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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玉倾寒再叩下去,萧醉低身搀住了他,道:“六殿下,今天萧醉是生是死都认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需要二殿下施舍。”
玉倾寒冲着她摇摇头,眼睛盯劳她的,眼中全是心疼和不舍。他仍旧朝着玉倾玄不断磕头,“二哥,求你放了她们,今晚的事她们会守口如瓶,求你了……”
玉倾玄幽幽笑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换了个站姿道:“放了她们两个也不是不可以,连带着今晚来过陵园的人和荣嫔,本殿下都可以放了,只要六弟你肯跪着走过来,给二哥我舔靴子……”
萧醉脸色一冷,站起身道:“你杀了萧醉便是。”
绿萝哭道:“小姐,我不想死……”
而玉倾寒,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然真的朝着玉倾玄跪行过去。
萧醉的眼睛瞪得很大,玉倾寒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那双丹凤眼里藏着怎样汹涌的情绪。
他贵为大尧的皇子殿下,怎么能为了她,受这样的屈辱?他不像她,曾经的她除了尊严什么都没有,但他不同,他明明还有很多,他不该被这样轻贱!
这一刻萧醉的心里涌出了强烈的斗志,袖子里,随着带着的防护匕首缓缓出鞘。她冷冷看着玉倾玄,笔直的挺着身子,犹如寒梅傲雪,无惧无畏。
她朝着玉倾玄走过去,在他阴邪的直视下,依旧昂首挺胸。
忽然,一支着火的箭,从众人头顶上射过,射入一方大宅院。
玉倾玄意识到什么,连忙看过去,又见箭矢一支连着一支射入那座大宅院,院子里立刻被点燃,乍起一片火光。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惊叫声、鸡飞狗跳声,慌乱而起。
玉倾玄大惊,那、那是他的王府!谁在朝他的王府放箭放火?
又一根箭矢划过,顺着出箭的方向看,正是陵园后的一座土坡,坡上有一条人影仍旧在一箭接一箭的射出,箭镞带火。
没过多久,二王府便火光映天,喧哗声惊醒了半座城池。
玉倾玄带来的卫队骚动起来,他们的住所也都在王府内,王府着火,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回去施救,谁还有心情继续在这里等着?
玉倾玄难得有些气急败坏,下令道:“回府救火!”一行人慌忙撤离,萧醉也赶紧到了玉倾寒身边,把他扶起来。
玉倾玄走是走远了,却还忽然回过头,阴阳怪调的笑道:“六弟,今天就先放过你们,可别轻举妄动,荣嫔还在我手里呢。”
这带着笑意的恶寒,像是冬日的冷风,无情的吹打在玉倾寒身上。
身上的伤好像更疼,伤口更冷,意识正在被看不见的手剥离。眼前黑漆漆的夜色和漫天的火光,被一阵眩晕的黑色盖过,玉倾寒在昏迷之前,好像看见萧醉惊骇的面庞就在眼前,却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了。
二王府的火光,染红了天空。
透过床边的窗子,玉忘言和萧瑟瑟看的清清楚楚。
“是哪里着火了?”萧瑟瑟喃喃。
玉忘言吻了吻她。无关的事情,就不必去管了。
这次她好不容易从幻忆散的幻觉中醒来,玉忘言忍不住和她说了很多很多话,现在那些温柔的、甜蜜的、怜爱的话语说的差不多了,就该讨论这幻忆散的事了。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萧瑟瑟揉着太阳穴,努力的回想在幻觉里经历的事情,奈何发生的时候惊心动魄,梦一醒,一切就像是断片残骸一样,她只能记起部分。
“我好像回到了武陵源,那里遍地开着桃花,我遇见了表姐,表姐和我说了些话,就告诉我走出桃花源就能找到你……可是,桃花源好像没有尽头,像是个循环往复的迷宫,我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仿佛能亲身体会到那种茫然无措,玉忘言搂紧了萧瑟瑟,用实实在在的体温告诉她,梦已经醒了,不要再害怕。
萧瑟瑟继续喃喃:“我也不知道在桃花源里找了多久,后来我真的看到了你,可是、可是……”
“觉得害怕就不说,忘掉它。”玉忘言拍拍萧瑟瑟的头。
萧瑟瑟的声音粘稠起来,“我看见你体内的血蜈蚣发作,比在灵宫的那次还要厉害……还有很多人想杀你,我拼命的阻拦他们,他们却穿过我,不断的伤害你……我想喊赵小姐拿出药来帮忙,可她已经坠楼死了,我怎么叫她也没有起来……”
“不说了,瑟瑟。”温热的身躯,把萧瑟瑟有些冰凉的身子完全覆盖住。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像是盆炉火,能够从外而内的温暖她。
三天三夜的恶梦,这样恐怖的折磨,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忘言,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我是中了幻忆散……幻忆散的作用,就是让人陷入在记忆深处最恐惧的部分里,受着精神上的折磨,没有办法醒来……”
“嗯。”
所以,这三天三夜的恶梦,就是瑟瑟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对她来说,最恐惧的事,莫过于他受着血蜈蚣的折磨而她却无能为力。
蜷缩在玉忘言的怀里,温暖包围着萧瑟瑟,暖了她的手脚,也暖了她的心。她抬起头,翦瞳盈盈如水,凝视着玉忘言说:“应神医有没有说过,我是怎么中的幻忆散?”
