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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
床边是丫鬟小纯的低泣,隔着纱帘,大夫把着脉,眉头紧皱,宋无荒垂眸,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小纯,出去为赵将军换杯热茶。”
小纯点点头,来到桌前端起刚沏好的茶出了房间。庭院中,赵亦程穿着月白色直裾,颀长的身体,玉冠墨发,五官精致如粉捏,眼睛黑亮,唇红齿白,肤质白皙细腻得让女子的自愧不如,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玉杯,整个人洋溢在欣喜当中,在阳光照耀下神采飞扬,让前来斟茶的小纯移不开眼睛。
“你家小姐好些了么?”
清凉如湖水般的嗓音响起,小纯猛然回过神,连忙回道:“回公子话,小姐叫我出来给公子倒茶。”
赵亦程笑了,满眼的笑意,而一旁的小纯忍不住问道:“自从赵公子回京,知道我家小姐的事后,便是每日都守在门外,却不曾进屋里看望过小姐一眼,这是为何?”
赵亦程放下茶杯,正色道:“女子的闺房怎能随意进出,万一无荒醒来发现外头全是关于她与我的流言蜚语,她又该如何是好?”
小纯动容地点头,不禁感慨:“若是那摄政王也能如此顾及小姐,又何须到此地步?”
赵亦程眼眸暗了暗,眼睑投影着如扇般睫毛,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语。
屋内,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摇摇头,看向纱帘后的女子,她的表情笼纱,不真切,但声音却没有丝毫波澜:“大夫只管直言罢。”
“唉,宋小姐,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原本溺水,便已是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却不好好调理,灌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您身子带寒,大补之物是大忌!寒热交替,等同于催命符!”大夫十分痛心,在京城里谁人不知宋家二小姐宋无荒之事,虽然最后摄政王心软救回了她,也遣散了在场的人,保住了名声,但这病却是落下了。
宋无荒靠着软枕,听完大夫的话,凄凉一笑,她怎会不知是谁干的,那日魂归梦中,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份无能为力的愤恨,但当她真正回到故土,内心却只是荒芜。
“我还能活多久。”
这句话,宋无荒几乎不带任何色彩,仿佛在问“今天吃饭了么”,大夫却闭了闭眼,比她还要惋惜。
送走了大夫,宋无荒换了一身淡红交领襦裙,理了理三千青丝,绝美的脸上不着粉黛,纤细的身骨在和风中让人联想到柳絮的风姿,她站在门外的石阶上,朝赵亦程挥手,动作粗鲁,与方才的姿态形成天壤之别。
赵亦程忍俊不禁,快步走到她身前,将她扶下石阶:“小心些,你大病初愈,可不能鲁莽。”
“你该叫我淑女些,我好歹是京城第一贵女,要是这模样被外人瞧去,指不定吓死那班自以为是的贵公子呢!”宋无荒颔首,神气十足。
赵亦程无奈摇头,笑道:“可不是么,孰能想到这外表贤淑的京城贵女,以前居然还女扮男装逛窑子抢花魁,还与纨绔子弟酗酒闹事,恶起来连京城小霸王都礼让三分!”
“……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说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宋无荒厚厚的脸皮难得染上了红晕,还未及笄的她没少干过惊世骇俗的事情,但也因为年少鲁莽而结识了当时游手好闲的将军之子赵亦程。那时的宋无荒与赵亦程可谓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当然,因为俩人颜极好,众人对他们还是很包容的,不少闺秀都暗暗倾慕。
赵亦程看着宋无荒脸上的笑,有些失神,许久才低声道:“无荒……”
“嗯?”
“有件事不知道你……”
“我知道!”宋无荒好笑地看着赵亦程纠结的表情,心中纳闷,这货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的赵远哲么?现在在她面前的分明是打上了她的标签的软柿子嘛!哪里有半点的腹黑范儿!
赵亦程咬了咬唇,决心一横,还是说出口:“我帮你把摄政王抢回来!”
“噗呲——”宋无荒笑翻了,捂着肚子,一副快要笑抽的模样,连忙摆手:“千万别!您就别瞎闹腾了,我……”顿了顿,脸上的笑意退场,抿唇道:“我不爱他,从来就……不爱他。”
不过是花灯会上的惊鸿一瞥,执着的她蹉跎一生年华,不值得……
气氛有些低沉,宋无荒握了握拳头,打起精神:“放心!我还是那个眦睚必报的宋无荒!敢伤害我的人,我定要她付出代价!”
