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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道:“木太君方才和你谈了很久,她是否告诉了你千仞神木的秘密?”
林熠脸上的表情更加轻松,回答道:“她只说了些血动岩目前的情况,叮嘱我好好休养。至于千仞神木的事情,当然也谈到了。”
“短短月余,你便取得了两卷《云篆天策》,效果之佳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龙头道:“看来我没找错人,我们的合作必定前景光明。”
林熠道:“其实你早已铺好了路,我不过是按部就班完成而已。”
龙头道:“并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听说,那个黎仙子就险些认出你,被老峦先一步处置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熠淡淡道:“这是我和老峦之间私下的一笔帐。你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
龙头没动,彷佛是在探测林熠的内心,良久沉声说道:“你现在的修为尚远不及当年的魔圣聂天。破日大光明弓未伤人,先伤己,日后最好不要再动用。等无涯山庄事了,我会再拨给你一队兽营武士。有了他们,我看天下再有几人能够轻易伤得了你?”
林熠隐隐感到,回无涯山庄并非表面那样简单。他问道:“兽营武士是什么?”
龙头道:“到时你就明白了。你先把伤养好,我会派人通知你何时回无涯山庄。”
话说到这里,林熠知道龙头打算离开了。他顿了一顿,问道:“什么时候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杀害了先师,嫁祸于我?”
龙头的影子里,锐利的目光一闪,像道雷电刺入林熠的眼眸,令他灵台陡地一震。
龙头冷冷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知道杀害令师的真凶?”
林熠心头一沉,醒悟到自己无意间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飞快转动念头,徐徐回答道:“记得你说过,会帮助我查出真凶。如果你的手里没有一点线索,不是在骗我,就是在敷衍我。”
龙头的“面色”渐渐柔和,回答道:“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食言。所以,你无需担心,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如愿以偿。”
林熠微微点头,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但愿你不是在骗我。”
影子消失了,林熠长长呼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盏茶不到的时间,他消耗的心力简直抵得上再拉动一次破日大光明弓。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已印证了三件事。
林熠费力地探身,从桌上搬起酒坛,不料手上无力,酒坛一松向地上坠去。
从侧旁蓦然亮起一道光,有人轻轻伸手托住坛底,冷冷道:“酒有那么好喝么?”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飘然站到床前。林熠心中一喜,笑嘻嘻道:“我一个人闲着无聊,不喝酒又能干什么?”
青丘姥姥将酒坛摆回桌上,林熠问道:“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不愿回来了呢。”
青丘姥姥漠然道:“空桑珠在你的手上,还担心我会跑了么?”
林熠伸了个懒腰,说道:“奇怪,你的声音明明冷冷冰冰特别难听,可我现在听起来,怎么觉得特别的舒服?”
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看来,你的确是闲得发慌,一个劲没话找话说。”
林熠不以为忤,笑呵呵道:“你刚才有没有遇见龙头?我无意提起一天只能喝一斤酒的事,他似乎听了有点不高兴。”
青丘姥姥寒芒一闪,沉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林熠咕哝道:“今天怎么了,人人都拿我当犯人审问?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我只告诉他,这约定是由我主动提出的,与你无关。”
青丘姥姥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不语。
林熠诧异道:“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文章?”
青丘姥姥一字字道:“藕荷给你的每坛酒里,都掺入了刺激魔心的“天梵膏”。长期服食,修炼破日七诀固然事半功倍,但你的仙家根基却会在不知不觉里慢慢消退。那日血奕天的情形,已是极好的证明。”
“藕荷?”林熠心底涌起一阵寒意,涩声道:“她知道真相么?”
