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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继室-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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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荣走后,沈月尘把两份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方才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信封里,放在梳妆台上的八宝盒里。

    年礼要统一在小年那天送出去,幸好,礼单上面已经按着身份地位,亲疏远近,分列出来了顺序,让她可以一目了然,做到心中有数。

    不过,虽然心中有数,沈月尘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些紧张。门房那边,近两天就要分派清楚,免得到时候人手不够。

    她正想着出神,只见,夏妈妈一脸慌张地走进来,轻声道:“大奶奶,孙姨娘抱着长宁说要见您和大爷……”

    沈月尘眉心一蹙。

    孙氏自从生产之后,便一直静养身体,加之她的精神恍恍惚惚,自然更是无法随便出出进进。

    大冷的天,夏妈妈却是急出了一头的汗。

    近来,孙姨娘的身体恢复了些体力,所以才着急见朱锦堂和沈月尘。

    她以为自己替朱家生了一个儿子,分辨不明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女儿如今就躺在沈月尘屋里的小床上,睡得无比香甜。

    夏妈妈神情慌张道:“孙姨娘神智不清不楚的,丫鬟们劝也劝不住她……”

    孙文佩在屋里哭天抢地地闹个不停,连夏妈妈都彻底没辙了。

    沈月尘不愿意浪费唇舌,跟一个疯女人讲道理,于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孙氏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能踏出她的房间,眼下,烦心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别再让她出来惹人心烦了。”

    夏妈妈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奴婢已经让人牢牢守住了门口。”

    沈月尘揉揉眉头:“光是守着还不行,别让她闹得动静太大。”

    夏妈妈咬着嘴唇,应声道:“大奶奶放心,大夫之前开得安神药还有很多,实在不行就……”

    沈月尘抬一抬手:“丫丫还在吃母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给孙氏用药。夏妈妈您是家中的老人儿了,经得事多,见识得也多,您多想想法子,且把孙氏稳住再说。”

    夏妈妈心里十分为难,伺候人不难,可是伺候疯婆子这样的差事,她也是头一回遇上,哪有什么法子。

    “奴婢……奴婢尽力而为吧。不过,大奶奶……容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孙姨娘这病且得治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沈月尘听她话里有话,便道:“妈妈有话直说,不用遮遮掩掩的。”

    夏妈妈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其实,大奶奶您可以像对待秦姨娘那样,给孙姨娘重新找个稳妥的去处,省得她在院子里这样闹,大爷看着闹心,您看着烦心,小姐少爷们就更看不得了……”

    夏妈妈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说起来,不过四个字:打入冷宫。

    沈月尘之前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念在丫丫的份上,她不想做得太绝。

    夏妈妈见她沉默不语,继续道:“南院那边空房有的是,只要把孙姨娘送过去,倒也吃不了什么苦。”

    沈月尘想了想道:“为了丫丫,先暂且忍她一阵子吧。不过,你先派人在南院提前收拾出来一间好屋子,随时随地给她留着用。”

    夏妈妈应了一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道:“至于,长宁那孩子,以后……大奶奶您看怎么办才好呢?”

    卖是卖不得的,可是留也留不得。

    沈月尘垂着眼睑,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只听,吴妈在旁出声道:“小姐,奴婢倒是有个周全的法子。不如让长宁那孩子给咱们明哥儿当替身吧。”

    替身?沈月尘微微挑眉,忽地想起还有这么一个讲究。

    舍替身是古时的一个封建习俗。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大户人家,但凡是信奉佛教的,家中若有体弱多病的孩子,难以将养,家里人就会给他找一个替身送进庙里出家为僧,侍奉神佛左右,以求保护,为家中的孩子祈福辟邪,免除病痛之苦。

    吴妈轻声道:“咱们都是在寺庙中呆过的人,想来庙中的生活虽然清苦,大也好过在外颠沛流离,四处流浪的好。”

