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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华内功深湛,虽然中了暗算,尚未昏迷,挣扎欲起,却是浑身无力,而且昏昏思
睡,眼皮渐渐睁不开来。谢天华默运玄功,与睡魔相抗,迷迷糊糊之中,似已被人扛起,不
久又听得关门下锁之声,似是已给人关在一间黑沉沉的屋子里了。
那碗茶中溶有极厉害的蒙汗药,寻常之人,浅尝即倒,谢天华练过易筋洗髓的功夫,运
气相抗,使自己保持着心头的一片清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房门呀呀推开,一个人探头
进来,谢天华定睛一瞧,正是雁门关的总兵周健。
谢天华托地跳起,使尽气力,呼的一掌横扫,向他脑门劈去。周健横肱一架,叫道:
“是我!”谢天华气力未复,给他一架,跄跄踉踉地倒退数步,一头撞在墙上,怒叫道:
“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总兵大人,你用的下三流的暗算手段,用得真到家呀!”周健迈前
两步,把他手腕一拿,低声叫道:“事情已急,快服下解药,我与你救云大人去。你的宝剑
我替你拿回来了,快呀!”谢天华惊愕之极,叫道:“什么?你、你是什么用意?”黑室之
中,但见周健双眸炯炯,别具威严,低声说道:“我周健是何等之人,你还不知道吗?此际
事机已急,有话慢说,你快随我出去。”谢天华不由得张开了嘴,吞下了周健塞来的药丸。
谢天华心头本就清醒,吞下解药,睡意全消了,接过周健递来的宝剑,跃出门外。
雁门关外号角长鸣,只见先前那名用蒙汗药偷施暗算的旗牌官拦上前来,高声叫道:
“周大人,你可得三思而行,别要自误前程!”周健一声不响,突然一跃而起,挥刀一斩,
将那旗牌官斩为两截,夺了两骑快马,与谢天华奔出辕门,关外官兵,无人敢挡。
周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在马背上扬鞭指道:“他们正在七里铺外厮杀,你我抄小路
去!”一拨马头,从山边小径驰去,大路上车马奔驰,许多人高声呼喊,叫周总兵回来。周
健毫不理睬。
且说云靖在七里铺的卫所外等了许久,正自生气,忽见路上尘头大起,十几骑快马飞奔
而来,不一刻卫所打开,戍守卫所的官长披挂出迎,高声请进。云靖看得清楚,那从雁门关
来迎接的十几骑快马,其中并无周健在内,心中十分不快,但仍是怡然自若,手持使节,步
入边关。
卫所内设好座位,只见十六名御林军分成两队,分列在阶下,堂上两名钦差,冠带出
迎。云靖顿时欢喜起来,心中想:“原来是圣天子特降天恩,念我二十年守节,竟然派钦差
到边关迎接来了。”正说得句“云某何功,敢劳钦差远接”,堂上的钦差,面孔一端,忽然
间高声喝叱道:“叛臣云靖,跪下接旨!”
云靖这一惊非同小可,手持使节,颤声辩道:“云某出使异国,二十年来牧马胡边,尚
存此节,自问无罪,不敢接此诏书!”话犹未了,已给两名御林军按倒地上。只听得其中一
名钦差,展开招书,高声读道:
“罪臣云靖,先帝寄以腹心,遣使瓦刺,而乃不感恩图报,反腼颜事仇,忘其父母之
国。今日私自归来,图谋内应,罪无可恕,本应明正典刑,姑念其是前朝旧臣,恩开法外,
准其仰药自裁,全尸收殓。钦此。”
云靖魂不附体,只见一名御林军捧着一只银瓶,内中药水殷红,高声叫道:“罪臣云靖
还不谢恩领旨么?”