“她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掺入酒里的究竟是什么。”青丘姥姥回答说:“假如她敢向你透露半点,立即就会消失。所以,你也不必怪她。”
林熠抬头笑道:“我千小心,万留意,终究还是着了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不错,我很早就知道。因为天梵膏本就是我亲手配制的。你现在已臻至射日诀的境界,魔意日盛,今后也不再需要天梵膏补助。”
青丘姥姥道:“当然,你可以放开量尽情痛饮了。”
林熠沉默许久,也再提不起喝酒的心情,转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兽营武士?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
青丘姥姥冷冷道:“严格说来,他们已不能算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正魔两道的高手,经过二十余年的长期改造,逐渐和魔兽同化,并衍生出许多魔兽独有的特性。他们仍能够听得懂人语,也可以回答简单的问题,可身上更多的却是兽性。”
林熠冷然道:“这就是你在猎苑多年苦心研究的成果之一吧?”
青丘姥姥道:“你替天行道的心又热起来了么?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杀了我?”
林熠冷静下来,回答道:“如果我那天杀了你,才会真的后悔。无论如何,你我都是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何况我清楚,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丘姥姥冷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以为我听了这些话后,会很感动么?”
林熠摇头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每一个人。包括龙头、藕荷、老峦,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也没指望感动你,只是自己心里有些难受和郁闷。”
青丘姥姥淡淡道:“你弹指之间连破金阳堡、血动岩,正该夸耀得意的时候,又难受郁闷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林熠怅然说道:“或许等知道的那一天,就已经晚了。”
他静静注视灯火的跃动,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便如它一般的在默默燃烧,却能被任何一阵微风身不由己地吹拂向未知的方向。
哪天灯火熄灭了,曾经的灿烂和光亮也将一起随风寂灭。还会有谁,能够记得起那盏灯、那点光?
“你的伤—”他轻轻说道:“怎样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吧?”
青丘姥姥答道:“这些日子我都在血奕天修炼疗伤,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血奕天?”林熠一怔道:“那里不是已经完全成为一片废墟了么?”
“毁的是千仞神木,但极冥魔罡仍在。”青丘姥姥道:“你忘了那日我们进入千仞神木结界后的情景了么?”
林熠眼睛亮了起来,说道:“我懂了,你在借用极冥魔罡补充精元。而我也可以照葫芦画瓢,吸食炼化极冥魔罡。这样真元生成的速度,何止是一两倍的增加?”
青丘姥姥淡淡一抹笑意浮起,道:“孺子可教,总算还不是太笨。”
傍晚时分,丁淮安、朱武、瞿稻和老奉来了。几人都换上了光鲜的新衣,看上去精神焕发,身上的颓废肮脏一扫而空。
寒暄几句,众人说起那日血奕天中的浩劫景象,都是不胜唏嘘。
丁淮安叹道:“这几天每回我瞧见头顶上的太阳,心里总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活着走出血动岩了。”
瞿稻笑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一闭上眼就不停地做噩梦,看到自己又在洞里挖晶石,看到老俞临死那双睁得滚圆的眼睛盯着我瞧,每次都吓得我一身冷汗,立马醒来。等过了老半天缓过神来,他奶奶的,身上的衣衫全让冷汗湿透,连手脚都是冰冷冰冷的。”
朱武哈哈笑道:“格老子的,难怪我每晚都听见你这家伙突然一嗓子震得满屋响,敢情是在做噩梦。”
老奉压低嗓音问道:“林兄弟,青木宫的人没有为难你吧?我们都很担心。”
朱武哼道:“老奉也太多虑了,林兄弟救的不光是咱们,一样也保住了他们青木宫。那群王八羔子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为难林兄弟?”
