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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右寒又问了一声,却惊动了守在屋外的护卫,如临大敌地纵身掠入,“二公子,有情况么?”
石右寒问道:“甄剡,方才有谁走近到积雨小筑附近?”
那护卫楞了楞,摇头道:“启禀二公子,刚才积雨小筑外除了咱们几个守值的兄弟,并无其他人来过。”
石右寒疑心更浓,挥挥手道:“没事了,你去罢。”待甄剡退出,他又假作踱步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心中暗道:“怪了,难不成真是我在疑神疑鬼,错听了敲门声?”一面想着一面往屋里走去,可刚到门口左脚悬在半空中竟再也踏不下去。
外屋的灯亮了起来,依旧是空无一人,但他分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外屋并没有点燃灯烛!
这又是怎么回事?一股莫名的彻骨寒意从石右寒心底升起,右手徐徐向后抬起,握在了斩虚魔刃的刀柄上。
“谁?”他再次沉声喝道,灵觉如潮涌入屋内。
“砰!”自己的灵觉突然迎头撞上了一道铜墙铁壁,震得石右寒神志一阵恍惚,眼前金星乱转,不由自主倒退三步,才重新站稳。
他心下骇然,莫非是石左寒回来了?可莫说这家伙身负重伤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以其性情,也绝不会玩装神弄鬼的这套把戏。
可除此之外,石右寒实在想不出屋里的人还能是谁?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偏偏灵觉无法突入,而且视线里也不见踪影,如有隐身奇术。
“是本座,让公子受惊了。”屋里响起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集束成丝传入石右寒的耳里。
石右寒一震,松开刀柄吐了口气,也用传音入秘道:“请恕右寒眼拙,敢问尊驾何人?”
“你可以称呼本座“雾山”。”那声音回答道:“老峦应该交代过二公子。”
“原来阁下就是峦二先生秘信上提到的雾山先生?”石右寒惊疑不定,小心翼翼走入屋中反手将门紧锁,目光四处游移,似乎想找出对方隐身之处。
雾山先生冷冷道:“人说石二公子生性谨慎,果然名不虚传。”
石右寒微露尴尬,呵呵一笑,象征性地抱拳一礼道:“请先生恕罪,不是在下多心,而是这些日子敝宫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怪事,弄得我头晕脑胀。”说着走到桌边斟了杯凉茶道:“先生请用茶。”
在他想来,对方只要伸手接茶必会露出端倪,故此悄悄地聚精会神紧盯着桌上斟满的那杯凉茶。
孰知无端生出一阵微风,杯中的凉茶“哗”地激飞而起幻化作一道晶莹亮丽的丝线,又在一瞬间骤然消失,根本看不出来人的踪迹。
“二公子何苦要枉费心机?”雾山先生的声音继续传送入耳道:“现在你我还没到见面的时候。我此行的目的,是要襄助二公子实现多年的心愿,但如果你心存疑虑,本座唯有放弃计划。”
石右寒精神振奋,但依旧冷静说道:“在下多有失礼,望先生海涵,不知这项计划咱们该如何进行?”
“石左寒已经完蛋了,石品天也不过是只快掉牙的老猫,并不足虑。”雾山先生说道:“问题在于,二公子事到临头,是否能狠下心?”
石右寒沉默片刻,缓缓回答道:“但凡先生差遣,右寒必当大义灭亲。”
雾山先生嘿嘿冷笑,道:“成大器者,必先牢记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也当晓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一句话正点中石右寒心事,不由凛然低声道:“请先生指点。”
雾山先生道:“你对石左寒奸杀无瑕姬的事情怎么想?”
石右寒想了想,咬牙摇头道:“不会是他。我大哥从不爱女色,更不可能酒后跑到无瑕姬的屋中行凶,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
雾山先生接着问道:“那你认为其中有什么文章?”
“有人在故意陷害石左寒!”
得到对方的默认,石右寒微觉得意,更加开足脑力道:“他若真的喝醉了,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无瑕姬屋内?两人在里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除了门口被杀的小侍女,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大哥的刀一旦拔出绝不离手,事后又怎会掉落在无瑕姬的胸前?