云靖只觉脑门上轰的一声,又惊又气又急又怒,忽然一手抓过银瓶,尖声叫道:“给诏
书我看,我不信这是真的!”钦差冷笑一声,喝道:“好大的胆子,诏书是你看得的吗?”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天价的一声巨响,两扇半掩的大门凭空飞了起来,一个莽和尚提着一碗
口般粗大的禅杖,泼风似的打将入来,高声喝道:“管它真的假的,都打死了再说!”十六
名御林军上前抵敌,哪能抵敌得住?只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禅杖所到之处,有如开山
裂石,只要挨着一点,便不死即伤。
那两个钦差吓得面青唇白,腿都软了。那和尚一路打到堂上,左后一抻,兀鹰抓鸡似地
提起了一名钦差,骂道:“云大人舍命逃回,你们还要将他弄死,是何道理?”“卜”的一
禅杖,敲在他的头上,甩手一摔,脑浆涂地,死于阶下。另一名钦差吓得神智昏乱,兀自叫
道:“反了,反了!冒犯钦差,该当何罪?”那和尚放声大笑,又一把将他抓了起来,骂他
道:“兀这厮鸟,钦差值得我少钱一斤?”禅杖往地上一插,硬生生地将他撕成两片。御林
军纷纷逃出,吹起号角,卫所内尸横遍地,只剩下了和尚和云靖二人。
云靖目瞪口呆,恍如在一场恶梦之中,不知目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是真是假,定了定
神,见潮音和尚朝他走来,猛然叫道:“把那诏书给我。”
潮音和尚咧嘴冷笑,道:“还有什么鸟诏书,快快随我走吧!”云靖盘膝一坐,一字一
句,斩钉截铁地说道:“把那诏书给我!”潮音和尚横他一眼,在几案上抓起诏书,摔给
他:“好,快看!快看!”对他如此固执,万分不解。
云靖展开诏书,一瞥之下,面如死灰,那诏书上的玉玺,与诏书的格式纸质,都是真
的。云靖还记得以前成祖夺位,曾在内监手上抢夺玉玺,那内监将玉玺摔下天阶,缺了一
角,后来叫巧匠重补,纹理两样,而今细辨这诏书上的玉玺,正是如此,绝对假冒不来。
潮音和尚叫道:“看够了没有?”云靖眼睛直视,听而不闻。这一瞬间,二十年来在胡
边所受的苦难,闪电般地在脑海之中掠过。然而这一切苦难,比起而今的痛苦,简直算不了
什么。须知云靖能够支撑二十年,全在忠君一念,满以为逃回之后,朝廷必定升官叙爵,表
扬功绩,哪知皇帝竟是亲下诏书,将他处死。正如对一个人崇拜信仰到了极点,期望极深,
忽而发现那个人就是要害死自己的人,这一种绝望的痛苦心情,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超过?
潮音和尚叫了两声,不见答应,心中大异。忽见云靖缓缓站了起来,将那一根伴随他在
冰天雪里二十年的使节,用力一拗,“啪”的一声,折为两段。
在这一瞬间,云靖脑中空空洞洞,好像神经全都麻木,一切都觉茫然.生的意义已经消
失,整个世界都好像脱离了自己向杳不可知的远方飞去。他的身躯微微颤抖,脚尖突然碰着
地下的银瓶,云靖一弯腰抓起银瓶,只一口就把那瓶中的毒药喝个干净。
潮音叫道:“你干什么?”飞步上前,只见云靖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那银瓶中的毒药
乃是最厉害的“鹤顶红”毒酒,沾了一滴便足毙命,何况喝了一瓶!
潮音和尚呆在庭中.做声不得,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刀枪声响,还夹有云蕾的哭声。
原来驴车就停在卫所门外,想是来捉人的卸林军已围在驴车与自己的两个徒弟打起来了。
潮音和尚大吼一声,拨起禅杖打将出去,众军士发一声喊,分出人来堵截,潮音和尚横
杖一隔,刀枪乱飞,片刻之间,抢到车前,抱起云蕾,拍拍她道:“别怕,别怕!”翻转身
来,又杀出去。
云蕾伏在他的肩上,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却也不哭小叫。潮音和尚与两个徒弟冲杀
出去,枪了马匹,上马飞驰。雁门关外追兵已到,万箭如蝗,纷纷攒射,潮音师徒三人各各
舞动兵器,拨箭护身,慢了下来,追兵越来越近。
潮音和尚暗暗叫声“苦也!”凭着自己这根禅仗,在千军万马之中,虽然也能冲杀出
众,但抱着云蕾.却是不无顾忌。正吃紧问,忽地嗖嗖两声,疾劲之极,潮音和尚的两个徒
弟,翻了一个筋斗,跌下马背,竞给利箭穿过咽喉,死于非命。
潮音和尚狂吼一声,抡动掸杖,突然拔转马头,心中想道:“反正是死,不如杀它几
个。”眼睛一瞥,忽见云蕾那对圆溜溜的眼珠,好像定位了一般,也个知是惧怕还是惶惑,