前京城第一贵女醒了,这个消息席卷了京城,天子脚下多的是吃饱饭撑着比富的人,一点点八卦消息便足以掀起热议,比二十一世纪互联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所以是前第一贵女,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宋无荒昏迷的这段时间,宋家大小姐宋无疑出席各个宴会场合,进出皇宫,不久前还奉旨与天之骄子摄政王订了亲,如今已是众人眼里尊贵得不能再尊贵的人了,第一贵女这名号,自然就让贤了。
凝香苑,花香动人,芬芳弥漫,院子里的花都是名贵品种,是摄政王托人从各地带回来的。
铜镜前,一袭白色对襟襦裙,发髻上只留一支檀木簪子,腰间挂着香包,清丽动人的脸上淡妆轻抹,宋无疑起身,来到圆桌前,拿起冒着热气的龙井抿了一口,抬眼瞥见身旁跪着的丫鬟,这才开口道:“起身吧。”
丫鬟含泪起身,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宋无疑将杯子递给她,丫鬟见此立马上前接过,然而下一秒就惨叫连连,整杯热滚滚的茶顺势往她脸上一泼,小丫鬟能不痛的大叫么,只见她捂着脸,不停地哭泣、
“无荒身子寒,本不该喝我熬的药,小纯应该早已同你们说清楚!你们为何不告诉我!”说罢,宋无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吓得丫鬟“扑通”一声跪下,而紧闭的房门外面,还有几个罚站的丫鬟,皆听到屋内的惨叫,一向心慈手软的宋大小姐惩罚起人来,竟然如此可怕。
小纯端着果盘路过,看见一群下人围着凝香苑往里瞅,便好奇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心下也是惊讶不已,连忙赶回去禀报给宋无荒。
此时宋无荒正在院子里荡秋千,赵亦程接到朝廷的快报后立马赶回家换朝服,临走前还苦笑地对她说,怕是又有一仗苦战了,然而……他终于还是让她见了他一面,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这话,慎得慌!
宋无荒咂咂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姐!小姐!无疑小姐在、在惩罚下人!”小纯来不及放下果盘,直奔宋无荒。
宋无荒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宋无疑这是闹哪样!”
她从来不叫宋无疑姐姐,每次都称名道姓,久而久之,外人便觉得她失了礼节或是苛待家姐,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我行我素。
小纯将宋无荒昏迷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末了,居然还感叹一句:“原来是我误会大小姐了!”
尼玛!气死老娘了!
这是宋无荒的第一反应,她猛地站起身,给了小纯一个爆栗:“我怎么会养了个这么笨的丫头啊!宋无疑这哪里是好心,她分明是怕我挂了到时白事红事相冲,她和摄政王的婚事就要延后了!”
小纯听得晕乎乎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什么挂什么,什么……”
“……”宋无荒脑子停转一秒,发现自己好像吐了许多现在的人都不懂的词汇,于是更正道:“就是……万一我死了,她就没办法按时成亲了。”
小纯恍然大悟,继而往地上吐道:“呸呸呸!大吉大利,小姐长命百岁,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反正就是不会!”
宋无荒气笑了,摇摇头,笑不达眼底。
傻丫头,你家小姐……陪不了你多久了。
“小姐,晚上有斗诗会,在相思江上举行,到时候会有许多船舫同在,据说摄政王的船也会来,而且还是斗诗会的主场。”小纯常年跟着宋无荒身边,自然懂得一些,也知道宋无荒最爱这些风雅的诗会酒会。
宋无荒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时,动作一顿,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似乎不太感兴趣。
小纯纳闷地嘀咕:“小姐怎么不乐意去了,以前不都挺喜欢的么……连赵公子都去了……”
“赵亦程也去么?”宋无荒冷不丁听到小纯嘴里冒出的名字,下意识的问道。
小纯似乎被宋无荒的表现给吓住了,呆呆地回答:“是啊。”
“准备衣服!”宋无荒撒开脚丫子往屋里跑,小纯回神后立马跟进房间,找了件朱红衣裙,却被宋无荒丢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找男装!”
