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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躬下了身。
朱汉民道:“恕我不远送,请归告贵上,就说我由衷地感激,他日桐相,必有回报,请慢走!”
那黑衣汉子谦逊了一句转身退出。
店伙一脸不高兴神色地跟着行了出去。
望着那黑衣汉子行向前院的背影,朱汉民突然皱起眉头,转身回了房,随手带上了门。
聂小倩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坐在桌前没动。
朱汉民叫道:“娘……”
聂小倩截口说道:“我都听见了,民儿,把那木盒放在地上!”
朱汉民猛然省悟,弯腰放下那黑漆木盒,退向一旁。
等到朱汉民退了开去,聂小倩始抬手曲指遥弹,一缕轻柔而很有分寸的指风袭向木盒。
“叭”地一声,木盒盖碎了,自然,那木盒及木盒内所放着的东西,是丝毫没有损伤。
盒盖既碎,木盒内所放的东西,当然立时呈现眼前。
未如聂小倩所料,木盒内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但木盒内放着的东西,却使她娘儿俩神情猛震,霍然色变,呆愕好半天而作声不得。
木盒内,是一颗很干净而毫无一丝血渍的人头,那人头,赫然是那位巡抚府新任的总管申一笑的项上物!
朱汉民陡桃双眉,冷哼一声,一探掌,木盒倒飞入手,不假,是颗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人头。
人头下面,还压着一张洁白的纸条。
朱汉民伸两指抽出了那张纸条,只一眼,脸色又复一变。
纸条上,写着几行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的字迹:
“朱总盟主阁下:
敝教开封分支弟兄申—笑,大胆妄为,意图出卖总盟主于满清朝廷,触犯敝教教规,为敝教所难容,故杀之以谢总盟主,以正教规尊严,为示贵我无隙,特命送验,祈请鉴察。
再:申一笑的职务,已派他人递补,光复大业不易,敝教工作唯艰,尚望总盟主阁下幸勿再往侦探是荷!
灭清教教主·仇·”
朱汉民默然不语,随手把纸条递给了聂小倩。
聂小倩看过了之后,深皱眉锋,也没有说话。
半晌,朱汉民一声苦笑,打破了那沉重而窘迫的静默:“娘,看来咱们栽了,灭清教中另有高明人物,竟能看出了是我,领教了,委实称得上厉害……”
聂小倩截口说道:“民儿,如娘料得不错,这仅仅是一个开端,更厉害,更神秘诡谲的还在后面,别经不起这点小挫折。”
朱汉民苦笑说道:“娘,您说如今该怎么办?”
聂小倩道:“人家既然已经点明了咱们,咱们怎好再去窥探人家的秘密?咱们住过今宵,明天就走了!”
“走?”朱汉民道:“娘,由这封信,足证那灭清教教主如今正在开封,即使不在开封也该在开封左近,民儿想趁此机会跟他谈谈!”
聂小倩摇头说道:“不妥,民儿,你该先会过诸大门派掌教及各帮各会的领袖人物,然后再跟他见面商谈!”
朱汉民沉吟了一下,道:“那么,娘,咱们第一步先到哪儿去?”
聂小倩道:“自然是该先从近处开始,第一步咱们先上少林,就便也可以跟丐帮五位长老谈谈!”
朱汉民一指手中木盒,道:“这个怎么办?”
聂小倩想了想,道:“带着它,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
朱汉民点了点头,未再开口。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客栈里来了个瘦瘦高高,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他身穿一件青缎长袍,满脸堆着虚伪假笑,一见面便自我介绍:
“总盟主,我是巡抚府新任总管修林,奉敝教教主之命,一来给总盟主及老夫人请安,二来给总盟主及老夫人送行!”
朱汉民母子俩是梳洗刚罢,一见此人行进后院、直奔这两间上房而来,心中早巳明白了八分。
如今再听他这么一说,朱汉民心中不由一震,道:“不敢当,原来是修总管,怎么,贵上知道我母子今天要走?”
修林嘿嘿笑道:“敝上以为总盟主及老夫人要事在身,必不会在开封停留太久,再说,开封也已没有值得停留的地方,所以,所以……”
聂小倩淡笑说道:“贵上料事如神,很令我母子佩服,修总管刚上任?”
