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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的,赵子宴无比坚信。
厚厚的奏折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赵子宴踌躇满志,几乎要看见由他开创的盛世清明。
过了五六日,百里璟迟迟不见动静,赵子宴有些急,也不方便去打听,早朝一过,却被江公公留了下来。
百里璟一言不发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之上,看着百里容和赵子宴,百里容一向和百里璟不大亲近,规规矩矩请安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赵子宴也不知道百里璟是个什么意思,不敢轻举妄动,也是谨言慎行,那沉默几乎让赵子宴撑不住了的时候,百里璟才开口:
“这些东西,是赵卿家一人的主张?”
赵子宴躬身:“回陛下,正是。”
百里璟又沉默了,赵子宴忍不住抬起头来,还不待看清百里璟的表情,就被迎面摔来的奏折砸得一懵,没敢躲,硬生生砸了个正着,奏折一角正好砸在眼角,赵子宴感到有热热的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百里容低呼一声,赵子宴双膝跪地伏在地上:“请陛下恕罪。”
百里容站在一边,眼看着他心中奉若神明的赵子宴,伏跪在地上,看不见脸,而他的父王高高在上,站起来怒斥:
“赵子宴,你大逆不道,居心何在!”
百里容很想拉起跪在地上的赵子宴,可是他不敢。
赵子宴垂头努力回忆,奏折之上并未有什么不妥,他一字一句写了,又斟酌修改了,才誊上去的,不知道为何,会惹得百里璟大怒。
“望陛下明察,微臣并无他心,我大梁积弊甚多,改制……”
话还没有说完,百里璟抄起案上的砚台就砸了下去,正正砸在赵子宴身上,墨汁溅了赵子宴一身,砚台摔在地上,滚了滚,划出很深很长的一条墨迹。
“你这是动摇我大梁国体!赵子宴,朕治理的天下,处处不合你意,不如这皇位你来做?”
赵子宴手心出了汗,额角的血一滴一滴溅在地上,开出小小的血花来。怎么就忘了,忘了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只顾着想要改制,却忘了百里璟,列出的那些一条条积弊,一条条对策,看在百里璟的眼睛里,无疑是打在了他的脸上,是在挑战天威。
“陛下,臣惶恐,请陛下明察,臣并无此意……”
“你若是真有此意,现在恐怕已经掉了脑袋!即日起,太子你已不必再教导,太子的功课,交由席大学士全权负责,闭门两月,给我好好思过!”
赵子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领旨:
“臣遵命,谢陛下。”
百里容忐忑了许久,看看赵子宴又看看百里璟,咬了咬唇,依旧没敢说话。
“都下去吧。”
百里璟挥挥手,江公公也跟着去了内室,走出好远,江公公这才搀着百里璟的胳膊:“陛下……”
百里璟有些疲累,又走出一会儿,这才叹口气:“一把剑若是过于锋利,不仅能伤人,也能伤己,何况我百里家的江山,还经不住他这么折腾,年轻气盛,是好事,也是坏事。”
静静地跪在地上,耳听得脚步声走远了,赵子宴依旧没有动,百里容赶忙过去要搀他,赵子宴却推开了:“不用。”
“太傅……”
赵子宴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袍子,捡起奏折,整个人说不出的平静,百里容连忙拿出帕子递给他,赵子宴依旧没有接。
急功近利,所以被冲昏了头,想也没想就将这些写在了奏折之上,出发点是好的,策论也是好的,可是无论如何,这些在一夕之间都不可能实现,风险也大,一个不慎,或者其中某个环节出错,就可以动摇国体,百里璟说得一点儿没错。
赵子宴心里无比清明,百里璟的意思他知道,无非就是想要挫一挫他的锐气,给他一个警告:自己这把剑,百里璟用得顺手,但是也生怕伤了自己,所以要打磨打磨。
知道归知道,可赵子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到屈辱,他从来都不是任人打磨使用的一把剑,他是剑者。
百里容勉强跟上赵子宴,一边小跑着一边看赵子宴的脸色,两年来,赵子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面带三分笑意,温文尔雅的,可是今天的赵子宴,沉了脸,面带三分寒意。
出了宫门,路上的人也少了,百里容扯住他的衣袖,安慰道:“太傅,你别伤心,等我长大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定不会让你白费心血,这个国家,你想要怎么治理,就怎么治理。”
赵子宴很想扯出个笑来,可是失败了:“我这大逆不道动摇国体的改制,你就不怕这江山葬送在我手里?”
