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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玉倾云陡然翻袖,扬手折下一支芍药花枝。枝干的断裂处结实而尖锐,几瓣花瓣因用力过大而飘下。
“给。”他将花枝递在玉轻扬面前,就这么盯着他看,眸底全是肃杀的警告。
玉倾扬犹豫良久,心一横,咬牙切齿的夺过花枝,将断裂处狠狠戳向自己的额头。
“啊!”额头被戳开一道有深又长的大口子,痛得玉倾扬呼喊出来,花枝也脱了手。
玉倾云捡起花枝,朝着玉倾扬额头上的口子,又捅了一次。
“啊!哇呀!”玉倾扬咬牙切齿,“四弟,你、你这是要我死啊!”
“臣弟最见不得手足相残,只盼着家和万事兴,可也许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玉倾云丢了花枝,高喊道:“太医!快宣太医!太子殿下受伤了!”
很快就有医官赶来了,见玉倾扬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十指间在不停的流下血,惊吓道:“四殿下,下官们这就给太子殿下处理伤势。”
玉倾云道:“要是处理得不好,唯你们是问。”
“是、是。”医官们赶紧上手。
玉倾扬疼的乱叫,医官们把他的手挪开,见额头上一个大口子,竟是被前后戳了两次的,还有木屑残渣留在伤口里。
医官们边处理边问:“四殿下,太子殿下这是……”
“三哥方才想事情想得投入,不小心绊倒撞在花丛里,被枝叶戳破了额头。”
医官们面面相觑。太子殿下这额头,哪里是区区芍药花枝就能戳破的?分明是被更加粗壮的树枝给刺得吧。
玉倾云一笑道:“三哥是不小心的,对吧,三哥?”
玉倾扬郁闷的想吐血,忍着痛没好气道:“都怪本宫一时大意受了伤。”
这下子医官们还能不明白吗?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受伤这事,不能再问了,四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可不想被卷入皇子们的是非里。
“太子三哥,你忍着点。”玉倾云笑着,对一名医官道:“还烦请你去通报父皇,就说太子三哥不慎受伤,伤在脑门,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下官遵命。”
玉轻扬这么一伤,被传到天英帝耳朵里,去湖阳善后的事,就只好考虑换人了。
但天英帝素来疑心不浅,见玉轻扬赶在这种时候受伤,多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和赵家的关系而故意弄伤自己拒绝掉这份差事。
于是天英帝即刻叫了玉倾云过来询问。
此刻玉轻扬已经被送回太子府了,御书房中,玉倾云跪在地上,大殿内当值的内侍一个个动也不动的立着,绵长的地毯将父子二人的距离无形中拉得很长很长。
“老四,你老实说,老三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天英帝居高临下,睨着玉倾云。
玉倾云道:“回禀父皇,三哥不小心撞在花丛上,被刺破了额头。”
天英帝脸色一沉,吼道:“一个湖阳,让你们这么避之不及!你们那点小心思,当朕不知道吗?”
“父皇息怒。”玉倾云心里斟酌了片刻,说道:“儿臣在湖阳差点丢了性命这事,不提也罢,但刚才二哥数次强调,湖阳很危险。所以儿臣其实……打心眼的不愿看着太子三哥远去湖阳。”
“老四,你什么意思。”天英帝的眼神变得危险。
玉倾云道:“二哥一直强调湖阳危险,儿臣只是因此生了恐惧。”
一寸寸阴霾覆盖上天英帝的脸。湖阳危险……危险的到底是湖阳,还是……老二?