“这里面古怪太多,摆明就是有人在算计他。可惜家父老糊涂了,居然审也不审就将他关进煮骨窟待斩。”
雾山先生微笑道:“石品天并不真的老糊涂,那晚放走石左寒的人正是他。”
石右寒惊愕道:“难不成他在演戏给外人看?”
“至少,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雾山先生道:“虽然此事也给你带来千载难逢的良机,但是,咱们也必须找出那在天石宫里暗中兴风作浪的人,替你除去隐患。”
石右寒沉吟道:“这些人的目的,难道是想对我天石宫不利?又或者……”他猛一抬头压低嗓音道:“志在窃取敝宫珍藏的那卷云篆天策?”
“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雾山先生道:“所以我刚才说你已命悬一线。”
石右寒眼光闪动,慎重问道:“莫非是仙盟派来的人干的?”
“难说。”雾山先生道:“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掘地三尺都必须找出来。”
石右寒苦恼道:“说起来容易,可该到哪里去把他们找出?”
雾山先生道:“既然找不到他们,那就让这些人主动来找你!”
石右寒迟疑道:“您的意思是,用云篆天策引他们自动现身?”接着又一摇头道:“这样做代价太大,恐怕难以办到。”
“你怕了?”雾山先生冷笑道:“怕输不起?”
“先生误会,我不是怕。”石右寒道:“云篆天策一直由家父亲自保管,即便是我也不晓得它确切的藏放地点,想取出来也无从着手。”
“啪!”地一记脆响,桌上滚落了一支玉筒,石右寒失声叫道:“你从哪里拿到云篆天策的?”
“那是仿制的赝品,”雾山先生冷冷道:“如果它突然出现在天石宫中的某个地方,又转眼消失,你猜想稍后会发生什么?”
石右寒笑道:“不论家父是否相信,都会悄悄去察看一下自己收藏的那卷天策。”
雾山先生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我说了罢?你要做的,便是放出这卷云篆天策,再迅速将它收回,我自有办法把真的那卷盗出,届时不怕没有鱼上钩。”
石右寒郑重将这卷云篆天策赝品收入怀中,点头道:“这事简单,明日我保证办得滴水不漏。”
雾山先生道:“挖出这块暗疮,二公子无疑为天石宫立下丰功伟业,接下来,理所当然就该轮到二公子的重头戏出场了。”
石右寒强忍狂喜,晓得自己表白忠心的时候到了,肃容一礼道:“无论将来在下能否挑起天石宫重担,先生的恩德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雾山先生漠然道:“你错了,一切都是龙头的恩典,与本座无关。”
石右寒恭敬欠身道:“是,在下必当为龙头和先生一效犬马之劳。”
雾山先生道:“我先走了,这些天你自己必须多加小心,别被人先算计了。”
石右寒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这就开门送您离去。”
雾山先生哼道:“不必。桌上我已用茶水留下联络记号,今后见此印记如见本座。”
石右寒一怔,低头看见桌面上茶渍未干,画了一枚小小的记号,再舒展灵觉想寻找雾山先生时,那人竟已去远了。
无形里,石右寒对雾山先生的信赖与敬畏又增添了一层。
而这位神秘莫测,带给石右寒诸多惊喜的雾山先生,其实是由林熠所扮。
他顶替石道萧的身分轻而易举潜入天石宫,又祭起秘虚袈裟夜会石右寒迈出了计划的第一步,待将这家伙唬弄得心悦诚服之后,运用风行水上符穿墙而去,御风掠向庄外。
行出约莫二十里,林熠突然驻足回身,望向漆黑的山林道:“朋友,可以出来了。”
林中有人冷冷哼道:“阁下隐匿踪影夜会二公子,到底是何居心?”说话间,石右寒身边的那名护卫缓步从黑暗中走出。
林熠毫不惊讶,收起秘虚袈裟道:“甄护卫偷窥二公子会客,又是何种居心?”他一袭黑衣,脸戴石棘兽面具,又经青丘姥姥改装,根本不必担心对方会识破自己的身分。
未料那叫甄剡的护卫嘿嘿笑道:“没想到林教主居然与二公子也颇有渊源,竟夜半来访?”
这人是谁,竟一眼道出自己的身分,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林熠心念急转,徐徐回答道:“很好,看来甄护卫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甄剡不以为然地阴冷笑道:“那还得看林教主有没有留下我的本事?”