“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有时候并不是一句相信,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不要永远相信一个人,人心易变,大都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就变了。”
百里容很认真:“太傅,你跟着我,肯定很委屈,我什么都不会,也不敢和父皇争论什么,你再等几年,等我长大了,等我做了皇帝,一定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给我下跪。”
两年了,将近三年,看着百里容从一个孩子变成如今模样,赵子宴又是欣慰又是骄傲,他教出的太子,将来一定会不负众望。
“礼不可废。”君是君,臣是臣,他要做的是能臣,不是奸臣。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是我的夫子,哪里有学生让夫子下跪的道理?”
赵子宴这才好了些,忍了又忍,才将心里的那股火压下去,习惯性地抚了抚百里容的头发,也不多加解释。
百里容没躲,依旧掏出那方帕子递给赵子宴。
那时候在颜相府,他将帕子递给赵子宴,赵子宴不接;方才在御书房里递给赵子宴,赵子宴也没有接;现下他又递给赵子宴,赵子宴微微一笑,依旧没接。
“不碍事。”笑罢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这两个月你就不要去我那里了,好好跟着席大学士。”
百里容本来想反驳,又一想自己若是不听话,赵子宴又少不得要为难,便作罢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改制一事,就这么掀过去了。
倒是林相提了几条,不痛不痒的,百里璟考虑了一番准了。赵子宴听说也没甚反应,那张奏折被他放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抬眼便可以看到。
既是要闭门思过,便是不能出门的,连秦书都被拦了,不准进。
百里容难得听话,几天没有露面,到了第六天傍晚,赵子宴一个人用着晚饭,却来了一个人,是重湘。
依旧是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微微一笑:“怎么,不欢迎?”
赵子宴这等人,对于美色的追求与执着,远非常人可想象。见着是重湘,心情又好了三分。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停了笔,想了想这个五月又要过去了,秦书从窗棂看过去,虽然后院没有满架蔷薇,可是还好有参天嘉木,葱葱郁郁,倒也应景。
是特意和徐让一起在书房开的个小窗子,推开就可以看到后院,徐让幼稚之气褪了许多,再不是几个月前的小孩子模样,身量已经和秦书差不多,一招一式,心无旁骛在后院比划。
感受到秦书的眼光,徐让冲他笑了笑,秦书也不说话,回以一笑,示意他专心。自从颜如玉走了之后,日子就好像开始平静了起来,山雨欲来,秦书隐隐能够嗅出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这暗流必将以万钧之势,席卷朝堂。
只等颜如玉归来。
想他回来,又不想他回来。想他回来一解相思,不想他回来身陷朝堂争斗。
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开始的时候,是极其难熬的,想他,担心他,可是这些思念,渐渐在时间的洪流之中,沉淀发酵,像是酿一坛好酒,时间越长,越是温厚绵长。
已经不用刻意去想起,因为时刻没有忘记。
吧嗒一声,笔尖的墨溅在了纸上,秦书回过神来,纸上楼台两字被墨迹泅染,已不可辨,赶忙揭下,下面的那张纸也已经隐隐染了墨迹。
一年了,到了燕京,整整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搁笔出门,沿着旧时的路慢慢走,燕京风景更胜当年,只不过江山犹是,故人已非。
☆、第八十章
回首这一路,喜怒哀惧,爱恨情仇,寥寥八字概括已足矣,体会了不曾体会过的万般滋味在心头,再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将军,在父亲撑起的一片看似平和的蓝天之下高枕无忧。
世上有这么多的担当,有这么多的责任,都等着他有朝一日能够有能力一肩担起。
边走边想,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条幽深的小巷子,尽头依然是无路可通。这条路,他曾经抱着颜如玉走过,那大约是迄今为止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彼此心知肚明,却并不说破,那样近,又那样远。
那天就是在这里,自己靠在这堵墙上,他靠在自己身上,秦书伸手,抚了抚墙,心里便绵延开无边的思念,也不知道近来颜如玉怎么样了,过得可还好,身子有没有起色?