    虽说这是封建陋习,但也算得上是一个万全之策。既可以保护长宁平安长大,又可以为明哥儿讨一个吉祥的名头。

    佛门清净,总好过被人买来买去的安稳。而且,等以后他长大了,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让他还俗也成啊。

    沈月尘微微点头:“妈妈这个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吧。等他周岁断奶之后,便送去寺中出家为僧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雪夜(一)


    夏妈妈领了话,赶紧回去安抚激动不安的孙文佩。

    虽然这个时候,她是真的不想进去,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做。

    最近,孙文佩的脾气时好时坏,她一心一意地认为自己为朱家生了个儿子,身份地位自然不比从前,可是她等了又等,却不见朱家人来看她一看。而且,他们不仅对她毫不关心,对她的孩子却不闻不问,这实在让她难以难受。

    她生了一个儿子,朱锦堂的儿子,他们怎么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夏妈妈才一进屋,就看着孙文佩抱着长宁,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夏妈妈满脸堆笑,走到孙氏的身前,福一福身子,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想从她的怀里接过长宁。

    她的情绪不稳,闹归闹,别伤了孩子。

    孙文佩蹙着眉瞥了她一眼,神情防备地把长宁牢牢抱在怀里,道:“大奶奶怎么说?她还是不见我么?”

    夏妈妈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大奶奶这会忙得很,姨娘还是再等等吧。”

    孙文佩才听完前半句,就提高声音道:“等等等!究竟要让我们娘俩儿等到什么时候?”

    夏妈妈耐心解释起来:“眼下正是年关,家里家外都是事儿,来日方长,姨娘又何必非要出去讨这个嫌呢?”

    孙文佩冷哼一声:“哼,我只是产后休养,又不是闭门禁足……大奶奶为何派来你们这样多事的闲人来看着我,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夏妈妈见她又开始疑心重重起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只道:“姨娘,这是何苦来的?大奶奶对您的好,您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大奶奶替您做主,您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倘若秦氏这会还在的话,断然不会让她这么消停地过日子。

    孙文佩又是一声冷笑:“她对我好,左不过是因为我为朱家生了一个儿子,她这样压迫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孩子。”

    夏妈妈见她油盐不进,好赖不知,索性顺着她的话茬,说道:“姨娘既然是心里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就应该乖乖听话才是。大奶奶纵使性子再好,也是个要脸要面的人儿,姨娘再这么闹下去,万一真惹恼了大奶奶,大奶奶一气之下把小少爷养在身边,断了你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姨娘又该如何?”

    孙文佩听了这话,果然消停了下来,双手牢牢抱着襁褓,低头看着已经睡醒了的长宁,心中沉甸甸的,头疼心也疼。

    夏妈妈连忙上前道:“想必小少爷快饿了,姨娘还是准备一下给他喂奶吃吧。”

    孙文佩舍不得松手,语气激动道:“不准抱走,不准抱走,我就要这样看着他。”

    夏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点头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孙氏平复心绪。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两天过去了。朱家各地的账目和年礼都已经陆陆续续的送了过来,各处的大掌柜也都先后赶到朱家来给大东家拜年祈福,身为东家主子,朱家自然也要他们一家大大小小一一住下。

    自他们一来,朱锦堂就更加片刻不得空闲了,每天不是看账,就是和那些大掌柜们议事,不忙到大半夜,便不见人影儿。

    沈月尘见他这样操心,人也憔悴了许多,身上都瘦了一圈,不免看着心疼,只让厨房炉火全天不断,常温着参汤和补汤,随时给他备个周全。

    沈月尘管理院事,也见识过那些繁琐的账目,家事尚且如此,何况是每天出出进进成千上百两的大账头,光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头疼,真真是个折磨人的差事。

    雪一层一层落下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色在蔓延……

    又到了二更天,朱锦堂今日也是一脸疲惫,脚步沉重地回到正房。

    因着他夜里未归,院门外面一直留有小厮轮流守着。

    朱锦堂才进了门,里头就有小厮提着灯笼跑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大爷回来了。”

