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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了一眼恢复表情颇显正直的年轻人,赵子宴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手轻轻一推,盒盖半开,显出里头装着的一颗珠子,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光华隐隐,温温润润,也算是上品。
☆、第一二零章
啪一声,盒子盖上。
赵子宴将木盒往袖子里头一塞,上下打量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也不知是在赞人还是在赞珠子,赵子宴道:“还不错。”
眼见此事有门儿,那年轻人生怕赵子宴记不清楚自己,赶紧又报遍了名字,然后忙不迭退下躲到后面去了。
赵子宴收了东西依旧状若无事,这光景也被一旁的董毅笙看进眼里,董毅笙耿直,看不下去这一套,几步走到赵子宴身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官员私相授受可是要交予大理寺卿查办的。”
赵子宴浑不在意:“那又如何?再说了,这也只是个人的小小爱好而已,怎可说是私相授受?岂不是委屈了赵某,董大人言过其实了。”
董毅笙无法,再次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和赵子宴咬着耳朵:“大人,学生敬你,可是这贪污一事委实要不得,蒙大人提拔,学生自接掌御史台以来,从不徇私,大人你……别让学生难做。”
赵子宴轻笑一声,也不见恼:“这其实算不得什么,不信你去看看这满朝文武,穿着我这颜色衣裳的人,哪一个不比我拿得要多?等哪一日,你能在朝堂之上指着我的鼻子说贪污,我才是真正的高兴啊。”
董毅笙抬眼看一眼赵子宴,赵子宴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也不知道他心底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得不做声。
赵子宴说完了,见林正松正朝着这边看,他也不退缩,一双眼睛直直迎上去,似挑衅一般,还有意无意朝着董毅笙靠近了些。
林正松眼见这光景,赶紧转过脸,在心里头骂一句伤风败俗,再不看了。
赵子宴笑得得意,董毅笙有些尴尬,这时候百里容正好从殿内出来,赵子宴迎上去,众人只见百里容对他说了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
说不眼红是假的,自古以来哪里有这么年轻的正一品太傅?
听说在东宫,太子处理国事都要时时参考着他的意见,他若是不同意,太子是万万不会准的。
据说有一次,前御史台的某御史看不下去,上了折子,说什么赵子宴狼子野心祸乱朝纲,其心可诛,太子看了折子的第二日,那御史就辞了官回乡里了。
明面上是百里容,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赵子宴在背后的唆使?
还有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说他赵子宴有个不大的爱好,喜欢明珠,于是便仗着太子宠信着,到处招摇,自那时候起,赵子宴不知道收了多少官员的贿赂,一颗颗全是世上珍品,光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都能将太子偏殿堆满。
若仅仅是此也就罢了,谁不知赵子宴身边有位美人,你道这位美人生得如何?洛神宓妃比之差矣,月中嫦娥尚逊三分,花月为貌,冰雪为骨,见之不忘,令人日思夜想,可偏偏是个男人!
听说太子偏殿为着这位美人,夜夜笙歌达旦,有时候连太子都会荒废政务同赵子宴一起寻欢作乐,说他祸乱朝纲一点儿没错。
得势的赵子宴,比当年颜家和林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他不知收敛,让人恨得咬牙,又动不得。一朝得势且不知收敛,任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赵子宴也不气,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不知道明里暗里惹了多少人不快。
但你说赵子宴一无是处吧,他还真的有那么些本事。
西北连年战事,国库吃紧,粮草不够,是他以一己之力筹措粮草,运到了西北;朝堂事务争论不休,往往是他一锤定音,不偏不倚;或是南方大旱,义军突起,他巧妙解围……
堂上的人恨他恨得咬牙,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有时还不得不去依仗他。昔日颜如玉辞官,官途如日中天之下悄无声息隐退,引得燕京皆哀叹,不想此后赵子宴一飞冲天,到后来竟然隐有超越之势,也算弥补了这一缺憾。
据说……
口舌之下尚存几分真伪暂且不论,赵子宴跟着太子回了东宫,太子个头已经和赵子宴差不多,赵子宴与他并行,走到廊上似是自言自语道:“若是远舟在,说不准还能想想些办法……”
百里容面带愁容,并未意识到赵子宴是有心试探,下意识接口:“你说好好的人怎会失踪呢?太傅不是也派了人去找,怎么就找不到?还是他故意躲了起来?”
