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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给反常的事情惊醒的,急运剑眼扫视四周,但见百丈外东海国的一艘战舰边,多了一条小木船,一条黑衣汉子从战舰上下来,上了小木船,小木船上本有一条汉子,这时立即划动,划离战舰。
看体形,这战舰上下来的黑衣汉子正是那夜伏在上林青屋子上的蒙面汉子。雪槐冷笑一声:“我说这耗子藏哪儿去了,原来藏在了东海国的战舰上,不过你只要露了头,休想再脱得我手。”当即下海,借水遁远远跟着小船。他要赶上去很容易,但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跟到这黑衣汉子的老窠去,摸清路数,好便好,不好时,便来个一锅端。这时在他心底,但凡牵涉到巨犀的,他的杀气便格外的重,那感觉,就仿佛他欠了巨犀什么,要重重的补报。
走了十余里,雪槐突然感觉到海底生出异象,似乎有什么海怪藏在水面下,刚要运剑眼看,异象已生,小船前面的水面突地一翻,射出一个怪物来,那怪物十分怪异,竟象鸟儿一般飞了起来,在小船的头顶盘旋。一边盘旋,一边还不绝的发出笑声。照理说,只有人才会笑,但这怪物发出的声音,真就和人的笑声一模一样。
雪槐急定睛看过去,但见那怪物长得也十分怪异,体形巨大,比那小船约莫要大四五倍,身体扁扁的象片叶子,身子两侧生着一对肉翅,两翼张开约有七八丈,能象鸟儿一样扇动,身长约十五六丈,一条细细的尾巴就有三四丈,尾巴尖子上有一团亮光,就象莹火虫的屁股,不过发出的光十分强烈,随着这怪物的飞动,在空中掠出十分美丽的光弧。
但最为怪异的,是这怪物竟生着一张人脸,不过它的脑袋有一般人脑袋四五个那么大,嘴更是奇大无比,不绝的怪笑中,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尤其上下两对獠牙,锋利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不睁眼看,只听这怪物笑,虽然难听点,不至于觉得恐怖。
即便睁眼看,如果不看这怪物的脸,同时不听笑声,只看它在空中盘旋飞舞,那掠动的光弧,则简直可以说得上美丽。
然而同时看到这怪物的脸再听到它的笑声,又是在这诡密莫测的大海上,那种感觉,就不是恐怖两个字可以轻易形容的了。雪槐身怀异术,但乍见这般怪物,也不自禁心中一紧。而前面小船上那两条汉子,则早已是吓瘫了。
雪槐身子只是略略一顿,随即飞掠上前。他小时曾听老人说过海中有一种人脸海怪名叫“莹笑”,能象鸟儿一样在空中飞,边飞边作怪笑吓人,把人吓瘫后拖下水吃掉,心中暗叫:“这怪物十九就是那什么莹笑了,若让他扑下来吃掉那汉子,我可白跟了。”
这怪物确是“莹笑”,这时眼见吓瘫了小船上的两人,刚要扑下来吃,雪槐却又上了小船,“莹笑”虽瞪着两只大眼睛,却是不识雪槐的厉害,多了个人不但不吃惊,反更加高兴了,“哈哈哈”一阵笑,身子一盘,飞掠下来,它身下生着一对巨爪,青黑的指甲约有一尺来长,锋利若刀,雪槐可以肯定,若给它双爪抓上,即便是身披重甲,也铁定是骨肉洞穿,看着“莹笑”飞过来,凝神戒备,待“莹笑”飞到离小船三四丈开外,雪槐猛地一跳,“莹笑”来势如电,这时虽眼见雪槐跳起来,也来不及改方向了,等于自己将背送到雪槐脚下。
雪槐双脚落在“莹笑”背上,却就一滑,原来“莹笑”背上布满湿滑的粘液,极为滑溜,“莹笑”速度又是极快,雪槐落脚是“莹笑”的脊背处,一滑,却就到了尾巴处。
雪槐本来的打算,一跳上“莹笑”后背,反手一剑就能斩下“莹笑”脑袋,再没想到会这么滑,根本来不及出剑,眼见便要从“莹笑”背上滑落下来,眼明手快,急反手一把揪住了“莹笑”尾巴。“莹笑”尾巴上也是满布粘液,照样滑不留手,雪槐一握之力,钢球也能抓扁,却抓不牢“莹笑”尾巴,飞快的溜出去,一直溜到尾巴尖子上,这才一顿,原来“莹笑”尾巴尖上的光团是一个肉球,约莫有大海碗大小,便就阻住了打滑的势头。雪槐的身子本来一直在往后落,这时便给带得飞起来。
“莹笑”带着雪槐在小船上面滑着圈子,一路哈哈哈怪笑不绝,它甩不脱雪槐,雪槐却也无法伤它。
