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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双一时无从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便道:“但我刚才常看见你眼中露出凶光,那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伸手摸摸嘴巴,似或的胡须竟发出一阵声响,好似是硬毛刷刷过什么物体时的声音。
他道:一当初我怎知道你这么可爱呢?”
余小双听了这话,大感兴趣,道:“哦!原来你是因为后来见我可爱,才打消了伤害我之心,是不?这样说来,开始之时,你真有伤我之心了?”
大汉道:“是的,但这也难说,通常一些女孩子,被我捉住之后,多半吓死。所以我有没有存心,都不关重要。”
余小双道:“假如你把胡子刮一利,头发梳一梳,衣服鞋袜都穿好些,决计不会有女孩子被你吓死的……”
大汉摇摇头,道:“不行,我试过了。”
余小双讶道:“你试过了?还是能把人驻死?”
大汉道:“不是骤死别人,而是憋死我了,想想看,每天光是穿衣刮胡子,烦都烦死啦……”
他突然咕呼一声坐在地上,用力很猛,但屁股似乎毫不疼痛。
余小双恳切地道:“如果你不愿与人相处,那就可以随心所欲,不须顾及别人的感觉;如若要在人群中生活,谁也没有法子不节制自己的。不然的话,没有人可以得到安宁了。”
大汉道:“我觉得人真是世上最可恶的东西了,我试过与他们好好相处,但他们戏弄我,或者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瞪我,我可受不了……”
余小双道:“既然如此,你只好独自在深山野岭中过活了。唉!我知道这不公平,那些人不该这样的待你。可是……这有什么法子呢?”
大汉泛起暴怒之色,目射的光,厉声道:“依你所说,我应该忍受那些讨厌的人的欺负么?真是混帐……”
余小双举手掩住胸口,生似要压盖住惊跳的心,道:“我……我也觉得你不公平啊!”
那大汉看了她可怜可爱的精神,顿时怒意大减,深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别怕,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是第一个愿跟我谈话的女子,同时也是最美丽的。”他的话声,已变得很温柔,巨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身边的青草。他虽然是坐在地上,但仍然高大的惊人。
余小双透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她稍为思忖了一下,又适:“你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对不对?”
那大汉道:“读过一点,你如何晓得?”
余小双道:“从你的谈话中,其间有些字语和词句,不是胸无点墨之人用得上的。此外,你思路清晰,感觉细腻,观察敏锐,这都是读过书,用过思想的迹象。”
那大汉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可惜的是我暴戾的天性,加上我比常人高大得多的体格,使我不能见容于人世。”
他长长叹息一声,挥动巨大的拳头,捶在地上,发出沉动的鸣鸣响声,似是要发泄他心中的恨意。
他接着又道:“如果我不是这么健壮有力,或者会好一些,但从来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所以我更不能容忍别人了。”
余小双笑一笑,道:“那只是因为你见识不广而已。其实以你的体格,虽说很魁伟庞大,但仍然算得是正常人,历史上有许多巨霸一定会比你更巨大呢!”
大汉现出苦恼的表情,道:“历史是过去的事,但我是现在的人啊!”
余小双道:“以我所知所见,就有不少人身材可以与你媲美,更有些人长的比你可怕,但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大汉讶道:“真的?为什么呢?”
余小双道:“因为这些人不是活在普通人的圈子里,而是生活在武林群雄之中。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你越有气力,和武艺越精的话,就越发受人尊敬。像你从未练过武功之人,气力虽大,也不中用的。”
大汉欢喜的跳起来,叫道:“好极,好极,武林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前去……”
余小双道:“武林只是泛指一般学武练艺之人这一个阶层而言。其实是存在全国各处,不过当然与常人有点不同,便如这些人,时时奔走天下各地,去办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者有些什么任务,须冒性命之险去做。”
她停歇一下,又道:“全国习武之人,多得无法胜数,而武功之道,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多少年下来,就分为无数派别,各有擅长。目前最著名的,有少林、武当、峨嵋等家派。假如你投入这些家派中,自是可以不愁衣食,专心修习武功。其他练武之人,有些是本来就家资豪富,有些则是世代相传,以武技胡口,例如去当缥师,或者当护院等。总而言之,习武之人,以及所做的行业,已成为一个特别的圈子,通称为‘武林’,你明白不明白。”
那大汉道:“明白啦!但武林中真有如我这般模样的人么?”