修林忙道:“回老夫人的话,我昨天晚上就到巡抚府报了到!”
聂小倩道:“巡抚府非寻常地,总管更是要职,难道刘天和就任人这么你来他去,走马换将而丝毫不起疑窦么?”
修林笑得有点得意,道:“那并不难,我是刘天和二夫人的表亲,申一笑回乡做买卖去了,只要二夫人说句话,刘天和是不敢多说的。”
聂小倩笑道:“贵教行事高明至极,令日月盟自叹不如,修总管,我母子确是今天就要离开开封,启程他往,贵教这一番招待,请修总管在贵教主面前代我母子致个谢……”
修林赔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老夫人何必客气。”
聂小倩道:“便是一家人,小节固可不拘,大处却不能失礼!”
修林欠身说道:“那么,修林遵命就是。”
聂小倩含笑说道:“有劳修总管了。”
“不敢当!”修林谦逊了一句,然后笑道:“老夫人及总盟主是否稍时便要启驾?”
聂小倩点头说道:“是的,我母子稍时便要动身,修总管有什么事么?”
修林摇头说道:“不,不,修林没有事,只是要禀知老夫人及总盟王一声,马车已预备好了,现在门外恭候……”
聂小倩眉头微皱,道:“不敢再打扰偏劳贵教,我母子自会购骑代步。”
修林嘿嘿笑道:“禀老夫人,这是敝教雇的马车,并不是敝教的,敝教本打算奉赠老夫人及总盟主代步健骑的,可是少林山路难行,马匹不容易上山,所以临时……”
朱汉民突然插口说道:“贵教知道我母子要上少林?”
修林笑道:“回总盟主的话,少林执武林牛耳,领袖各大门派,倘能说服少林,各大门派自不会再有异议,再说,丐帮五位长老不日也要来到登封……”
朱汉民心神震动,摆手笑道:“修总管,够了,我母子不但一举一动悉落贵教耳目之中,便是这心中所想也全被贵教料中了,我没有别的话说,只有佩服二字,能有贵教主这等奇才英杰出而领导光复大业,也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之榀,生民幸甚,天下幸甚,我母子就此告辞了,修总管你也请回吧。”
话落,不等修林再有任何表示,立即转向聂小倩含笑恭请:“娘,走吧!”
聂小倩神色平静地含笑站起,袅袅走出房外。
朱汉民提着那只黑漆木盒跟着走出。
修林走在最后,嘴角上却浮现着一丝令人难懂的神秘笑意。
中州客栈的大门外,果如修林之言停放着一辆双套马车,赶车的,是个一身粗布衣裤的瘦小老头儿。
那赶车的老头儿闲着没事儿,正在一旁跟个卖烧饼的搭讪着,还是修林招呼了他,上前拍了拍他:“喂,赶车的,客人出来了,上车吧!”
那老头儿这才惊觉地转过了身,连忙上下车辕。
朱汉民先把聂小倩扶上了车,又向修林道了谢,这才跟着登上车,进入车篷,只听车外修林叫道:“喂,赶车的,一路小心侍候朱爷跟夫人,回来后,巡抚府找我去,另有赏赐!”
那赶车的老头儿应了一声,挥鞭抖缰,顿时蹄声得得,车声辘辘,马车带起了一阵尘土,直往前驰去。
修林站在客栈门口,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然后又转身进入栈内。
他刚进入栈内,对街一处屋檐下,站起了个要饭化子……
车拐了弯,朱汉民扬了扬眉,刚要开口,聂小倩轻轻地扯了他一下,望了望车帘。
朱汉民会意,立改传音说道:“娘,这灭清教教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竟能对咱们的行止料得这么准?而且还……”
聂小倩也以传音说道:“说穿了该不值一文,他知道咱们不愿在自己人之间引起干戈,于是料定咱们必会想办法说服各大门派,少林为各大门派之首,又近在咫尺,咱们不先上少林,难不成会先上武当或峨媚?故猜出这个并不算稀奇,至于他是怎么样的人物,娘也跟你一样,只能由那封信上知道他姓仇,别的一无所知。”
朱汉民皱眉说道:“娘,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灭清教对咱们了若指掌,咱们却对灭清教一无所知,假如这么下去……”
聂小倩笑道:“民儿,目前并未言战,何须知彼?咱们也未防他们耳目,等到以后万一不免敌对之时,咱们再掩蔽自己,方求知彼不迟!”
