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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谢天华与叶盈盈十几年的心愿得偿,自是欢喜无限,但在小辈面前,却不好意思表
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相视一笑。董岳上前向师弟、师妹道贺,心中极是高兴,却也微感到一
点辛酸。原来他对师妹也早有心意,只因知道师妹心向天华,所以二十年来,从无表露。今
日见师弟、师妹双剑合璧,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这一点点辛酸也就升华,好像淡淡的
轻烟,在阳光之下消失了。
玄机逸士又言道:“云澄在我门下日子最短,武功亦未练成,本身又历尽劫难,若说我
心中还有未了之事,那就是记挂他了。我走了之后,你们都要好好地照顾他。董岳,你可以
将本门的内功心法,代我传授给他。只要勤奋苦练,将来还可有成。”云澄不禁嚎啕痛哭,
张丹枫难过非常,竟不敢向云蕾再瞧一眼。
董岳道:“师弟死里逃生,而今父女重会,又蒙师恩,苦尽甘来,不必太伤心了。”玄
机逸士轻抚云蕾的头发道:“你有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孝顺女儿,比我强得多了。人生一
世,只求问心无愧,便来得安乐,去得安乐,你是忠臣孝子集于一身,又有佳儿佳女,虽然
际遇坎坷,细想起来,亦无缺陷,不必再哭了。”
云澄收了眼泪,虽感师门温暖,心中的悲愤仍未稍减。想起自己仇人的儿子又正是自己
的师侄而且是师父最赞许的人,这仇恨不但不能报,而且不便在师兄们的面前说出来,心中
抑郁更甚。只听得玄机逸士又笑道:“最令我欢喜的是咱们一代强过一代,天华的弟子张丹
枫将来定能光大我门,只要慎戒误用聪明,成就不可限量,你们要好好看待他。”
日影西斜,天渐黄昏,那老婆婆手持竹杖,轻轻挥了半个圆圈,道:“推开尘世事,跳
出五行中。偏你们有这么多交待不清的事!”上官天野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从今
野鹤闲云伴,不悔情痴不悔真。玄机老兄,正是咱们该走的时候了!”玄机逸士向众弟子挥
手一笑,也朗声吟道:“参透华严真妙谛,菩提非树镜非台!”三人一同拍掌大笑,健步如
飞,在黄昏残照之中,飘然而去。两派弟子都跪下送行,只见这三个老人羽衣飘飘,倏忽之
间,没了踪迹。
董岳心中暗暗叹息,澹台灭明也有许多感触:想不到这两个大对头竟是如此这般的言归
于好,比将起来,世上有多少事情都只是鸡虫蝼蚁之争。猛一抬头,忽见张丹枫跪在后边,
兀未起身,目光呆滞,凝视前山,眼泪似欲夺眶而出却又哭不出来,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如痴如呆。澹台灭明吃了一惊,走过去将张丹枫轻轻扶起,问道:“你怎么啦!”
张丹枫此时正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眼见乌蒙夫与林仙韵、自己的师父与云蕾的师
父都已了却心愿,只是自己与意中人却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这其间就像隔着一道无
形的门户,门外的人走不进去,门内的人没勇气走出来。澹台灭明连问两声,张丹枫忽然仰
头吟道:“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枉你是老魔头的弟子,这两句诗都不懂得,
问我作什么?哈哈,你是谁?我是谁?她又是谁?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能禁。我欲问天
天不应,你来问我我何知?”张丹枫被触起了心事,忽觉一片迷惘,神志又渐失常态。
这霎那间,云蕾也是伤心无限,只见张丹枫的眼光慢慢地移动,凝视她的面庞,这目光
中含有多少幽怨,多少爱怜!回头一瞥,只见父亲的眼光也在盯着自己,这目光中又是含有
多少愤恨,多少伤心!父亲憔悴的颜容渐渐在面前扩大,遮过了张丹枫的影子,云蕾在张丹
枫的目光与她接触的那一刹那,几乎要叫出声来,然而迅即又压了下去。她回避了张丹枫的
目光又回避了父亲的目光,这两人都是她最最心爱的人,她不忍令这两人伤心,然而她又不
能不令他们伤心。她咽下了自己的眼泪,她不敢看这两个世上最爱惜自己的人,她不敢想象
这两人的心中感触如何,她自己的心却先自碎了。
此情此景不说自明。董岳、谢天华和叶盈盈都低下了头。这种难以分解的恩怨,即算师
徒之亲,也不知如何排解。山风吹来,每人都觉得一股冷气直透心头。正是:
这般幽怨难分解,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萍踪侠影录》——第二十九回 触景伤情穷村嘶骏马 神机妙算泥沼陷追兵
梁羽生《萍踪侠影录》 第二十九回 触景伤情穷村嘶骏马 神机妙算泥沼陷追兵 寒风飒飒,张丹枫与云蕾相对而立,各自无语各自凄凉。澹台灭明摇了摇头,轻轻叹
息,忽在张丹枫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抛得下大明九万里锦绣河山,难道就抛不开一个女
子?”张丹枫心头一震,道:“什么?”澹台灭明道:“你的父亲指你重光大周,你为了不
让中华万里的锦绣河山沦于夷狄,冒了多少艰危,献宝献图,挽救了大明天下。你帝王之业
尚自可弃还有什么恩怨不能抛开?”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我视帝王如粪土……”澹台灭
明紧接着道:“祖国河山待你回。”张丹枫面色倏而一变,由白转红,澹台灭明的声音虽然
不大,却如在他的心上响起了一个焦雷,这霎时间,他想起了自己从漠北赶往江南,又从江
南重回漠北,历尽万水千山,经过无穷劫难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一番壮志,为了
保全中华的锦绣河山,为了要使中国和瓦刺永息干戈,四邻和睦。这番理想而今即将实现,
自己却这样颓唐!张丹枫本是聪明绝顶,极能分辨是非之人,如此一想,顿觉胸中热血沸
腾,不能自己,神志立即清醒,咬一咬牙,忽而说道:“澹台将军,多谢你来接我,咱们走
吧。”向师父、师叔伯们行了一礼,眼光从云蕾面上一掠而过,急急转身便走。背后传来了
谢天华与叶盈盈的叹息之声。云蕾颓然坐在地上,眼泪流不出来。好在张丹枫不敢回头,若
然回头,只要望她一眼,两人只恐就要痛哭相拥,谁也不忍走开。
张丹枫与澹台灭明走到山下,日头已落,星星正在天边眨眼,两人就在山脚的猎户人家
借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张丹枫在山脚寻到了他的那匹照夜狮子马,那匹马真是宝马,张丹
枫在山上逗留了差不多十日,它在山下自觅水草,竟然一直等着主人,没有离开,一见主
人,便嘶叫跳跃,欢欣之极。张丹枫揽着马颈,想起了与云蕾并马驰驱的情景,又不禁凄然
泪下。
澹台灭明道:“有此宝马,咱们不须十日,便可赶回都城啦。”张丹枫道:“瓦刺京城
近事如何?”澹台灭明道:“外表虽然平静,其实却是山雨欲来。”张丹枫道:“怎么?”
澹台灭明道:“阿刺知院联络各部,欲起义兵。也先急欲与中国讲和,我离开都城之日,听
说大明朝廷已派出讲和的使者了。但愿这使者能在他们两方交兵之前来到,否则仍恐有
变。”张丹枫道:“我父亲呢?”澹台灭明道:“他已辞了宰相职位,现在专候大明的使者
到来。”张丹枫道:“他还没有决心回国吗?”澹台灭明摇了摇头道:“现在谁也不敢劝
他。他留在瓦刺都城,虽说已无职位,也先仍是不放心他。久住此间,只恐必有危险,看来
只有你动劝他了。”
张丹枫听了,想起自己这几日失魂落魄,必乎误了大事,心中暗呼惭愧。跨上宝马,立
即赶路。
一路之上,澹台灭明都不敢和他提起云蕾,马行迅速,中午时分,经过唐古拉山南面峡
谷愕罗族的聚居之地,十多天前张丹枫曾与云蕾拜会过该族的酋长,草原上有些牧人还认识
他远远跟他招呼,张丹枫急忙快马加鞭,疾驰而过,累得澹台灭明赶了好一会子才赶得上。
澹台灭明不知就里,笑道:“丹枫,你人缘倒很好啊!”张丹枫在黯然不语。忽听得马
嘶之声,那匹“照夜狮子马”突然放慢脚步,嘶呜相应。张丹枫举头一看,只见道旁一间破
破烂烂的泥屋,屋子外边的枯树上,正系着云蕾那匹红马,原来正经过云蕾的家,云蕾因要
扶持老父上山,乘马不便,所以将它留在家里。两匹马相对嘶鸣,四蹄跳跃,澹台灭明好生
奇怪笑道:“这是谁人所居?瞧不出这间破屋的主人倒养有一匹千里良驹。丹枫,怎么,怎
么你的马儿……”正想说“怎么你的马儿倒好像与它是多年的老友似的?”忽见张丹枫面如
灰土,眼中含泪欲滴,澹台灭明大为惊骇,急忙停口不语。只听得张丹枫长长叹了口气,仰
天吟道:“那堪重过伤心地,黄叶西风总断肠。呀呀,马犹如此,人何以堪?”破屋内忽然
传出人声似是屋内的主人正要赶出来,张丹枫忽地重重一鞭,打在白马背上,这匹马相随张
丹枫多年,未尝受过主人如此鞭打,立刻放开四蹄疾跑,势如奔雷逐电,把澹台灭明远远甩
在后面。澹台灭明摇了摇头,叫道:“丹枫,你心里不痛快,何苦作贱畜生?”张丹枫痛哭
失声,轻扶马背,这马一放开了脚步,哪收得住,片刻之间,跑出了十多里路,待得澹台灭
明赶上来时,只见张丹枫已收了眼泪,停在一间道旁的酒肆门前。澹台灭明虽然见张丹枫的
狂态,也为他今日的大失常态而担心,停马问道:“丹枫,你怎么啦?”