余小双道:“有,但也不多就是了,其实体这种身材,在武林中才更占便宜呢,有何不好?”
那大汉道:“好极了,我当镖师去。”
余小双摇摇头,道:“不要急,作第一步先练武功才行。”
那大汉道:“谁打得过我?还要练什么武功?”
余小双想道:“我如何说明呢?我目下功力全失,不能现身说法。如果说明我不能动手之故,又不知费多少唇舌,还不知能不能使他领悟。如果他认为我遭凌九重所害,含怒于心,碰上他时,冒失动手,非被凌九重杀死不可。”
她念头电转,目中缓缓道:“我虽然不算是武林之人,但我一个朋友却是的。假如他在这儿,就可以叫他露点功夫,使你明白光是气力是不济事的。”
她自觉讲了这一堆话,仍然无法使对方当具体会。
于是转过头,道:“我姓余,名小双。你呢?”
那大汉这回没有发怒,只苦恼地瞪眼睛,道:“我没姓没名,人家叫我大牛。”
余小双啊了一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不知道父母是谁?其实我是不是姓余,连我师父也不知道。”
那大汉惊讶地打量她,直到心中确信她没有欺骗自己,才道:“你也是么?以前我最根人家问我姓名,就是这个缘故。”
制\双边:“以前的事我们暂时不提,你仍然得找个姓氏,起个名字,这样才与别人一样,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罗!”
那大汉道:“我很喜欢张飞,就姓张吧!”
余小双道:“名字呢?就叫大鹏好不好?”
那大汉顿然点头,当下有了正式姓名。
余小双:“你以后的事,待我尽力为你安排。”她说这话时,心中大为惶恐,因为她日下正如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不过她不得不安慰张大鹏的心。
她接着道:“你现在马上要做的是刮胡子,整好衣冠。”她掏出一锭银子,举步离开那块石头,向张大鹏走去。
走到张大鹏跟前,两人一比之下,张大鹏简直比她高上一半不止,而且她的腰肢是那么纤细,张大鹏的巨掌,足可握住,把她举起来。
他俯视着这个美丽的少女,道:“徐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么?”
余小双把银子塞在他掌中,道:“是的,我等你。你顺便买点日用之物,致于衣服鞋子等,恐怕我不到现成的了,回头到城里定做吧!”
张大鹏裂嘴而笑。直到这刻,这个大汉存心如何。余小双还真没有把握。假如这个巨人伸手,把她抓住,她就变成俎上之肉,而且最可悲的是,她竟然上了这个大汉子的大当。
余小双清楚地感觉得出,这一刹那,正是她命运的决定关头,失败,则连生命也给输掉。成功,却没有获得什么。
张大鹏的牙齿,在浓密的胡子中闪耀着白色的反光。
余小双极力保持冷静,仰头望着这个巨大汉子。
他突然一转身,迅快奔去,脚下居然没有声响,一晃眼间,那庞大的背影,已消失在树木中。
余小双此时才松了一口大气,举袖拭去额上的汗珠。之后,她放心地等候张大鹏回来。
这个巨汉宛如猛兽一般,但要驯服了,以后就不须骇怕。余小双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而她有了这么一个护从,自然大有帮助。
她在此处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但还听不见凌九重的声音,可见得他追错了方向,短时间内,不会找到这儿。
因此她已经等如逃脱了他的掌握,由于她并非主动地逃走的,所以她尽可问心无愧,不算是违背诺言。
她自个儿站在树下,不断地反覆想道:“我要不要回去找凌九重呢?”