朱汉民没再说话。
马车,穿中牟,越郑县,过营阳,直抵嵩山。
一路之上,住了两夜,便是这两夜,也是灭清教预先安排好的招待,令得朱汉民的心中好不自在。
车抵嵩山脚下,朱汉民母子俩下了车,朱汉民翻腕自袖底取出一颗明珠,振腕策抛,明珠飞投赶车的老头儿怀中。
他笑道:“老人家,请归告修总管,或请老人家直接转告贵上,就说朱汉民母子一路之上承蒙招待,再谢过了!”
赶车的老头儿怔住了,尚未及做何表示,朱汉民与聂小倩母子俩已然双双飘然上了登山道。
好半天,那赶车的老头儿才定过神来,而此刻朱汉民母子俩的身影,已被山边林本挡住了。
他望了望那空荡荡的登山道,突然阴阴一笑,掉转马车,向着来路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朱汉民与聂小倩母子俩飘然直上,距山门尚有十多丈远近,蓦地里一声铿锵佛号划窄响起。
“阿弥陀佛,少林已封山,二位施主请留步!”
随着话声,山门后转出两名中年僧人,并肩合十,卓立山门当中,拦住了登山去路。
聂小倩侧顾朱汉民笑道:“民儿,事隔多年,和尚们已不认得我了……”
朱汉民皱眉说道:“娘,少林已封山,难道就是为了灭清教……”
聂小倩点头说道:“多半是,待会儿见着大悲掌教,问问就知道了……”
说话间,已抵山门前,只见左近边那人微躬身形:“二位施主,少林已然封山……”
“大和尚!”聂小倩含笑截口说道:“我听见了,二位上下怎么称呼?”
那居左中年僧人说道:“有劳女施主动问,贫僧二人智圆、智广,职司山门守护!”
聂小倩“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守护山门二尊者,大空禅师的两位高足……”
两位中年僧人一怔,居左智圆和尚讶然说道:“女施主认得家师?”
聂小倩淡淡笑道:“岂止认得,很久以前就认得了……”
智圆和尚截口说道:“女施主原谅,敝派在封山期间,任何人不见外客……”
聂小倩道:“大和尚误会了,我母子不是来找令师的,是来拜望贵掌教的!”
智圆和尚道:“再请女施主原谅,敝掌教亲下手谕封山,便是他老人家……”
聂小倩道:“大和尚,那不一定,麻烦代为通报一声,就说聂小倩率同朱汉民特来造访,看看贵掌教见不见?”
有道是:“人名树影”,智圆、智广神情一震,脸色齐变,肃然合十,恭谨躬下身形:“原来是武林第一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大侠侠驾莅临,贫憎等二人有眼无珠,多有失礼……”
显然,这两个和尚是不知聂小倩为何许人也,而对朱汉民他两个也仅知道这么多。
聶小倩含笑说道:“我再补充一句,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夏大侠,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儿子可否代为通报?”
智圆、智广脱口一声惊呼:“原来二位是夏大侠的……”
忙又合十,探深躬下身形,比适才更为恭谨。
聂小倩含笑还礼,道:“我母子不敢当,请代为通报!”
智圆和尚忙道:“夫人及少侠稍候,贫僧这就通报掌教恭迎二位入山!”
聂小倩道:“恭迎二字不敢当,偏劳之处我母子谢了!”
智圆和尚来不及再谦逊,转身往山上便跑。
刚进山门,猛听一声苍劲沉喝划空传至:“站住,守护山门,擅离职守,智圆你好大的胆子!”
智圆一震驻步。
适时,由山道拐角处转出一名六十上下,白眉银髯的清癯老僧,灰衣飘飘,大步行了下来。
智圆和尚未说话,聂小倩已然含笑招呼道:“大和尚,还记得当年故人聂小倩否?”
那清癯老僧一怔停身,老眼望处,突然身形飞闪,疾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