潮晋和尚叹了口气,忽地又是一支冷箭飞来,碰着杖头,铿然声响,显然不是寻常庸手所
射。
看看追兵已到背后,忽地官军阵形大乱,箭雨骤停,只见队中冲出两人,一个是谢天
华,另—个却是雁门关的总兵周健,潮音和尚又喜又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官军中一名将军挥刀堵截,谢天华手腕一翻,一招“长蛇出洞”,疾刺过去,那军官一
个“镫里藏身”,居然避了开去。谢天华刷刷刷一连三剑,狠疾异常,杀得那军官手忙脚
乱,忽听得同健大声喝退:“胡将军我待你不薄,今日我要向你讨情了!”那军官一声不
响,突然掉转马头,官举们佯作呐喊追杀,却无一人真个拦截,周健向多年来同甘共苦的部
下扫了一眼,忽然洒下几滴泪珠,冲出重围与潮音和尚会合,连骑北去。
北国寒冬,彤云布空,中午时分、太阳还未露出面来,天色阴霾之极。谢天华等三骑快
马,奔入了雁门关外的无人地带。周健策马山头,茫然四顾.潸然泪下。谢天华已从师兄口
中,知道了云靖折断使节,仰药自裁等等情事,知他伤心故友,泪洒山头,又想起他为了救
友,不惜背叛朝廷,自毁前程,甚为感动,便低声劝道:“周总兵,事巳如斯,只好徐图善
后吧。只是累了你了。”周健凄然一笑,通道:“我早已不是总兵了。半月之前,我已奉令
调职,只是新的总兵未到,所以我暂时留在关中而己。刚才那位胡将军才是署理总兵。”
谢天华心中塞满疑团,不觉问道:“周总兵屡建边功,何以突然调职?云大人孤忠苦
守,又何以突遭赐死?”周健摇了摇头,仰天长叹道:“朝廷之事,莫问莫问。”顿了一
顿,终于忍不住又道:“奸宦当权.亲倍是任。我不是王振的亲信,他自然要设法把我调
了。至于朝廷为何要杀云靖,这原因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今上年幼,大权操在王振手
巾,要杀云靖,想必也是王振的主意。”
谢大华默然不语,想了—想,忽然问道:“那瓦剌国的张宗周可曾和周总兵交过手
么?”周健道:“你是说那个奸贼吗?十年之前,他曾率领胡兵,入寇两次,后来两边讲
和,他也不再来了。”谢天华紧紧问道:“他对于我们朝廷的消息,好似了如指掌,莫非他
和朝中将相,也有勾结?”周健看了谢天华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说我也忘了。王
振和瓦剌的左丞相脱欢,私交甚好,听说和张宗周也有往来。”谢天华心疑更甚,掏出蜡
丸,一口咬破,拉出字条,与周键同看,竟是王振的字迹,写与脱欢、张宗周二人,商量以
中国的铁器换取蒙古的名马的。谢天华叹道:“蒙古缺铁,若无中国良铁,他们连利箭都不
能造,这不是公然资敌么?”周健道:“我还忘了一事,那两个钦差三天之前已经来了,蒙
占还有使者与他们见面。我极怀疑暗害云靖之事,也是脱欢或者张宋周的主意。”谢天华
道:“那么澹台灭明奉张末周之命送来这个蜡九,又是何意?”遂将前事说与周健知道,两
人再三推测,均是不解。周健道:“张宗周这厮还会有什么好心,只凭他奴役云靖二十年这
点.我就恨个得把他杀掉!”
云蕾抢起小脸,道:“爷爷呢?爷爷叫我杀人,你们也要杀人。我怕呀,我怕!”谢天
华轻抚她的头发,低卢说道:“杀坏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忽地跳下马来,对潮音和尚说
道:“你将这个女娃交给四妹,我再到蒙古去。”潮音道:“去做什么?”谢天华道:“杀
张宗周!”潮音一顿禅杖,说道:“正该如此,你杀了张宗周,就不必这女娃儿他日杀人
了。好,咱们一个抚孤,一个报仇,十年之后,再到雁门关相见!”这一去也,有分教:
疑幕重重终揭破,奇男侠女闹江湖。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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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萍踪侠影录》 第一回 弹指断弦强人动军饷 飞花扑蝶玉女显神通 时光流矢,转瞬过了十年,这一年已是明正统十三年了。
十年人事几番新。雁门关外百里之地虽仍是胡马嘶鸣,十年前镇守边关的总兵周健,已
渐渐为人忘记,而那个异域归来的屈死边关的使臣云靖,更没人知道他的事迹了。
只是这几年来,在雁门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