这时小船上那黑衣汉子从极度惊骇中恢复过来,急对雪槐叫道:“好汉,快快放手,要不莹笑会把你拖进海里淹死的。”
他倒关心起雪槐来,但雪槐听了他的话,却是不惊反喜,他就怕“莹笑”不下水,这么拖着他飞,他半点办法也没有,下了水,借水遁之术,倒是有机会斩掉这怪物。
“莹笑”飞了几圈,见甩不掉雪槐,恼了起来,头略略往下一斜,箭一般射进水里,雪槐早凝神准备,一挨着水,抓着“莹笑”尾巴的手猛地一扯,身子同时借遁术向前飞掠,到“莹笑”脑袋处,一剑急斩,满拟这一剑定能斩下“莹笑”脑袋,但他还是失算了,剑在水里有阻力,速度比水面上要慢得多,而“莹笑”这种水底异物,在水里比在空中还要灵活得多,眼见雪槐剑到,知道不好,身子忽地加速一扭,避过脖劲要害处,只肉翅给雪槐划了一剑,绿色的血急射出来,身子却已远远掠了出去。掠出数十丈,在水面上一窜,哈哈哈一阵怪笑,往水下一钻,又掠出数十丈,再钻出水面,再又一阵怪笑,笑得三笑,远远去了。
雪槐一剑只斩伤“莹笑”翅膀,心有不甘,但看“莹笑”去势,知道凭遁术在水里追不上这种水中异物,只得放弃,看着“莹笑”边笑边逃,情形滑几,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暗骂:“这怪物,倒还识趣。”
眼见“莹笑”逃走,那黑衣汉子大喜,急划船过来,就在船头叩头,叫道:“黑鲨七叩谢好汉救命之恩。”
“原来叫黑鲨七,我且盘他根底。”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跃上船头,道:“不必客气,只是未能斩得这怪物,诚为可惜。”
“原来好汉专为斩这怪物而来。”黑鲨七一脸惊叹,看着雪槐道:“传说世上有剑仙,神通广大,想不到竟叫我黑鲨七遇上了,真是祖宗积德啊。”他见了雪槐不可思议的身手,把雪槐当剑仙了。
“我不是剑仙。”雪槐倒笑了起来,道:“我叫雪槐。”他虽不认自己是剑仙,黑鲨七仍是一番惊叹。雪槐随即问起黑鲨七来历,黑鲨七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原来他是横海四十八盗中黑鲨帮帮主大黑鲨的第七个儿子,至于夜探上林青居所为的什么,他不说,雪槐也不好问得,否则就露馅了,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横海四十八盗中盗匪,盯老国丈,必然是想打主意了,哼哼,撞上了我,管叫你横海四十八盗变成横海四十八尸。”
黑鲨七力邀雪槐去他匪窟黑鲨岛,雪槐概然点头答允,他本是要悄悄跟去,这时能光明正大去,到更方便些。
黑鲨七在报出自己身份后,生怕雪槐不肯跟他上岛,见雪槐点头,大喜,道:“雪大哥能上岛,实是我黑鲨帮莫大的光彩,我横海四十八盗虽凶名在外,但内中也很有几个响当当的好汉,刚好后天就是四十盗重推总舵主之期,大伙儿都会上龙头岛,我给雪大哥介绍,大伙儿一定以能认识雪大哥为荣。”
他说得高兴,雪槐心中却自冷笑,想:“以认识我为荣,哼哼,看你们是什么心,若想打老国丈主意,认识我,便算是认识阎王爷了。”
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小股千余众,大股多达数千人,总计十余万悍匪,但雪槐艺高人胆大,全未放在眼里,不过他心中有定见,只要探得四十八盗不打上林青的主意,他便不出手,因为横海四十八盗有两点很中他意,一是数百年来,横海四十八盗始终力抗矮子盗,二是四十八盗彼此间有约定,不劫掠贫苦渔民,事实上穷渔民有什么东西值得抢的?但能有这个约定就不错。
天明时分,到了黑鲨岛。
黑鲨岛岛如其名,远远看去,真就象浮在水面上的一头大黑鲨。岛不大,南北长约四五里,东西最宽处不过里余,岛上有山,便象拱起的鲨背,远远的可见石头磊起的寨子,一面海盗旗迎风招展,上面绘着一头张着雪白牙齿的巨鲨,形象十分凶恶。
黑鲨帮是横海四十八盗中最大的五帮之一,帮众八千余人,居第二位,帮主大黑鲨以凶悍出名,据说当年他老婆给他养第一个儿子时难产,他夜带老婆闯进巨鱼城请人接生,给城中守军侦知擒拿,他守在产房门口,一把鱼叉恶战五百东海兵,受创三十余处,始终不肯退后半步,直到儿子出生,复护着母子俩闯出城来,悍勇绝伦,一战成名。不过他七个儿子已死了六个,因此黑鲨七实际上已是大黑鲨惟一的儿子。
