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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不排队,庞苓专门挑了个下雨的天,鼓动大家出发。萧瑟瑟见她兴致勃勃,也不好拂了面子,一行人带好油纸伞,上了马车,抵达城隍庙。
天空乌蒙蒙的,大雨像是石头般的砸下来,将城隍庙后院中的树木冲刷的绿油油的。
有几个小道士撑着油纸伞,从院子中走过,手中托着香油和供果往供奉神像的屋子走去。庞苓拦路询问了他们哪里有解签的道长,他们连忙指了个方向,庞苓高兴的过去了。
一间普通的监院中,檀香袅袅,有道人一袭藏蓝色道袍,盘坐在琴桌前抚着瑶琴。他的面前就是签筒,庞苓走近,很讲情面的等道人把琴弹完了,才道:“我们是来求签的,听说您这里求签很灵。”
道人打量着几人,接着端起签筒,道一声“无量天尊”,双目闭合,晃动起签筒。
“我先来。”庞苓笑道。
一支签忽然从签筒里掉出来,庞苓赶紧哈腰,接住了。
“四海千里相携……这什么意思?”庞苓看着签上的字,笑问道人。
道人不语,一张脸古井不波。
萧瑟瑟思考了一阵,淡淡笑道:“看字面的意思,好像是说你会和什么人一起云游四海,看千里风光吧。”
“呵!是吗?要真是,那敢情好!”庞苓的嘴角高高的上扬。在顺京瑾王府的日子跟坐牢一样,她早就烦死了。相比起来,到处观光可就有趣的多了。
“我也求一支吧。”萧瑟瑟来到道人的身前,浅笑着福了福身,“道长,我想为我和我夫君求一支签。”
道人点头,须臾,萧瑟瑟的签也落了出来。
“来来来,我瞅瞅!”庞苓先一步哈腰,把还没掉地的签子给揽了过来,定睛一瞧,诧异道:“湖心月,系轻舟。这什么意思?”
萧瑟瑟的笑容如秋日的淡雅菊香,和玉忘言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目光。
这签,如果会成为真的,那将是他们最向往的生活。
见两个人眼中的高深莫测,庞苓嗤笑了一声,爽利道:“看样子是好签。”
“呃……那我也来求一支。”何欢摸着耳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眼底的神色却是虔诚的。
道人看了他一眼,不出片刻,倒出了属于何欢的签。
“我看看。”何欢期待的、紧张的捧着木签,却面对着反面,心脏砰砰跳着不敢翻面看签上的字。
同行的张逸凡见势,瘪瘪嘴,嘲笑道:“你不是死士吗,连看个字的胆子都没有!”说着就动手抢了过来,还中气十足的把签上的字念了出来。
“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萧瑟瑟一愣。
张逸凡皱皱眉头,“这什么意思?”把签塞给萧致远,“你来解释!”
萧致远一本正经的说:“就是指作物丰收,家里牲口都繁殖的很好,也能形容人丁兴旺了。何欢大哥,这是很好的签,幸福吉祥。”
众人却都不禁憋了满脸笑,何欢更是耳根子全红了,一路红到脖颈。他是死士,又不是农夫,怎么还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啊,种田和养牲口这样的事他真的不感冒。
难得清净的监院里,时不时窜出笑声,驱散了这些日子里的厚重阴霾,庞苓拍着张逸凡的肩膀道:“小鬼,你也来一支吧,说不定能求出个富可敌国呢!”
张逸凡斜瞪了庞苓一眼,一手拨下她的手,“无聊!”
“哈哈……”庞苓不禁朗声笑了起来,又拍了何惧的肩膀,“何惧兄弟,看你成天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你四千万两银子似的,来根签放松放松吧。”
何惧的脸部肌肉抽了抽,没说话,沉着脸来到道人的面前。
很快,何惧的签子也掉出来了。
“快看快看!”庞苓挺喜欢热闹,欢喜的就夺过签子,笑着念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谁解释解释!”