毕竟是当爹的,对自己这些儿子的脾性看得比其他人要透,天英帝睨着玉倾云,这个儿子虽然圆滑,但心肠是好的;而老三虽然狠毒,却欠了把事做绝的本事;老五是耿直人,不屑这些阴谋诡计;老大志不在政事,老六一身病,老七老八老九尚小……要说真能干出杀害兄弟这种事,也就是老二了。这么想来,只怕老四差点死在湖阳这事也是老二做的。
“好了,你起来吧。”天英帝叹道:“朕这么多儿子,也就你是个心肠好还有脑子的。”
“儿臣惶恐。”玉倾云拢袖起身,问道:“那去湖阳善后的事……”
“这你不用操心了,下去吧。”天英帝做了决定,袖子一挥,“你二哥既然知道湖阳危险,就会懂得小心,让他去湖阳吧。”
玉倾云作揖,低头的这瞬间眼底异光一闪,再抬头时,眸色澄清如常。
“儿臣领命告退。”
☆、牵扯瑾王
转过身去,望着御书房殿外的大好晴空,玉倾云的眼底波澜起伏。
这些年来,想着要家和万事兴,他在兄弟之间当和事老,这个有难保这个,那个有难帮那个,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
玉倾云本以为,只要当好这个和事老,不去针对任何一个兄弟,他就能保住他们和自己每个人。
可湖阳的事,有荷村的惨剧,像是当头一棒,打得他宛如梦醒。
是他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靠寰转和防守就能保护所有,天真的以为别的兄弟多少都会在意手足之情。
是这份天真,扼杀了有荷村上百条人命。那些亡魂或许并没有获得安息,因为他们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向他哭诉、指责他的天真和愚昧,夜以继日的提醒他,他背负了多少仇恨。
他不会再天真了。
他不仅该懂得趋利避害,更应该懂得攻击。
在出宫的途中,玉倾云看见迎面过来的玉倾玄。
长长的永巷将他们夹在中间,两旁高墙上站着的乌鸦,在发出沙哑的讽刺啼叫。
玉倾云头一次觉得,这条路这样的窄,窄的只能容纳仇恨,长长的望不到尽头。
“四弟这是从御书房出来吗?”玉倾玄阴恻恻的笑着,越走越近,“父皇宣我去御书房,看来是四弟对父皇说了什么,让我去接手湖阳的事吧。”
两个人擦肩,这一刻,玉倾云狠声道:“有荷村。”
玉倾玄脚步顿住,唇角一抹极致的邪笑,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错,是本殿下做的。四弟脑子不赖,这么快就想到本殿下头上了。”
玉倾云一口怒气直冲天灵盖,近乎低吼:“他们和你无冤无仇。”
“他们是被你连累的。想给他们报仇?呵呵,四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怜可叹啊。”
“你不会有好下场。”玉倾云警告,“你的心思,父皇清楚。”
玉倾玄无所谓的哼了声,“再清楚也只是怀疑,四弟,除非你能拿出证据向父皇证明我的罪行。”
“二哥不必替臣弟烦恼证据。”玉倾云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哥还是先想想湖阳这个烫手的山芋吧。”
玉倾玄的眉毛渐渐拧起,那形状万分阴险,“四弟,你觉得,本殿下方才在御书房,为什么要暗示太子湖阳很危险?”
玉倾云胸口一颤。
玉倾玄道:“本殿下要是不这么说,还能拿得到湖阳这份差事吗?”
玉倾云有些吃惊,“莫非二哥是故意说给臣弟听的。”
“四弟聪明,一点就透。”玉倾玄的笑容中掺杂了一丝得意,口气煞是鄙薄。
“四弟,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好人,一定会保住你的白痴三哥。不错啊,你的动作很快,太子受伤的事本殿下刚刚已经听说了。现在湖阳的这份差事落到我头上,就是父皇怀疑我又如何?等我把湖阳的事办好了,就是立了大功一件,对我可没坏处。这么说来,本殿下应该准备些好酒好菜,在府上恭候你大驾。这样咱们兄弟二人也好开怀畅饮,以抒发我对四弟的感激之情。”
“敬谢不敏。”玉倾云凉凉道:“二哥的好意,就当臣弟心领了。”
“哦……”玉倾玄点点头,狠毒的目光顿时斜向玉倾云。
“四弟,这次你在父皇面前点拨我的不是,想必父皇心里,定是对你多了不少偏爱,觉得你又善良又聪慧吧。”
玉倾云心下一凛。玉倾玄的话,与天英帝适才所说的,竟是别无二致。
“不错啊,恭喜。”玉倾玄不阴不阳的笑着:“恭喜四弟,博了父皇的青睐了,说不定将来这太子之位……”