赵子宴眼风一掠而过,也看出他并未撒谎:“谁知道呢……”看了看院中的落叶,又道:“冬天又快要到了,不知道西北战事什么时候能打完,再打下去,国力难为啊……”
连年战事,去年又干旱,四方将士都需要供养,朝中官员冗杂,再这么下去,百里容怀疑会不会真的像赵子宴说得那样:有朝一日国库尽空,连官员的俸禄都拿不出来。
赵子宴此意乃在让他尽早开始改制,百里容点头:“太傅说得对,是该改改了,只是……”
赵子宴知道百里容顾忌什么,善解人意道:“没事,不急,现下陛下的病最重要。”
百里容点点头去了正殿,赵子宴独自一人回到偏殿,拿出前两日在侯府顺来的酒晃了晃,里面还剩小半坛,于是随意坐在软毯上,饮了两口,看着麒麟瑞兽香炉袅袅檀香缓缓升起,赵子宴狠狠闭了闭眼,眼眶生出一股热意来。
颜如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百里璟到底将你藏在了哪里?赵子宴几乎将整个帝宫都要翻过来了,怎么就是找不到你?
你是不是……还活着?千难万险你都走过来了,这一次也千万要活着,不要死。
你不知道,没有你,赵子宴的肩头真的很重啊。
赵子宴能有今日,全是因着你,颜如玉,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找你都要找疯了。
所有的人,都要找疯了,可就是找不到颜如玉,每到这时候,心里总会生出一种莫大的绝望感,赵子宴很后悔。
很后悔那一日,赵子宴怎么就没有留下你呢?
如果那一天,赵子宴留下了你,或者是和你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光景?
可是那时候赵子宴不知道啊,你对赵子宴来说,是永远超越不了的神话,他佩服你,又想要超越你,那时候赵子宴太相信你了,才会放你一个人走入险地。
“颜如玉……”
赵子宴觉得他十分难过,每次想到颜如玉就会很难过,酒入愁肠,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憋得难受。
颜如玉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受着苦,所以现在赵子宴虽然身居高位,手握权柄,可他还是开心不起来,夜不能寐,食不得安,时时刻刻担心着你。
当年也是这般时节,犹记得那日青楼相遇,赵子宴轻狂若斯,口出狂言,而后却被你一言折服。
你说,他日若得风云会,必做擎天白玉梁。
明明是初见,你却从赵子宴的眼里看穿了赵子宴这个人,而后一路扶持,为他铺路,提点他,为他出谋划策,甚至将身家性命托与他,这一切,赵子宴都牢牢记在心里头,从来没敢忘记。
迷迷茫茫想了一阵儿,赵子宴笑笑,那笑带着悲怆:“颜如玉,你可知道,你和秦书是赵子宴这辈子唯一的兄弟……”
赵子宴就算再薄情寡义,心里总还有你们两个兄弟,唯一的兄弟,两个之中缺了哪一个,都不完整。
赵子宴不敢告诉秦书,什么都不敢说,瞒着他,骗着他,刻意不去提起颜如玉,让他以为颜如玉在燕京过得很好,颜如玉这三个字是禁区,每次赵子宴写信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和盘托出,可是赵子宴不敢。
知道真相,却无法说出口,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了,宁愿瞒着秦书,不让他知道,不让他分心担忧,所以才能不让他涉入危险。
知己有托,生死以之。颜如玉失踪是因着秦书,所以赵子宴一定不会让秦书出半点儿差错。
赵子宴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后方,如颜如玉一般,尽力护着秦书,不让他有后顾之忧,不让别的人有机可乘,然后就只剩下一件事,找颜如玉。
☆、第一二一章
酒一点点见了底,赵子宴抱着酒坛喃喃:“是赵子宴无能,是赵子宴无能啊,远舟……”
是愧疚,是难过,也是自责。
赵子宴抬手,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满身酒气将酒坛扔在一旁,起身踉跄了两步,倚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满面颓丧,哪里有人前的半分得意?