萧瑟瑟一愣,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瞬间变青,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她还记得玉魄在大尧北关的城墙上唱过这句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诗句的意思是说,在天地的面前,人就像是来去匆匆的旅人那样寿数短暂。而现在,这是何惧所解到的签,何惧……
“喂,怎么都没人说话?”庞苓见几人都像是石化了似的,又把手里的签来回翻了几遍,“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张逸凡不爱读书,这种文绉绉的诗句他也不懂。何欢何惧同样读书少,何欢诧异的瞪着眼睛,看了看何惧,又看向萧致远。萧致远脸色浅青,半天扯了抹笑意说:“我也不知道……”而玉忘言和萧瑟瑟比萧致远定力要好很多,这会儿已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心绪变化。
“这意思我倒是知道的。”过了很久,萧瑟瑟浅笑出来,“无非是说走的地方多,和庞苓你那签子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何欢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拍着耳朵根子道:“正是,表小姐说的不错,我和大哥的确总是奔波,这些年也走过列国中的好几个。”
“可不是么,自从你们找到我之后,何惧又跟着我跑了湖阳,现在又来到北魏。”萧瑟瑟边说边朝着玉忘言笑,两人眼底深处都隐藏着复杂之情。
这些都被那道人看在眼里,道人眉目淡然,重新坐回案桌前,指下的琴声空灵悠远。
宫商角徵羽,一曲高山流水,流淌的五音间是各人暗藏的心绪。
☆、你想嫁谁
这个秋天,北魏平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隐王联合手下党羽,在皇宫大殿弄了场滴血认亲。玉忘言让山宗带人隐藏在大殿的房梁上观看全过程,滴血认亲的结果是,隐王推翻了之前皇后和太子对他非皇嗣的污蔑,证明上次的滴血认亲是那两人暗中动了手脚。
北魏皇帝原本就盛宠隐王的生母淑妃,现在得知隐王的确是自己的孩子,大喜过望,同时又极度恼怒皇后和太子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大喜大悲导致身体不堪重负,当堂吐血。
随即隐王又提了两名证人出来,这两人正是在山地中捉到的那两个活口,尚还穿着大尧士卒的服饰。这两人把什么都招了,死咬皇后太子一党要劫杀玉魄帝姬,将北魏皇帝气的直接晕倒,太医院倾全体之力救治。
待山宗撤回来,向玉忘言禀报了一切后,玉忘言淡淡道:“平城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转告玉魄,让她待在住地,不要外出。”
三日后,北魏皇后和太子发动宫变。
宫变毫无征兆,弄的血流成河。玉魄躲在自己的住地,只敢将窗户打开小小的一条缝隙,看着外面来不及躲闪的宫婢内侍被无端的殃及,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参与宫变的党羽和保卫皇宫的势力在大殿前冲突,鲜血从台阶上层层流下,像是河流在流淌间逐渐分开成一条条的支流。不断有人倒下,再也没有起来,两方人马踏着他们的尸体,狂吼着拼杀,一直从拂晓到黄昏,杀得天昏地暗,如同以鲜血洗涤了皇宫。
申时尽头,宫变结束,平城内多处燃起熊熊大火。烈火所焚的俱是大宅阔院,火中不断传出惨叫声,血液一道道的溅在已被烧黑的墙上。
百姓们不敢出门,全都哆哆嗦嗦的守在家里,从窗户缝中偷看大火和厮杀。
这是隐王在杀人了。
他手下的力量,直到宫变快要接近尾声时才出动,如秋风扫落叶般收拾了皇后和太子的军力,并以重兵压在大殿之前,威逼的对象正是身体垮塌了的父皇。
同时,他的势力血洗平城,将皇后和太子一党之人尽数剿灭,烧了他们的宅子,做得狠绝、干净、彻底。
“阴阳家的人,就是这么的没人性……”那身穿楼兰服饰的汉女,在和夫君商量了彻夜后,还是决定对两派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女子这会儿和夫君立在平成最高的塔楼上,把玩着手里的金色小蛇,望着遍地火光,语出讽刺,“非要血洗平城不可么?好好的城池,染成这般颜色……”
“成王败寇。不想被斩草除根,一开始就不该站队,否则还连累了家人。”她的夫君,有着“北魏之狼”之称的苍氏少将军,冷冷道。他们苍氏一门,便是一直置身事外,只管战事,远离名利场,才得以代代不绝。
九月二十一日,皇后太子一党全灭,隐王代替在病榻上的北魏皇帝下了一纸诏书,赐死两人。当晚,白绫毒酒,终结了两个罪魁祸首的生命。
九月二十三日,北魏皇帝经太医院救治无效,在咳嗽中驾崩。临死前还瞪着眼睛,不甘的抓着隐王的手,嘱咐他日后定要小心奸佞。
九月二十五日,隐王出任北魏摄政王之位,扶了年仅五岁的三皇子为帝,并发出诏书,向大尧承诺和平共处。诏书所到之处,百姓们无不欢腾夸赞,他们的亲人不用再上战场,他们的爹娘也不必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九月三十日,成为摄政王的隐王,领着小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玉忘言等人。这些日子玉魄心神不宁,她该嫁的人死了,而她还顶着和亲帝姬的头衔,在宫中人看来胜似一个尴尬的存在。如今面对摄政王的小皇帝,玉魄在御书房中静静的立着,仍旧扬着下巴,保持着帝姬的高贵和矜持,唯有略皱起的眉毛泄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玉魄帝姬,近来委屈你了。”摄政王面带淡淡的笑意,双目毫无聚焦,可玉魄就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从各个角度过来的目光缠绕着,坐立不安。
摄政王忽而道:“你想嫁给谁呢?”