玉忘言道:“听他的意思,这种药无色无味,经常被掺杂在熏香中使用。”
“迷香……”萧瑟瑟想了想,说道:“御书房里的确点了熏香,但如果幻忆散是在熏香里,中药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
“你仔细想想,吉王杀到御书房那天,你有没有一个人行动过。”
萧瑟瑟回忆了片刻,摇摇头说:“只有和吉王爷对峙的时候,我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但那是在室外,下着雨,吉王爷也不可能专门对我用幻忆散……所以我想,也许是有谁趁着靠近我的时候,偷偷让我吸入了幻忆散。”
玉忘言也回忆起那天的事,那天他匆匆赶回帝宫,在御书房前看见了朝瑟瑟和何欢射去的箭。他空手接下箭矢,随后就是玉倾玄突然跑出来杀了吉王,弃车保帅。
何欢是不可能给瑟瑟下药的,而紧接着,瑟瑟又到了他的怀里,因为精神撑不住,晕了过去,他和萧书彤连忙扶住了瑟瑟……萧书彤!
玉忘言的一只手顿时握成了拳头,这手就在萧瑟瑟的背后,本来在拍着她,这一下的变化,萧瑟瑟清晰的感觉到了,美眸微涟,恨恨道:“是长姐姐……”马上她又记起另一桩事情来,“忘言,上次顺京四营的主将在焦阑殿发疯的情形,你还记得吗?我觉得和我这次有些像。”
没错,的确像。
那四个人当时的行动虽然狂猛,但表情却布满了恐惧。验尸的仵作也说,他们虽然是有自杀的行为,却不是自愿去死。现在想来,他们那样子,亦像是陷入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幻觉中,承受不住了,就伤人、自伤。外人看他们是中邪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是多煎熬、多折磨。
萧瑟瑟道:“事不宜迟,忘言,你快些带着应神医去大理寺吧,让他确定一下那几位将军是不是中了幻忆散,我想这件事也和萧书彤玉倾玄脱不开关系。”
玉忘言想了想,答应了,依依不舍的吻了萧瑟瑟,把她安置好,这才离去。
在大理寺,为了消息保密,玉忘言屏退了所有人,让应长安单独留在验尸房里查看。
应长安很不喜欢这种漆黑潮湿还难闻的氛围,不过嘴上抱怨两句,行动上倒是都做到了。验看了一番,这三位将军的确是死于幻忆散,而尚活着的那位将军,应长安说,大概是在焦阑殿血战了一场后强行冲破了幻忆散的药力,才得以清醒,像这样意志力强大的人不多。
确定了这个,那么接下来就该想想这几位将军是怎么中毒的了。当时焦阑殿上人杂,人来人往的,幻忆散的投毒方式又很多,有机会下手的人不在少数。
玉忘言一时还无法确定。
“对了,有个事你得注意。”应长安说:“你老婆的幻忆散是解了,但是下毒的人它不知道,所以还是得装一下别让人家看出来。”
玉忘言所想的,与应长安不谋而合,只是不免心疼,要让瑟瑟费心费力的扮演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应长安挥着袖子揶揄:“诶,你露出这为难的表情做啥?你老婆以前不就是个傻子吗?都当了真傻子了,还能不会装精神病啊!”
