富贵马车。数十级的台阶上已站满了大魏南方的仕绅,衣饰金贵直逼人眼,而人群中,竟有不少大魏的二品朝庭命官,冠冕紫袍绶带,丝毫不避讳。
贺锦年随着顾城风刚下马车,人群簇动后,突然静了下来,只见从清王府的御驾上下来的一对白衣的男女,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女子戴着白色朦胧面纱,却还是引得众人屏息注视,只觉清风中,男子雪白的宽袍与女子裙裙交错飞扬,宫灯粼粼幻影下,这一对男女竟似从瑶池而来,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不知人群中谁先喊了声,“是清王殿下的坐驾,殿下终于来了!”
如醍醐灌顶,几个大魏朝庭命官已争先而至,为首打着揖,已然开口,“清王殿下,今日乃古候收义女之喜,古公令我等在此等候殿下多时!”
“殿下这一路辛苦,有请,有请——”
众人随之一一见礼,随后的一名仕绅拍手笑道:“吾等尚未恭喜清王殿下双喜临门!”
其话中不言而喻,一喜为清王得嗣子,二喜为清王获得古卫扬的支持。
贺锦年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感觉今夜古卫扬作东的晚宴并不简单。
贺锦年的记忆惊人,遂,这些人于她一点也不陌生,在重生前,她回到大魏时,除了极力为秦邵臻取得申氏一族的支持而努力外,也对大魏南方仕族放了不少的心思,方才为首的正是大魏大方仕族的代表之一谭家,碧水兰庭正是谭家的产业。
谭家根札在定州,能成为仕族,也算是沾了古卫扬的光,所以,这么多年来,谭家向来以古家马首是瞻。
如今大魏和苍月正值交战之际,谭荣身为朝庭的二品命官,却为了古卫扬收个义女,不惜千里迢迢从扬州前来定州祝贺,这算是给足了古卫扬的面子。
而谭荣身后的几个仕绅,是扬州和定州有名的几个户绅,与大魏南方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闻听古卫扬要收清王秦邵栋的妾氏为义女,自然赶着来祝贺。
贺锦年闻言,心中不禁为顾城风捏了一把的汗,这古卫扬聪明得紧,直接收了楼飞舞为义女,虽然明里表明了支持建州清王,但实际上,以后牵扯到楼飞舞的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过问,未必尽受制于建州清王。
今夜,宴无好宴,恐怕是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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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真容示天下
大魏仕绅自动让出红色地毯的通道,队例两旁,个个神情恭谨。
银具后,朗朗清辉淡淡一扫众人,顾城风转眸,带着温柔,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牵起了贺锦年的手,并肩拾阶而上。
贺锦年眼波越过前方几个执路的丫环,却倾耳聆听身后,只听得一声细细地不解之叹,“清王这不是在摆明煽古侯的脸面么?不妥不妥呀!”
“有何不妥?古侯收的义女只要是清王殿下的女人便好,是圆是扁,是美是丑谁在意?”
“关健方才那个肚里头还怀着一个……”
“谭公,殿下此举何义?”
“戏也好、宴也罢,马上要开演,我等……”谭荣呵呵一笑,眼角拉出细细长长的皱纹,“且行且看!”
谁知道呢?依礼,今晚清王应携楼飞舞一同出现在宴席上,宾主尽欢。
可实际上,清王竟携美姗姗来迟,让他们一干人等在门庭前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根本不给古卫扬面子。
谭荣注视着前风卷裙幅,款款拂动的佳人,虽轻纱蒙面,无法窥其容颜,但比起方才古卫扬隆重介绍的楼夫人,光从气势上论,已然是天壤之别!
古卫扬的第七个养子古致燕闻讯步出大门,迎上,耐人寻味地瞟了贺锦年一眼,呵呵讪笑一声,双手一揖,“清王殿下,请入内,家主已久候多时!”
顾城风和贺锦年进入正门,过前庭,穿行于九曲廊中,临近主苑时,歌舞之声幽扬入耳。
进入主苑的大门,数百盏的宫灯将整个黑夜点亮,如同白昼,一眼便可见设宴的大殿外站了整整两排衣饰金贵一等护卫,个个男生女相,着淡妆,眉心描着一棵金色的三叶草。
贺锦年认得,这是古卫扬的十八校卫。
别看这样少年,看似弱不经风,但却个个身手矫健,且攻击时,配合默契,被这一群少年缠上,绝对讨不了好。
殿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鼓乐之声,渗杂着一个男子不阴不阳的笑声,似乎热闹非凡,倒极衬古卫扬张扬的个性。
殿门边的少年通报一声后,推开大殿之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又如泥塑般站岗。
厢房内金粉弥漫,香气浓郁、歌舞正浓,一个年愈半百,却风姿卓越男子,头顶金冠,身披大红长袍,腰系黄金莽带,半靠于丈宽的长椅之上,左边坐着一个俊俏少年,一身大红轻纱罩着件墨色窄袍,胸口半敞,玉白的肌肤衬得那雌雄难辩的椎子脸如同画卷中的仕女。
古卫扬的足下却是一个妆浓极艳的风情少妇,低胸、水蛇腰,全身柔弱无骨的盘在古卫扬的膝上。
长案上正式的酒菜虽未上,但瞧得出,古卫扬已饮了不少酒。
古卫扬听到校卫的宣报,扬起醉眼,见到顾城风携着年轻的少女进来,眉眼微微掠过不悦之色,心里为自家怀孕的女儿忿忿不平。
难怪这么热的天舍得楼飞舞枯着大肚子在船首等了一天,原来又招了个新欢。
加上又等了大半个晚上,心里窝着火,便阴恻恻地瞥了一眼贺锦年,并不起身相迎,半隐半晦地笑,“清王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请坐!”