老奉摇摇头,神色凝重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天血奕天中,林兄弟用来射断千仞神木的玉石长弓,只怕就是破日大光明弓吧?这事传出,日后林兄弟的麻烦可就要不断了。”
瞿稻嘿然道:“老奉说的不错,青木宫压根不是什么好鸟,难保不会对破日大光明弓动心。林兄弟,你修为未复,这些日子可要多加留神。”
丁淮安沉声道:“干脆,咱们明天就护送林兄弟离开,免得被他们暗中下手害了。”
几人古道热肠,林熠心下感动;但他已另有打算,并不急于离开血动岩,当下说道:“几位的好意小弟心领,不过我有些事还没办完,仍需在青木宫逗留一阵。至于老奉的提醒,小弟也定会注意。”
他没有告诉丁淮安等人,其实自己身边隐匿着不知道已曾转世几十次的青丘姥姥。
有她在,再加上诸般仙宝魔器,青木宫想打破日大光明弓的主意可也不容易。
朱武想也不想就道:“林兄弟,既然你暂时还不能离开。咱们便索性都留下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们一百多号兄弟,青木宫再想吞下去也得磕掉几颗门牙。”
老奉道:“有一件事情林兄弟可能还不清楚。咱们这群人在血动岩待得太久,终日饱受毒瘴侵袭,又不停地卖命干活不得休息,每个人的真元都耗损剧烈,修为只剩下以前的五六成,不然,区区几个血动岩四花统领,还不放在我老奉的眼里。”
林熠本也有些纳闷,这些人都曾是叱咤一时的豪雄,为何一衰至此,原来这里面还另有一层缘由。他微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几位大哥离家那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不必再陪小弟滞留在此。”
“家?”丁淮安惨然一笑,回答道:“丁某的家早已毁在青木宫手里,哪里还回得去?留下的百多兄弟,大多也是像我这般无家可归,出了血动岩也不晓得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瞿稻眼珠一转,说道:“林兄弟,今后咱们这群兄弟索性跟着你一起打天下吧。我不会看错,你年纪虽轻却绝非池中之物。”
林熠讪笑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如今小弟身上背的是弑师骂名,有家难回。”
几人悄悄对觑,最后还是由丁淮安问道:“林兄弟,这事能和我们说说么?”
林熠也不隐瞒,简略叙述了玄干真人遇害的疑案,而后道:“你们跟着我,便立刻成了助纣为虐、庇护弑师叛逆的帮凶,又是何苦?”
丁淮安沉吟道:“林兄弟,我和神霄派的几位长老早年都十分熟稔。回头便上一次神霄宫,求费师兄他们前往昆吾替你说情鸣冤,或许能成。”
林熠摇摇头道:“丁大哥,不必替小弟白费气力了。假如这事说得清楚,我也不会流落到今日的田地。不过,杀人凶手一定跑不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抓出他来!”
朱武道:“既是这样,林兄弟你就更得有人帮忙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除非你是嫌弃我老朱修为低劣,头脑太笨,要不我就跟定你了!”
瞿稻笑呵呵道:“林兄弟,你可别小看咱们这帮苦哈哈的兄弟。就说老奉吧,他原本是天宗嫡传弟子,因为犯事才被逐出师门。一怒之下改修魔功,等过段日子修为尽复,青木宫的三木七花也未必是他对手。”
林熠大是惊讶,老奉落寞一笑道:“那么多年前的老事了,小瞿你还把它翻出来作什么?林兄弟,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瞿稻说道:“好啊,那咱们几个干脆在林兄弟床前对天盟誓,金兰结拜。往后同生共死,绝不相负如何?”
丁淮安拊掌赞道:“好主意!林兄弟,你看呢?”
林熠本就是喜欢结交朋友的人,闻言笑道:“这事瞿兄不说,小弟也正想着呢!”
于是五个人在林熠床前并肩跪倒,盟誓结拜。
相互报了生辰年月,老奉居长,丁淮安次之,瞿稻第三,朱武第四,林熠刚满二十岁,自然敬陪末座。
但令林熠没有料到的是,那四位新结拜的兄长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再向他躬身拜倒道:“林大哥!”
林熠大吃一惊,说道:“奉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明明我是最小的老么啊!”
老奉含笑道:“咱们几个来前就商量好了,今后惟大哥马首是瞻。”
瞿稻笑嘻嘻接着道:“再说,金兰结拜不一定非得用年纪排定大小。你在血奕天里前后救过咱们两回,说啥也该是老大!”
丁淮安道:“不错,你不肯当这大哥,咱们几个又有谁敢排在你前头?”
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