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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谣伏在他胸口上静静抬眸,他被阳光镀成淡金的眼睫轻颤,透着淡淡的伤感。
她小声道:“不是你的错。”
他点点头:“我知道。”
他没有立即决定如何安排丧葬事宜,翻了个身,将她拥住,安静地不说话。
最近的动荡很多,但抱着她的时候,他总是安心的。
虞谣也不开口,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感受着他的温度的时候,她也是安心的。
两日后,霍凌下旨,将皇后以妃礼下葬。
旨意上没有太多的话,没有缅怀思念,也没有多做指责。
原本以为皇后身负大罪必定会被抛到荒郊野外的人们反倒一阵唏嘘,自此,嗅到了大事终于终了的味道。
动荡了数月,一切都该了结了。
不论是爱是恨,身后事上退上一步、留上两分薄面,生者再继续往前走便是。
不过既是以妃礼下葬,众人又都知道她犯下了什么过错,国丧守孝自然都免了。
两个月后,皇帝下旨册封贵妃虞氏为后。
婚礼上,他们四目相对,各自含着笑,饮下合卺酒。
“当前还债率,90%。”
第39章 少年皇帝爱上我(16)
大婚之后; 一切太平。
霍凌开始按部就班地料理国事,虞谣按部就班地料理后宫。
三年后; 虞谣连后宫都不用操心了,因为在她怀上“二胎”的时候; 霍凌遣散了后宫。
二胎生了个女儿,俩人从此儿女双全。
不过看起来他们在这一世的子孙福都不算很重,有了这个女儿之后,虞谣再也没再怀过。
朝臣们因此闹过,道皇帝子嗣稀薄; 应充盈一下后宫; 专宠皇后不是个办法。
虞谣对此深表理解,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毕竟不行; 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太不保险了。
但霍凌扛住了压力。
两个孩子最终也都平平安安地长大,儿子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显示出了治国才能。
彼时,大穆朝已在霍凌治下逐步步入盛世; 政治清明; 海清河晏。
光阴流转,春去秋来。虞谣在平平静静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已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只有偶然出现的还债率提示音会让她有短暂的出戏。
不知不觉; 霍凌到了五十岁; 她也四十八了。
霍凌在某一日突然跟她提起,说感觉自己的精力不如从前,处理政务也不似从前那边理智客观; 想直接让太子继位。
是以半年之后,儿子就成了皇帝,他们成了太上皇和皇太后。
新君继位,朝中便开始为霍凌和虞谣修书了。
虞谣想自己专宠了这么多年,简直妖妃实锤,在史书中必定没什么好形象,然后被霍凌和儿子一起嘲笑了一通。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她的夫君是皇帝、儿子是新一任皇帝,朝中史官们哪敢乱写她一个字。
诚然野史的嘴堵不住,但在历朝历代中会被奉为标准记载的正史里,她都会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好皇后。
霍凌退位后的日子格外悠闲,春天踏青、夏天钓鱼、秋天登山。冬日里他偶尔会在虞谣的怂恿下恶作剧,趁夜一起跑到大殿前的空地上堆个雪人。
清晨早朝时皇帝和朝臣们一看,就知道这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又闲得无聊了。
一日日的,他们成了老头老太太。
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霍凌很罕见地活到了八十三岁。
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白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今天夜里,霍凌会寿终正寝。”
虞谣打了个激灵,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久违的声音是谁。
她不禁哽咽,问白泽:“那我呢……”她想知道还要独活多久。
白泽说:“按命数来说,这一世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就突然又不难过了。
开开心心地相守一世,最后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于是这晚,她最后一次躺到了霍凌的臂弯里,把他的手抓过来,十指相扣。
她说:“我爱你一辈子!”