此一问,让御书房中的几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玉魄讶然的和玉忘言交换了眼神,看向摄政王。
摄政王笑了笑:“你身为和亲帝姬,一天不嫁入我元氏皇族,就是没完成和亲的使命。前太子已死,现在能与你和亲的,就是皇帝陛下和本王了。”
“摄政王……”玉魄舌头打结,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摄政王的手边是他喜欢的磬,随手敲了两下,一串清脆的音符响动,也将他清淡的字句送来。
“你若做我北魏的皇后,眼下皇帝陛下还小,你便要多多费心照顾。若是做摄政王妃,本王总揽政事,双目不便,大概就需要你念个折子、帮忙批示之类。”
玉魄动动唇,视线歪斜向一边。
玉忘言和萧瑟瑟对视了下,又都看着玉魄,静静等待她的回答。这个时候是不适合他们两人插嘴的,一切还要看玉魄的选择。
“我……选后者。”玉魄将视线移了回来,深吸一口气平定思绪,落落大方,巧笑倩兮道:“就让我做你的眼睛吧,望北魏和大尧,永世和平。”
摄政王波澜不惊,点了点头,“本王承诺,会尽本王的所有能力,维持这份和平,未来的日子也辛苦你了。
七日后,北魏摄政王与大尧玉魄帝姬大婚,那是场盛世婚礼,灌注着千万百姓对和平的祈祷诉求。
玉忘言和萧瑟瑟在贵宾席上观礼,两人都是盛装华服。当看见摄政王和玉魄对拜的时候,萧瑟瑟心中忽然充满了强烈的祝福。也许是没来由的,可她就是觉得,玉魄以后会很幸福,觉得这场和亲不是火坑,而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临要返回大尧了,山宗忽然说,好长一段时间没回飞鸿山庄,想回去探望义妹和弟兄们,等在那边混够了再酌情回顺京。
玉忘言自然随他去了,萧瑟瑟还说:“山宗累了个把年头,是该给他放个长假,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那我能不能也出去走走?”庞苓逮着这个机会询问萧瑟瑟,她是真的不想再回瑾王府坐牢了。
“庞苓想去哪里?”萧瑟瑟笑问。
“我啊,我想去找江塬先生!”庞苓边说,眼底越发的亮堂,“江塬先生那么有名的铸剑师,我一定要亲眼见上一见,要是能求得他铸的剑,我庞家列祖列宗都能含笑九泉了!”
江塬此人,正是给山宗铸了流云奔壑剑的,听庞苓提到这人,山宗看了看自己的剑柄,眼角浮现一抹笑意。
几人这会儿正好从御书房出来没多久,正往宫门走着,身边,那穿着楼兰服饰的汉女擦肩而过,正好听见了“江塬先生”四个字,皱了皱眉,幽幽道:“江塬只是个剑痴……”
“你说啥?”庞苓不满心中偶像被人这样简单的概括,扭头就嗤道:“江塬先生美名远扬,列国谁不知道他的铸剑术出神入化?”
萧瑟瑟无奈的笑说:“可是庞苓,那江塬现在在哪里呢?你要怎么去找?”
庞苓下意识的甩脸瞪着山宗,让他给个答案。山宗却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摊了摊手说:“我的这把剑,也是别人给送来的。”意思就是,他也没和江塬先生对接过,不知道江塬的所在。
庞苓本想说,既然这样那她就自己打听好了,不想那汉女冷笑一声,道:“找他?去楼兰就是了……他住在楼兰都城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