当年冠盖满京华,如今斯人独憔悴。
日影移,夕阳的余晖从门缝里洒进来。
重湘悄无声息进了偏殿,徐让说得没错,赵子宴果然又在饮酒了,推了推赵子宴,重湘轻声道:“子宴起来吧,地上冷。”
赵子宴看着重湘绝美的容颜,也未问他怎么会进来这里,由重湘搀着站起,而后笑了笑,手抚着胸口,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呵,再冷,哪里能比得上这里冷呢?”
重湘不语,这种情形,他已经见过太多次,赵子宴不需要安慰,待明日人前,他又会是那个笑眯眯的赵子宴,温文尔雅,谁都不会看出,赵子宴今日的半点失意。
赵子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抚摸着重湘几乎完美无缺的的侧脸,感受着手下凝脂一般的触感,叹息一般唤着他的名字:“重湘……”
窗棂透过的光线昏黄,阴影投在两人身上,重湘像一只听话的幼兽,用脸蹭着他的手,企图能带去半分暖意:“嗯。”
那脸是暖的,带着温情,就像每一次赵子宴抱着他一样的温度,都让赵子宴感觉不到黑暗和寒冷。
赵子宴看了一会儿,凑过去细细吻他,两个人站着,相互依靠吻在一起,像是两棵相互交缠的树,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只能这么相互依存。
转眼草原迎来了秋末的最后一场雨,小雨连绵地落了好几日,惹得人心烦,直到十月十七才停下来。
草原的气息夹带着雨气的湿润扑面而来,若是有心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十月刚进了中旬,又是几天的激战,四方城牢不可破,大梁又损失不少人。
赵俭点齐了人数与粮草,低声向秦书报备。
“一减再减,想必是国库难以支撑,不知等到了冬天,御寒的衣物能不能补发下来,库中箭矢也用得差不多了,需要补给……”
秦书默默听着,风灌进衣衫里,有些凉。
乞颜连年征战,粮草本就少,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不然也不会来烧大梁的粮草,其实自己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只不过是耗着,看谁能撑过最后关头罢了。
“那群蛮人,听说粮草几乎已尽,有人偷偷杀了战马,被阿木尔当场斩杀了好几个,这才消停了些,怕只怕……”
秦书知道赵俭担心什么。
只怕将乞颜人逼得急了,他们狗急跳墙,会不择手段背水一战,绝望的力量是极其可怕的,到时候连带着四方城中没来得及撤出的大梁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撑过这个冬天吧,撑过这个冬天也许就……”秦书低低道。
话还没有说完,亲兵骑马匆匆而来,隔了好远大声朝着秦书喊:“将军,将军,夫人她……”
秦书立刻起身,那亲兵慌张地跳下马来,话都有些说不稳,秦书皱眉斥了一句:“慌里慌张地,成什么样子!”
亲兵扶着膝盖狠狠喘气:“稳婆说,夫人马上就要临盆,让我,让我回来叫将军回……”话说了一半,抬眼却只看见秦书骑马的背影,不由得瞠目看向一旁的赵俭,“这……”
赵俭拍拍他的肩膀:“早就走了……”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大帐外头围了好些人,齐钟洪飞韩承信,还有平日来照顾香伶的两个年轻女孩,帮手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将秦书拦在了外头。
秦书争辩几句想要进去,被齐钟和韩承信拉住了。“傻小子,稳婆都说了不准进去,你在外头等着就好……”
秦书心怦怦直跳,按捺住心情沉稳下来,来来回回在帐外走动,齐钟被他走得心烦,按着他坐下,秦书坐不住,勉强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齐钟和韩承信被他这么影响,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脚在原地不住打转,韩承信受不住这气氛,走过去拍拍秦书的肩膀:“从前芸娘临盆时也是这样,你别紧张……”
赵俭更是沉不住气,开口不待安慰,里头传来香伶一声尖叫,痛苦又凄厉,赵俭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反观秦书,一脚迈开又要往里去,生生叫齐钟给拉住了。
齐钟连连骂着小子不知道轻重。
洪飞额上也隐隐有些汗,同赵俭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惊心。一个生命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