他许是也察觉了什么,沉默了一下,说:“我下辈子也爱你。”
“当前还债率,100%。”
没有太多悲伤,他们便这样相拥着睡去。
深夜时分,霍凌的魂魄渐渐离体。
身边的人似乎先他一步已经走了,可他也并不害怕,想来追上几步便能找到他了。
一步步地走向殿门,他脚下突然刹住。
“你……”等在殿门口的男子背影俊逸,长发银白,不似书中黑白无常的长相。
然而一股来自于亘古的记忆乍然涌上,做了一世凡人的霍凌在头脑的嗡鸣中想起了他是谁。
男子转过身来,带着三分不满看着他:“你可真会逍遥。”
说着,他掏出一枚白瓷瓶。
霍凌步步后退:“不,不行……阿谣她……”
“你们两个,都需要一个终结。”男子说着,打开瓷瓶,“她还有不得不走完的路,但你可以先歇一歇。”
霍凌还要张口,但瓷瓶泛出白光,强大的吸力令他连说一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顷刻之间,殿中四下安静。
床上一双老人的遗体仍自相拥着,带着一世存下的幸福。
病房中,虞谣深吸气,惊坐起身。
这一世太长了,长到比从宋暨那里回来时更难以抽离。她张惶地环顾着四周,抽了半晌地冷气,然后怔怔地摸自己的脸。
白泽在她面前显形,她问他:“我现在多大岁数了?”
“……”白泽说,“你上次在病房里吃烤鸡是两天前。”
虞谣重重地躺回床上,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这一世很完满,她陪霍凌走过了完整的一世,连通过《世情书》看他后续的人生都不必了。但突然这样离开,她还是有点怅然若失。
白泽插着口袋倚在墙边:“你缓一缓。需不需要再吃点现代的实物增强一下回来的真实感?”
虞谣点点头。
这确实很管用,虽然她上次回来时狂啃烤鸡主要是因为怀念宋暨。但那个过程反倒让她很好地从原本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不然一星期后就去面对霍凌,她怕是要精分。
这回,虞谣选择了吃蛋糕。
好利来的半熟芝士蛋糕、芝乐坊的鲜草莓芝士蛋糕、华尔道夫的红丝绒蛋糕……她每天吃两三种。
作为一个偶像艺人,她健康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材,吃的东西总是十分可怜,这种胡吃海喝的生活堪称奢侈。但病了之后,她瘦到只有不到七十斤,都脱型了,长点肉没在怕的。
主治医师对她的病情好转速度再次表达了震惊,同时也对她的胡吃海塞委婉表达了一下“这位病人,您克制一下”的意思。
这一个星期里,虞谣增重了十斤。
第七天晚上,她吃的是芝乐坊的黑漆漆蛋糕,最后一口浓郁的巧克力咽下去,她抹一抹嘴:“我是不是又该穿了?”
白泽微笑点头:“我们鸾啾很有自知之明。”
白光骤闪,充盈四周。
虞谣再度进入意识世界,吁了口气:“所以那个世界的我这会儿在睡觉,对吗?”
“对。”白泽说着拿出《世情书》,“你可以先看看。”
虞谣伸手接书,他却又缩了一下。想了一想,变了把椅子给她:“坐下看吧。”
虞谣:“?”
白泽:“我怕你站着看会惊讶得晕过去,直接拍地上。”
虞谣:“……”
她不在意地摆手:“嗨你搞笑……”
讲道理,她也是只见过大世面的鸟了,连把善良皇帝作成荒淫无道大昏君的剧情都经历过,还有啥能吓到她的!
虞谣眉开眼笑地读下去,
而后笑容逐渐凝固。
这一世的她,是个女皇。坐拥天下,也坐拥天下美男。
《世情书》里提到了三个主要美男。
第一个叫席初,家里是京中的没落贵族。他比她大三岁,在她还是皇太女时被先帝搁到了她身边,算青梅竹马吧。
但是因为家世一般,是个侧室,在她继位后封了正一品贵君。
第二个叫卫玖,出现在她十六岁时,是她大婚册封的元君。
她和这位元君情投意合,一年多后,怀了元君的孩子。
可这个时候,贵君席初似乎嫉妒成性,竟然在元君的寝殿一剑刺死了他。后来又想方设法让虞谣小产,卫玖的遗腹子从此不复存在。
第三个叫卫珂,是卫玖的本家弟弟。
在卫玖离世后,虞谣召他进宫,先封的正二品和君。
几年后,虞谣诞下一个皇女,滴血认亲确认是卫珂的孩子,便册立卫珂为元君。
不久之后,虞谣因病离世。唯一的皇女继位,卫珂垂帘听政。
再后来,卫家逐渐势大,天下易主。
虞谣看完之后,陷入懵逼:“艹……”
上一世,她还是祸国妖妃;一转眼,就要面对妖妃祸国?