想得太入神,并未发觉动静,墙上忽然就砸下一个人来,秦书下意识后退一步,地上的灰衣男子满身血污,身形高大,伏在地上,强撑着吐了一口血,血色发暗,应是中毒之兆。
他抬脸看了一眼秦书:“求你,救我。”
秦书还未开口,那人便昏了过去,见死不救也不是秦书的做派,加之他又开口求救,秦书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命般地将他从地上搀起来带回了府中。
赵俭傍晚从兵部刚回府,就听徐让说秦书在外头带了个满身是血的人回来,忍不住好奇,就去瞧了瞧,那人约摸二十四五岁,躺在床上还没有醒,面带死气,嘴唇发黑,赵俭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秦书:
“将军,你怎么捡了这么个人回来,万一他不幸死在这里,可怎么好?”
秦书其实也有些拿不准,可是让他见死不救是万万不可能的,有些为难道:“总不能见死不救,我找了大夫,又喂了他药,可是到现在也不见他好转。”
赵俭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他是中了什么毒?你喂得什么药?”
被赵俭这么一问,秦书蓦地出了冷汗,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我请了大夫也瞧不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毒,前几天不是翻商陆那本医术么?我就照着后面那些解毒的方子改了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赵俭一瞬间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小瞧了秦书,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问:“将军,你这万一将他治死了可怎么好?”
不治怕是会死得更快,好歹试一试也许还能有一丝希望,秦书解释了一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吧,我也不知道。”
赵俭心说以后万万不可让秦书给人治什么病,这半瓶水的水平实在有些吓人。
格诺足足昏了好几天,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呼吸微弱,赵俭还以为他就要这么死了,连秦书都不再抱什么希望,准备着给他准备后事了,没想到到了晚上,脸上死气居然退了些,呼吸渐渐又稳了。
又等到第四天傍晚,秦书故技重施给他喂药的时候,格诺就醒了过来,醒来的一瞬间有些慌张,一见秦书手里拿着勺子,又放松了下来。
“你醒了?”
格诺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
“谢谢你,好心的,年轻人。”
前些天没有注意,加之格诺只说了几个字便昏了过去,秦书也没有多加思量,现下他一说话,秦书就听出来了,不是燕京人,这口音熟悉得很,西北草原上来的商人几乎都这么说话。
“你是草原人?哪个部落的?”
格诺忽然又戒备起来:“你,是谁?”
“这里是忠烈侯府。”秦书答,一边看他的反应。
格诺摇头,他从未听说过忠烈侯这个名字。
秦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格诺思索了好久,挣扎犹豫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来:“格诺。”
格诺,草原之狼。
秦书虽然猜不到他的具体身份,可是听他的名字,心里头也约摸有了个大概,狼在草原之上受崇敬的程度,远不是其他人能够想象的,有着这个名字的人,在部落里的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知道归知道,但是救都救了,自然不能这个时候赶他出去,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跑到燕京的,而且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你在这里好好养几天吧,养好了就回西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是我知道,西北设了关口,不准你们随便通关,你这样,若是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追究。”
秦书说了很多,语速有些快,格诺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堪堪听懂,明白了秦书的意思,抬头道:“你不,杀我?”
秦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