林熠淡然一笑道:“也好,便让林某领教甄护卫的高招。”施展奇遁身法凌空飞旋,在黑夜里幻出一缕层层迭迭、真假莫辨的身影,右手一式“无往不利”抓向甄剡头顶。
甄剡相貌并不起眼,更毫无气概可言,但在林熠出手的刹那,猛然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个人,整个身子渊渟岳峙,伫立原地泰然不动,双掌冒出一蓬夺目光华,连环飞击,直如暴风骤雨轰向林熠,正是天石宫的绝技“玉石俱焚十三拍”。
饶是林熠的修为经过两年苦心静修,日益精进远非昔时可比,但看到甄剡的掌势诡异澎湃,仍禁不住微微的讶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仅仅电光石火的瞬间,他已看出对方的修为远胜过天石宫五大旗主,更非一个区区的护卫能及。
惊异之下,他有心一试甄剡的功力,右爪迸立如刀,化作一式自创的焠金行风诀,振腕劈落。
“砰”地两掌相交,一股颇为熟稔的魔气破掌涌入,整条右臂微微麻冷。
林熠吐气扬声身形借力弹起,迫出攻入右臂的魔气,再看甄剡屹立的身躯也稍稍晃动了两下,脸上妖异的光晕一闪而逝,随即浑若无事。
显然,这一记硬撼双方各有保留,拼了个平分秋色,未见优劣。
甄剡唇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道:“林教主,好功力!”
林熠凌风悬浮居高临下,仿佛一动也不动,更毫无变化,可透过他沉静犀利的眼神、一起一伏悠长和缓的呼吸,乃至被风无意吹动的衣袂,都在平淡无奇中演绎着变幻莫测的攻势,就像高空里,一团正在静静积蓄着暴风骤雨的云团。
若非林熠两年前吸纳了冥教开宗祖师的毕生修为,一举突破地仙之境,今夜面对甄剡之战,能否全身而退都属未知之数。
由此可见,这个貌不惊人的天石宫普通护卫,拥有何等惊世骇俗的实力。
刚才他的焠金行风诀兼有阳刚、阴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劲,以极冥魔罡和冥教“血罩神功”炼转的太炎真气催动发出,对方居然面不改色地从容接住,环顾天下正魔两道的超卓之士,亦是屈指可数。
今晚天石宫外,月下荒山中,要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苦战了。
面对甄剡的赞誉,林熠道:“甄护卫才是好修为,恐怕石品天也要望尘莫及,可惜心甘情愿屈膝为奴,被人呼来唤去,比条哈巴狗都不如!”
甄剡对林熠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嘿嘿笑道:“林教主要激怒我,不过白费心机而已。成王败寇,为了达成目标,受点委屈又算什么?今日对老夫指手画脚的跳梁小丑,来日教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啪啪……”林熠继续鼓掌,嘴含讥诮道:“好胸怀,好志向!不知甄护卫的目标是什么?似乎……区区一个天石宫宫主的宝座,也未必能入你法眼。”
甄剡刚要回答,突然感觉到心跳莫名变得急促,“怦怦”跃动的沉闷响声,像一记记雷鼓敲击在灵台上,引动全身的真气,不由自主紊乱涣散,恰似有一股无形的狂风在体内翻江倒海,呼啸卷舞。
他不禁面色一寒,立时醒悟到其中奥妙。
双目射出冰寒锐利的光芒,牢牢盯住林熠看似漫不经心缓缓拍击的双掌,抱元守一,澄静心神冷笑道:“居然能从冥教的“销魂血咒”中化出夺魄乱心的掌音,林教主果然智慧过人,称得上武学奇才!但仅凭这点雕虫小技就妄图令老夫俯首,未免自信过度!”
林熠击掌的节奏越来越疾,犹如瓢泼大雨,豆点般击打在芭蕉叶上。
甄剡一时疏忽失了先机,当下全力运转魔气,全神贯注苦苦抵御。
无奈自己的心跳依旧不争气跟随着对方掌音,怦怦跃动,难以自抑。
“啊─”甄剡再不顾此刻夜深人静,天石宫只在二十里外,鼓气扬声、仰天一啸。
啸声如同一道滚雷,穿云裂石扶摇直上,威风雄壮至极。
可无论他如何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