    随后,正房的迎春也迎了出来,含笑道:“大爷回来了,大奶奶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朱锦堂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泛暖,不用丫鬟来报,抬眸环顾院子,只有她的房间灯烛通明,便知她还没睡。

    冬夜寒素清冷,唯有她的窗里透出暖暖的光,等他回来。

    他每次都说不让她等着,可她偏不肯听,依旧雷打不动地等着,虽不听话,却让人觉得很窝心。

    迎春让着朱锦堂进了屋,翠心随即便送上了温热的帕子来给朱锦堂擦脸擦手,然后替他解下身上的大氅。

    朱锦堂接了温热的帕子擦擦手,只见,沈月尘走到桌边,将桌上盖好的碗碟,一一打开。

    那些都是她给他预备的夜宵,朱锦堂看了一看,只是一碗枸杞子羊肉粥,几样清淡小菜,荤素得当。

    沈月尘亲自给他摆好碗筷,含笑道:“大爷忙了一晚上辛苦了,想来也该饿了吧。”

    朱锦堂点一点头:“晚上喝了几杯酒,肚子里空空的,正饿着呢。”

    沈月尘微微一笑,见他自己坐在桌边连喝了好几口粥,便笑道:“大爷慢慢吃,厨房里还有很多呢。”说完,自己走到里间儿,将床上的锦被抖开铺好,还在床边给他放了一套月白色的睡衣,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朱锦堂生性严谨,喜欢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小事来看人看事。沈月尘是他的妻子,他对她更是格外关注些。早前,他看见了她的企图心,自己还稍微别扭了些日子,但是,如今回头再看,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天真的女子多蠢笨,没野心,脑袋还一根弦,如何能管住这个家。

    他虽然喜欢温柔天真的女子,但若是一昧无欲无求,没半点心思和城府,倒也显得呆板无趣了。沈月尘平时算得上是小心翼翼,而且,进退得宜,没做过太出风头的事……想来这样,便是不错了。

    她是她,有她自己的好,而他喜欢这样的她。

    朱锦堂心里如此想着,便慢慢吃完了一碗粥,跟着去往净房。待洗漱过后,换上睡衣,伸手从沈月尘的枕头底下摸出那块怀表,打开一看,只见已是近子时了,不由皱了皱眉。

    又到这会儿了,睡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等明天天一亮还不知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做。

    沈月尘见他皱着眉头,随手将怀表扔在一边,揉着眉头躺在床上,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心知他是累极了。

    “妾身帮您揉揉头,解解乏吧。”

    沈月尘换好睡衣,重新收起怀表,挨着他的身边坐下。

    朱锦堂闻言动了一下,身子顺势往下一滑,直接把头枕在她的腿上,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沈月尘担心他着凉,忙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轻轻替他按着太阳穴和眉心。

    春茗和迎春合上床帐,留了盏灯,两人就退下了。

    朱锦堂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孔映着帐外朦胧的烛光,更显清瘦,不禁让人微微心疼。

    沈月尘的手很小,指尖凉凉的,手指却很有力,都是从小练字练出来的。

    沈月尘见他半响没说话,以为他要睡着了,便轻声道:“大爷枕着枕头睡吧,免得落枕。”

    朱锦堂闭着眼睛,在被子里重新躺好,然后抓住她的手拉到怀里,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沈月尘拢了一下头发,便轻轻贴在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爷累了,好好睡吧。”

    朱锦堂用下巴点着她的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拥着她软绵绵的身子,竟然觉得心里渐渐发热。

    近来,因为忙着过年,两个人的房事少了不少,不是不想,只是太累。

    朱锦堂心里其实一直盼着她能早点有好消息,于是,才会天天歇在这里,一直不去别人那里了。

    不光是他,全家人都等着她的好消息,所以,两个人是不是该更加努力一些才行。

    他抚摸着她单薄的肩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呼吸愈发粗重了起来。

    沈月尘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瞧他,喃喃道:“都子时了,大爷还是早些歇着罢。”

    她的声音娇柔,软绵绵的,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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