还未想出答案,一阵劲风吹掠而来,她抬睛一望,只见张大鹏已奔到面前寻丈处,陡然停住。
他那么巨大的身体,加上那么急道的动作,竟能够陡然停住,可见得他具有常人不及的天赋异禀。
余小双笑一笑,道:“你回来啦!让我瞧瞧。”但见他面上胡须皆已剃去,头发梳好,也洗盥过面孔手脚。因此,虽然仍是褴楼赤足,但清清爽爽,与前已大不相同。
张大鹏摸摸发青的下巴,道:“好不容易才刮掉胡子,我把几件衣服都带来啦!”
余小双道:“你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大鹏道:“还有几本破书,和崩坏了的盘碗等,都丢掉啦!”
余小双道:“好,我们走吧!”
但她身子不动,凝眸寻思。
张大鹏等了一下,才道:“我叫作双姑好不好?”
余小双喜道:“好,亏你想得出来。”
张大鹏道:“双姑,我们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就是在想这事。”
张大鹏道:“你原本要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原本有一个人,姓凌名九重,是武林高手,与我一道前往江南。现在我们失散了,我正在想……”
张大鹏道:“那么我们只好往南走,渡过长江,要能碰上他。你可是打算叫他传授武功?他打得过打不过我?”
余小双忙道:“你千万记住,别与这人动手,那怕他骂你,也不可生气。因为这个人心很很,会杀死你的。”
张大鹏耸一耸宽厚的双肩,道:“我才不怕呢!”
余小双唉了一声,道:“老实说,他不是好人。”
张大鹏设道:“不是好人?但双姑你却和他在一起?”
余小双道:“我是不得已的……”
她忽然心机一动,接着道:“因为我有病,他带我去找人医治。如果医好,我的武功才能恢复。”
张大鹏道:“原来如此,他对你好不好?”
余小双道:“很好,但惹怒了他,还是不行。”
张大鹏道:“既是如此,我决不惹他就是。”
余小双叮嘱道:“不但不要惹他,连什么治病的话都不要说。你须得装不知道这件事。
我另外找一个人教体武功。”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先向金陵走……”
张大鹏道:“那么从这边走,前面有条小路,可以退出大道……”
他过去把坐骑牵过来。奇怪的是早先牲口见了他,似乎很不安,但目下却反而与他甚为亲热友好。
他晃晃悠悠的在前面行,余小双骑马随后,一个是身高达七尺的巨汉,一个是红粉佳人,相映之下,颇为有趣。
不久,已行到平坦的田野中,踏着汗陌,空气清新可喜。张大鹏口中哼着小调,似乎心情十分开朗愉快。
走了数里,张大鹏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再过去就是一片丘岭树林,从一条小路走去,大约数里路,就是大道。”
余小双道:“这儿风景真不错呢!”
张大鹏道:“我好久没有上这边来啦!”
余小双随口道:“为什么?”
张大鹏道:“因为我十五岁时,在这儿的一个大深潭中碰上了一件事。”他的语音中犹有徐悸,余小双听得出来,感到甚是奇怪。
只听他又遭:“我十五岁时,专门替人做工,有时放放牛,有时到私塾里学识字,日子过得快乐,可是有一天,我掉入深潭中。”
余小双啊一声,道:“你不会泅水吧?”
张大鹏道:“怎么不会?我是附近十几个村中,水性最好的,但我掉下谭去,是因为一条大蛇把我迫得跌下去的。”
余小双道:“原来如此,那么你赶快泅开就是了。”
张大鹏道:“才不是明,我一掉下去,身子还往下沉时,就听到上面水声一响。因此,我知道那蛇也下潭来了。”
余小双道:“这条蛇有多大?”
张大鹏道:“最少有一丈长……”
余小双骇得叹了一声,忽然听到淙淙的水声,连忙纵目四望,却望不见那个深潭。接着发现水声来自一条小溪。
张大鹏道:“这条蛇身上颜色花花绿绿,十分可怕,大约有碗口那么大,我两只手掌也握不过来呢!”
余小双道:“天啊!你还碰过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