“二哥,这里是帝宫,妖言惑众当心惹祸上身。”玉倾云的眼中,厉色盛如锋芒,兄弟二人仍旧立在擦肩之处,彼此互望。
“也是。”玉倾玄邪笑:“往后的事情可说不准,何况咱们这都一门心思盯着手足兄弟,却忘了有些旁系的说不定威胁更大吧……”
这“旁系”指的是谁,玉倾云自然明白。他道:“你我之间的仇怨,没必要牵扯瑾王。”
“呵,这可由不得我。”玉倾玄眼底一狠,“那就得看看,他到底是咱们的堂兄弟,还是亲兄弟了。”
“臣弟告辞。”玉倾云不想再说,收回目光,扬袖做了个拱手礼。
“四弟慢走,多谢了。”玉倾玄邪邪的笑着,兄弟二人错身而过。
两人的身影被长长的永巷越拉越远,两旁的高高红墙上,立着的乌鸦忽然群起惊飞,哀啼声变的刺耳不堪,撕心裂肺着渐渐被风声所吞没……
由玉倾玄代替玉轻扬去湖阳善后的消息,在这天傍晚,就传到了朝中宗亲文武的耳朵里。
萧瑟瑟也听闻了这个消息,理了理裙子起身,把手里剩下的一点馒头屑,洒向后湖。
这消息,对有些人来说是意外的,但对玉忘言和萧瑟瑟而言,完全在预料之中。
玉倾云的变化,他们都察觉到了,肩上背负了太多仇恨的人,也许未来所走的路会偏离轨道。萧瑟瑟有这样的担心,所以,她隐隐害怕,未来会和玉倾云变成敌人。
她能看出玉忘言对待玉倾云要亲厚不少,为了玉忘言,她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
因这年的五月事情繁多,原本朝廷要举办的端午节日祭,没能举办。好在乙巳年闰了两个五月,天英帝将这一大典安排在闰五月初五,一是为了过节,二则是为了以热闹的面貌迎接从北魏前线归来的浔阳王。
说来事巧,那浔阳王被调去边境作战,才没几日的功夫,北魏元氏皇族就因要整顿内讧而不打了,甚至还主动要与大尧缔结姻亲。
听说北魏使节闰五月初过来,希望大尧能嫁去一位帝姬作太子妃,他日成为北魏皇后,则两国永结盟好。
此事来得突然,虽然对于大尧是好事,可萧瑟瑟却想起了离开湖阳前的某个夜晚,星空下的赵访烟,凝视着北方的星斗,对玉倾云说:“荧惑守心……北魏内部发生了大乱,访烟以为,或许赢家会是大尧。”
荧惑守心是极为不祥的星象,多与王侯将相有关,眼下北魏真的内讧,竟是又被赵访烟说中了。
倒是想到赵访烟,萧瑟瑟便想到今早绿意和她说的八卦。
绿意描述得绘声绘色,说赵访烟如今被软禁在赵家,天天被家里的长辈教育,让她乖乖嫁给太子,辅助太子重新得宠。再加之湖阳的事情让赵家和□□不好过,这种时候,赵家为怕太子生出异心,便更想要缔结这桩婚事,牢牢控制住太子。
听言,萧瑟瑟用茶杯盖子轻沏了杯子口,笑道:“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吗?大街上早就传开了!”绿意喊道。
“胡说。”萧瑟瑟浅笑,“前半段我信你是在街上听的,可后半段,‘赵家为怕太子生出异心’这些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啊?这些啊……”绿意气馁道:“是山宗大人说的。”
“就知道是他们推测的。”萧瑟瑟无奈,饮茶暗笑。
饮下几口,笑着对绿意道:“帮我去翻黄历,将闰五月初二的那页,折一个角。”
“为什么啊,小姐?”绿意虽然照做了,却好奇的询问。
萧瑟瑟说:“浔阳王在那天抵京,晚上宫里要大摆宴席。王爷最近忙碌,我们帮他记好日子,以免到时候太仓促。”
“还是小姐细心!”绿意一拍脑袋,道:“小姐小姐,还有件事绿意忘了说了,听街上人讲,浔阳王天生一双蓝眼睛,挺吓人的!另外他王妃也要从南边跑过来一起庆功,大家都说浔阳王妃是个宁可惹阎王也不能惹她的小姑奶奶!小姐,到宫宴那天,你和王爷可要离他们夫妻远一点!”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萧瑟瑟浅笑。
话虽是如此说,可真到宫宴那天,萧瑟瑟无奈的发现,那浔阳王妃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她原本只想做低调的命妇,低头吃饭饮茶,奈何浔阳王妃高调的离谱,令萧瑟瑟连这些都做不到了。
“喂,皇帝,我要去和那个妹妹坐一起!”
沥粉贴金的焦阑殿里,浔阳王妃尖细的声音、亮堂的嗓门,差点吓到萧瑟瑟。而这话响起的时候,萧瑟瑟明显看到,天英帝的身子一颤,连同赵皇后和宫嫔们,每个人的脸色都黑了。
“皇帝,我要去和那个妹妹坐一起!招呼已经跟你打了,我去了啊。”
浔阳王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