玉忘言皱了皱眉,为这难听的话眼神一沉,给了应长安一个如坐针毡的眼刀。
☆、信仰崩塌
就这样,几位将军之死的真相,暂时被隐瞒下来。
玉忘言回了瑾王府,也和萧瑟瑟商量了要继续装着。
生怕萧瑟瑟挺着肚子做这些不容易,玉忘言亲自给她炖了孕妇餐,先进补了些,又让应长安给调整了下安胎药的药方,亲手熬给了萧瑟瑟。
次日,玉忘言借口萧瑟瑟中邪,两人留在瑾王府中不出。
听闻昨夜二王府的后院失火,被扑灭,纵火者不知是谁。天英帝派常孝去查,却被玉倾玄婉言拒绝,只说没出人命就罢了,想必是哪个孩子贪玩弄的。
当日晚,玉忘言只身潜入帝宫。
心里所积攒的疑惑和猜测,已经太多了。纵是他这两天再忙,也不会忘记父王给他的两巴掌和对玉倾云那样截然不同的态度。
玉忘言隐隐觉得,有什么他不无法接受的东西在离他越来越近,近的仿佛只隔了一层纱帐。他很害怕纱帐后的东西,但更想要戳穿这层纱,看个清清楚楚。
夜里的帝宫寂静昏黑,像是个崔巍的庞然大物。
玉忘言施展轻功,小心的躲避巡查的宫人,数个起落后,到了秋水殿。
这一次,他不再和从前一样敲窗进入,而是凭借殿中的烛火,找到余秋水的位置,贴在窗外,用手指在窗纸上捅破一个洞,小心观察。
内中正是秋水殿的寝殿,余秋水还没睡下,妆容只拆了一半,有些不安的踱来踱去,从烛台旁绕过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去挑了灯草,往屏风外没好气的唤一声:“人呢?”
她的贴身侍婢赶紧低着头跑进来,给余秋水施礼,“贵妃娘娘。”
余秋水心情很不好,往凳子上一坐,道:“这段时间四殿下是怎么了,本宫每次请他来,他不是说公务繁忙就是身体不适。好不容易来了也说上几句就急着走,我们母子之间什么时候这样生分过?”
那宫婢畏惧的看了眼余秋水,小声说:“回娘娘的话,近来是多事之秋,吉王被诛的事还没有善后完,四殿下也许真的是太忙了。再说……再说四王妃的伤也都没好,四殿下肯定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陪着四王妃啊。”
听到赵访烟的名字,余秋水的脸上闪过一道不悦。那个儿媳妇,跟个神婆似的,怎么看怎么晦气。可儿子非要娶她不可,还跟太子又抢又闹的跑去陛下那里要了赐婚的圣旨,她这做母妃的也没办法。
这会儿忽然有人敲了殿门,余秋水和这宫婢停止了谈话,示意那宫婢去应门。
宫婢去了,只闻低低的对话声,没过一会儿宫婢就领了个小太监过来,这太监玉忘言曾经在秋水殿的外围见过,是专门给余秋水刺探前朝信息的。
小太监跪在余秋水的面前,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心的说:“禀告娘娘,小的从前朝那里听来了件大事。”
“你说。”
小太监说道:“南边祥王、福王、瑞王叛乱的战事情况传回来了,其中有件事,奴才觉得一定得禀报娘娘。听说拦截福王和瑞王的两支队伍,都是浔阳王的军队,但其中一支是个神秘人在指挥。奴才听说,那人是四殿下……”
“你说什么!”余秋水脸色大变。
殿外的玉忘言,眼底也略有一黯,将耳朵贴近,调用内力,听见余秋水万般惊异道:“四殿下不是一直在顺京吗?怎么跑到西南去了!”
小太监低声说:“奴才听说,四殿下早就去了那边,皇上是知道的。留在顺京的这个四殿下只是个替身,用了江湖上的易容术,做个幌子而已。”
这消息对余秋水来说太过震惊,不想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这么久,战场是个怎样危险无情的地方?哪怕是主将,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她的儿子去了那种地方,她却一直没蒙在鼓里。
难怪!这些天顺京这个四殿下总躲着她不来相见,还不是怕露馅了?
“等等……”余秋水回思着小太监的话,问道:“你刚才说,四殿下去了南边的事,皇上都知道?”
小太监点点头,嘤咛:“皇上知道,好像是瑾王殿下出的主意,四殿下本人很赞同。”
余秋水风韵犹存的面容顿时扭作一团,脸上一片狰狞,手上更是狠狠拍了桌子,咒骂道:“玉忘言!又是这贱种!三番五次把四殿下置身在危险里,皇上竟然还对他听之任之!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