看到这里,她认真分析了一下,得出结论:“我知道了,卫玖肯定是比较纯善的设定,是我的命定爱侣。他弟弟卫珂比较阴毒,撺掇着贵君搞死了他,然后自己当元君夺江山。”
“我这一世只要保证卫玖不死,和他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就可以保住江山,对不对?”
这是她在上一世得来的经验:纯善哥哥VS阴毒弟弟。
然而白泽说:“不对。”
虞谣:“?”
白泽:“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卫玖已经死了两年了。”
虞谣:“??”
白泽:“你这一世的命定爱侣,是席初。”
虞谣:“???”
呆滞地咽一口口水,她翻页,继续读。
概述之后,是一些相关细节。
据说元君死后,贵君席初拒不认罪,反指元君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女皇怒极恨极,反倒没有直接杀了他为元君报仇,而是费了些心思,让他生不如死。
首先,她放了狠话,告诉席初,如果他敢自尽,她要他全家的命。
一个没落贵族而已,她想杀,朝臣们都懒得多费口舌。
然后,她保留了他贵君的地位、华丽的宫室,但在细微之处,非常“尽心尽力”地折磨他。
比如夏天炎热,就不给冰;冬天酷寒,就不给炭。
比如她知道席初是个清高傲气的人,就着人给他戴上镣铐。让这样傲气的人,在人前人后都形似囚徒。
再比如,逢年过节满宫喜庆时,她总会差遣宫人去席初宫中进行训斥,让席初一跪就是一整天。
就这样,席初在某年的元月十七,重病缠身,凄惨离世。
“天啊,人死不过头点地啊,我也太狠了吧!!!”虞谣崩溃揉脸,与此同时,这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灌入脑海,让她很快有了具象化概念。
她于是意识到,刚过去的这一天,是年初二。
“等等……”虞谣双眼发直,嘴角抽搐地看向白泽,“这不会是……那个年初二吧?”
“我们鸾啾就是聪明。”白泽赞许点头。
虞谣吓晕过去。
距离命定爱侣席初离世,还有十五天。
第40章 温润如玉是席初(1)
这也太难了。
虞谣真情实感地想哭。
上一世的穿越节点上; 她已然作了一阵子,和霍凌的关系尴尬; 她以为这就是极点。
结果现在来了个离男主死亡还有半个月的???
虞谣哭唧唧:“能跳过这个任务吗?我觉得坏账一下也可以有,后面的我发誓好好还。”
白泽持续微笑:“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然后虞谣就醒了。
她绝望地闭着眼不睁; 想再睡过去,然后长眠不醒。
但是显然没戏。
她只好委委屈屈地爬起来,准备好好当女皇。
过年,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很忙的,九五之尊尤其如此。
朝堂上有一堆繁文缛节; 还要接受番邦来朝; 基本上从睁眼开始就闲不下来,一直忙到入夜才能消停。
所以虞谣即便知道自己的命定爱侣快完犊子了; 也没办法立刻赶过去。
歇下来时,天已全黑,后宫早已归入寂静。虞谣问了下时间; 亥时末刻; 接近子时。
也就是快十一点了。
她清清嗓子:“去启延宫,看看贵君。”
启延宫正是席初的住处。
身边的宫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安静又迅速地准备步辇、捧来御寒的外衣; 侍奉她向外走去。
别说; 当皇帝的感觉; 真的不一样。
虽然先前两世她的身份也都不低,但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后,身边的宫人侍奉她时都没有这么紧张。现在; 她清晰地嗅到了他们的情绪,充分感受到自己带来的权力压制。
一刻之后,她便到了启延宫。
下步辇时斗篷难免一松,寒气不经意灌进来,虞谣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便禁不住想到了席初——这么冷的天,不给炭火,更不许升地龙,让人怎么过啊?
她这般想着,身边的宫人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