顾城风并未依言入座,而随他身后的大魏仕绅也不好引就入座,毕竟秦邵栋的身份摆在那,一大群人站在大殿中央,如坠迷雾,气氛霎时有些怪异了起来。
众歌姬的舞姿开始变得凌乱起来,但古卫扬没喊停,她们自然不敢。
所幸,这时候已无人关心她们跳得对错。
楼飞舞神色黯然,心底极为簇动不安,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贺锦年,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她直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影卫将她带离清王的船时,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到了这里,她以为是羊入虎口,一路思忖着要如何摆脱困境,到了才知道,原先她一直惧怕的古卫扬,原来并非觐觎她的美貌,而仅是想收她为义女,且今夜请了大魏南方大半的仕绅给自已一个名份,赐姓古。
这于楼飞舞而言,简直是天下掉下个大馅饼,不过,她并不知道古卫扬是她的亲生父亲,只道,这一切的殊荣,不过是古卫扬为了表示和清王联盟的决心,才将她收为义女。
可这个白衣少女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头又盘锯一层的危机感,她半生坎坷,被人辗转买卖,骨子里极度没有安全感。
她的视线穿过那女子朦朦胧胧的白纱后,细细地看着贺锦年的脸盘,似乎极为陌生,不象是清王府的侍妾。
而秦邵栋身边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女子?
看两人毫无顾忌地在古卫扬的面前十指相扣,她不安的转眸看向古卫扬,唯恐古卫扬认为自已失宠于清王后,更将她视为弃子,不欲收她为义女。
古卫扬神色极为不悦,自忖已给足了清王面子,可他不仅姗姗来迟,还带来一个女子。
别人不知道楼飞舞的身份就罢了,这秦邵栋明知楼飞舞是自已的亲生女儿,唯一的骨血,还敢如此张扬,这不是煽他的脸么?
古卫扬瞥见顾城风伫立不动,对他的邀请入座似乎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一回事,敢情今日本侯摆错了宴!”古卫扬不阴不阳地冷笑一句后,用安抚的眼神看了楼飞舞一眼,“乖女儿莫怕,义父会为你作主!”
“是……是,女儿不敢!”楼飞舞几乎喜极而泣,在李娘的搀扶下起身,朝着古卫扬盈盈一拜,她双眸含泪面含忍耐矜持,“义父您消消气,如今女儿身子多有不便,王爷身边也应有个人照应着,以后女儿和这位妹妹都是一家人!”
楼飞舞的话虽暗指向贺锦年,表示自已愿友好相待之心,却引不起贺锦年面上一丝的波澜,她的眸光却定在楼飞舞身边的李娘身上,说来也巧,前世中的李娘竟然是六月所在的伶人倌照顾六月的嬷嬷。
当年,贺锦年重金赎下了六月,曾经慎重委托伶人倌的李娘好生照顾六月的生活起居。
这李娘倒是个重情的奴才,在六月进宫后,没有有私吞六月的财物,反而将六月的财物典当后,几次委托人送进大魏皇宫交给六月,让六月打典宫中的一切。
而这一世,李娘与六月已然错过,谁知道,她竟成了楼飞舞的嬷嬷。
贺锦年突然有一种感悟,重生后,成为贺锦年,虽然人事皆非,但命运还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让她兜兜转转地与申钥儿有关的人重逢。
佛家箴言,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相遇!
那她与顾城风呢,历经三世纠缠,情倾百年,如此根植的缘份,是不是意味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如此一想,心田霎时滋生出丝丝甜蜜,连带着看楼飞舞也顺眼了起来。
顾城风堪堪惊了西索月一眼,西索月当即上前,将手中的一物呈上,“这是殿下庆祝古候收义女的礼物,古侯请笑纳!”
殿中的气氛瞬时一松,众人谈笑间,已然对着楼飞舞开口祝贺。
楼飞舞一颗悬浮的心终于定下,于她而言,自小看尽欢场薄凉,对男欢女爱虽向往,但也能安然放下。
她自幼飘零,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好安定一生的归属。
能进入清王府,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她自然想尽办法在清王府站住一席之地。
可惜,清王府王妃侍妾众多,个个出生显贵,她无依无靠,身份又低,亦无过人的才学,除了极尽邀宠,并让清王府的奴才们相信,她才是最受宠的一个,她别无它法。
如今,古卫扬给了她定心的丸子,而清王亦没有拒绝古卫扬收她为义女。
她相信,凭着古卫扬义女的身份,从此后,她不会再受清王府里的一群侍妾看低,甚至连着清王妃,从此也要看她的脸色。
就算是退一步,也有古家做最后的倚仗,从此后,再不是无根的浮萍。
“清王殿下有心了!”古卫扬再不满,但伸手不打笑脸之人,便递了一眼身后人侍奴,侍奴会意,步下台阶,接过后,恭恭敬敬呈上。
古卫扬面无表情地打开一看,嘴角微抽了一下,眉锋缓缓拧起,看到最后时,竟倏地站起身,厉指顾城风,“你不是清王,你究竟是何人?”
楼飞舞出生后,古卫扬担心被宣宗皇帝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