张丹枫大声道:“来来,咱们且在这里痛饮一场。”澹台灭明道:“咱们还要赶路。”
张丹枫笑道:“有酒便当一醉,醉了正好赶路。澹台将军,你今日怎的这么不爽快?”不由
分说,将澹台灭明拉入酒肆,叫道:“有马奶酒么?”马奶酒是蒙古最普通的贱价酒,酒肆
主人翻起了一双白眼,道:“马奶酒有的是,你要多少,请先付钱。”张丹枫大声叫道:
“打六七斤来。”啪的将一锭大银丢到酒柜上,道:“这是酒钱,都把给你,休得罗唆,俺
不喜欢你白眼看人,你知道么?”酒肆主人吓了一跳,赶忙换了一副笑脸,心中却道:“这
小伙子原来是先在别处喝醉了。”
这间小酒肆的马奶酒酿得又酸又涩,澹台灭明喝了两口就皱起眉头,只见张丹枫如长鲸
吸川,一连尽了六七大碗,连连叫道:“好酒,好酒!”醉眼迷离中云蕾的影子不住晃。
张丹枫记起初与云蕾缔交之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亦曾饮了一大葫芦的马奶酒,狂歌痛
哭,披心相见。而今回首前尘,伊人已杳,禁不住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澹台灭明只喝了几口,眼看那六七斤酒都快要被张丹枫一人喝完。澹台灭明连连催道:
“好啦,应该走啦。”张丹枫苦笑一声放下酒盅,忽听得外面又有马嘶之声,有人叫道:
“翠凤,你瞧,真是张丹枫的那匹照夜狮子马!”
只见一男一女飞步入来,走在前面的是周山民,后面的是石翠凤。周山民道:“丹枫我
找得你好苦,却想不到在这里相见。”石翠凤却“咦”了一声,惊诧说道:“丹枫,云蕾姐
姐呢?她怎么不和你一道?”
张丹枫摇摇晃晃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有月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留不住她,我
又怎能留得住她。呀,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石翠凤只道张丹枫拿她的旧事来开
玩笑,取笑她以前误将云蕾当作男子,痴缠云蕾之事,双颊通红啐了一口道:“人家有正经
事找你,你却胡说八道!”
张丹枫霍然一惊,酒意醒了几分,问道:“你们怎么到此地找我?”石翠凤笑道:“我
们到了云蕾姐姐家中,见到云伯母了。你和云蕾姐姐是不是闹了别扭?伯母说你本来是和云
蕾一同来找她的,后来却独自走了。她又说蕾姐姐前几天刚和她父亲出门,我还以为他们是
找你呢。”张丹枫道:“怪不得我适才路过之时,好像听得里面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原来
是你们。”石翠凤道:“我们刚刚寻到,才坐得一会儿,就听得你那匹宝贝马儿的叫声,我
们赶出来,你已经去得远了。我们急急追赶,赶到现在才追上你们。咦,说来我倒要问你
了,你就算和云蕾姐姐闹了别扭,也不该如此无礼,怎么过其门而不入呢?云伯母多可怜,
你也该去看看她。”
张丹枫倏然变色,眼如定珠,垂首胸臆。石翠凤好生奇怪道:“云蕾姐姐性情最为和
顺,一定是你得罪了她,所以她才不理你。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我替你向她赔罪。”格
格地笑个不休。澹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