“哦……啊?!”
夕阳西下,宋府侧门,一辆马车停泊,珠帘被折扇挑起,向宋府里望去,许久,门口出现一位身着暗红色直裾的翩翩少年,拿着同样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朝车里的人侧头痞笑:“远之兄,您看,如何?”
车里的人轻笑溢出唇齿:“子皈如此,甚好!”
挑起珠帘,俩人相视而笑,一如当年……
“在下宋荒芜,字子皈,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赵亦程,字远之,我比你年长,你日后便是要称呼我一声远之兄!”
“那……得看我心情,远之!”
作者有话要说: O(∩_∩)O古代部分开始啦!
☆、重遇摄政王
江面上,点点灯光,映照水光粼粼,岸边漂着一排排莲花灯,煞是好看。
赵亦程指着那灯火最通明的船舫对宋无荒道:“那是我家的!”
宋无荒:“……”土豪,带我飞!
“你太嚣张了,摄政王都没你场子大!”宋无荒把手递给赵亦程,嘴上还不忘揶揄他几句。
赵亦程似乎很喜欢这句话,扬了扬下巴,笑道:“我比他好千万倍!”
宋无荒后脑挂着黑线。
“远之小儿可算来了!咱们再来一坛女儿红!”
“哟!远之身边那位公子瞧着眼熟得紧呢!”
“啧啧,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远之啊,看来你要把这美字让贤了!”
刚进到里面,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几位身着锦服的公子哥举杯言欢,瞧见宋无荒,立马好奇地凑上来,结果被赵亦程冷冷的一眼给镇住了。
宋无荒拍了拍赵亦程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分紧张,主动接过一位公子的酒壶,竟然仰头饮了起来,其豪爽让在场的人叫好,一时间与在场众人熟络起来。
“对了,还未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见有人这么问道,大家都静了静,听她介绍。
宋无荒笑了笑,看向那位公子,意味深长地道:“在下宋荒芜,字子皈。可还记得我,各位老朋友!”
场面一片死寂,杯盏掉落在地的声音尤为清晰,那清脆的响声让心为之一颤,内心惊骇,所有人都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置信。
赵亦程站在宋无荒身边,嘴角含笑,漆黑的眼眸扫向众人,眼底泛着微微的寒意,仿佛下一刻有人说错什么话,便定要其万劫不复。
这些公子哥,曾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但宋无荒知道,他们表面离经叛道,但内心都一派通明,跟他们结识,年少的她才真正明白那句,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和他们一起,她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也明白人心难测,原来,有的人醉了却醒着,而世人醒着,却是醉生梦死。
大宅门里的宅斗太黑暗,她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恣意逍遥,尤其是母亲出家,长兄出征后,姨娘的欺压,长姐的懦弱,让她不能抛下嫡女千金的包袱,选择与他们断绝联系,而这些“纨绔子弟”在一次宫宴中见到了她,也知道了她不是“他”,被欺骗的他们自然是愤怒的,幸好赵亦程冷静地阻止他们,不惜与他们大打出手,这才平息了一切,但就此,形同陌路。
多年不见,各位纨绔也已经是朝堂中的支柱,有的随赵亦程出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有的成为文官,深得皇室青睐,褪下了年少狂妄的皮,他们与子皈再次相见……
不知是谁,竟然拭了眼角,有人沉默片刻,拿起玉盏一口闷下,这样的安静维持了许久,而宋无荒却恍若不闻,她径自围桌而坐,而赵亦程坐在她身旁。
吃着花生,喝着酒,宋无荒乐得起劲儿,公子哥们都忍不住偷偷瞄她,见她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似乎不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也是憋得慌。
终于,身为赵亦程铁哥们的南钰开口打破僵局:“子皈,你……这样出来,不怕被发现么?”
女扮男装跑到全是男子的船舫上,说出去闺誉算是毁得漂亮了。
“管他呢!老子现在就想快活地过一天算一天!”
时间无多,她总归要做回自己的。
如此放肆的话语,已经许久没听过了,浸渍于朝堂的公子哥闻言顿起同感,三三两两地也开始朝宋无荒举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