进岛,大黑鲨却不在岛上,一名喽罗告诉黑鲨七,大黑鲨两天前去了巨鲸帮,明天会和巨鲸帮帮主蓝鲸一起去龙头岛,黑鲨七自去相会便是。
“巨鲸帮蓝帮主内伤全愈了吗?太好了。”黑鲨七一脸兴奋,随即和雪槐说起横海四十八盗选总舵主的事。
当年横海四十八盗为对抗天朝大军的清剿,彼此联手,共推一位总舵主,立金龙旗,总舵主不管各帮内部事务,但外抗强敌及处理帮与帮之间的利益纷争,总舵主却拥有绝对的权威,尤其是对外敌之时,令旗所指,有进无退,不尊总舵主旗令者,四十八帮共灭之,极其严峻。横海四十八盗纵横数百年不倒,与能在金龙旗下紧密联手有着极大的关系。
四十八盗上一届的总舵主是青鸟帮的信天翁,但自十年前信天翁病死,便一直未能推选出总舵主。说是推选,其实一是人望,二还是看拳头,谁武功高势力大,谁就当选。四十八盗中共有五个大帮,青鸟帮实力长期雄居四十八帮之首,其次是黑鲨帮、飞鱼帮、啸海帮和巨鲸帮,但自从信天翁死,青鸟帮实力大衰,信天翁之子信传云虽也是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与大黑鲨四个老家伙比,却还差着一截,无力继承他老爹的总舵主之位。余下四帮中,飞鱼帮帮主箭飞野心最大,飞鱼帮本来位居第五,但这些年急剧扩张,实力已不在黑鲨帮之下,箭飞和啸海帮帮主海啸是儿女亲家,海啸自然全力支持箭飞,大黑鲨和巨鲸帮帮主蓝鲸关系不错,但蓝鲸十年前练功走火,无法出手,若非当年信传云力挺大黑鲨,总舵主之位便要落在箭飞手里,这次蓝鲸终赶在大会之前内伤全愈,出手相助大黑鲨,则大黑鲨出任总舵主之位是十拿九稳,所以黑鲨七兴奋。
黑鲨七当即换了大船,和雪槐一道往龙头岛来。
雪槐先前在上林青船上,没见着一艘海盗船,这时一路上却是海盗船不断,傍黑时分,又一艘海盗船斜刺里插过来,雪槐远远看过去,霍地身子剧震,那海盗船上一个绿衣女子,长得竟和夕舞极为相象,乍一看间,雪槐还真以为是夕舞在那船上。
但夕舞怎么可能在海盗船上呢?那是不可能的。船行渐近,雪槐看得清楚,那女子脸型虽和夕舞相近,但要大好几岁,眉眼间的神情也不相同,夕舞或笑或怒,少有忧伤的时候,而这女子却是满眼的忧郁。
那女子背后的船舱里这时走出一个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长。一般长年在海上打滚的人,一张脸都是红里带黑,但这男子却是雪白一张脸,五官也颇为英俊,竟是海盗中少见的美男子。
那男子走到那女子身边,伸手搭住了女子的肩,一脸关切,似乎是怕那女子吹了风,那女子别过头,脸上已是满脸的笑,然而不知如何,雪槐却觉得她的笑不太自然。
这时黑鲨七出来,雪槐便向他问起,黑鲨七向那船上一看,道:“哦,那是乌鱼帮乌长须和他老婆水怜花,乌长须老爹前年死了,现在他是乌鱼帮帮主,这家伙野心大得很,又狂妄,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老婆水怜花倒还真是不错,找遍东海,就没一个妹子赶得上她,我大小老婆七个,加一块也及不上水怜花一半漂亮,尤其那股贵气儿,和我那几个土得掉渣的老婆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得这里,黑鲨七大大的咽了口口水,又道:“不过莫怪,人家到底是城守的女儿,正宗的官家小姐,我家那几个渔花子怎么比。”
“城守的女儿?”雪槐低叫一声:“她怎么会嫁给海盗?是乌长须抢来的?”
雪槐这话里已隐含着难以察觉的杀意,如果这个象夕舞的女子竟是乌长须抢来并强迫下嫁的,那乌长须就死定了,雪槐马上就会出手。
但黑鲨七却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呵呵笑道:“我七个老婆有六个是抢来的,但水怜花嫁给这乌贼鱼,却还真是自愿的,这事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