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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鸿没理他。贺霖鸿的脸又哭丧了,假装没看见贺云鸿皱眉,厚着脸皮继续看贺云鸿一笔一划地写:“为兄将出城去南方迎木头兄弟,若是欣妹来到京城,请耐心等候,不要轻举妄动。”贺霖鸿一愣,眼睛不眨地盯着贺云鸿的笔尖。
贺云鸿蘸了墨,又落笔:“贝三郎拥立新帝,此乃不智之举,贼子必会从戎兵处回城称帝,他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缉拿贝三郎,贝老爷已然伤残,贝府之倾,无人能挽。欣妹,我知你与其有过前约,但此时不能顾念私情!若木头兄弟未到京城,君千万不可贸然救人!贼子势大,城外敌兵雄踞,城内木头兄弟的力量极为有限,若君不思利害,因一念旧情而任性作为,则无异以卵击石,必然损耗木头兄弟可贵的实力。使木头兄弟日后无所依托,于大局有伤!请君务必听我一言,蛰伏潜藏,绝对不可动手,一定要待木头兄弟归来!为兄在此反复叮咛,切切!切切!”
贺霖鸿的眼里涌上了泪水,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贺云鸿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下砚台,贺霖鸿抬起手来,含泪为他研墨。贺云鸿垂下眼,沾墨写道:“我此去南边,生死未卜,若有再见之时,定与君戏言成真,当结连理。若无再见,也请君莫要过于愁伤,你我之间,缘分有限,虽然通信数月,但毕竟从未谋面。笔纸之交,非同现实,君并不知我实为何等样人,就是从此永别,君也无需太过遗憾。……”贺霖鸿看到此处,眼泪流下,忙举手擦脸。
贺云鸿又瞪了他一眼,继续写道:“乱世之中,君当以国家为重。君是心怀大略之士,若我真泯没于尘,就请君替我扫荡狼烟,还我河山,定可慰我在天之灵。”见到这几个字,贺霖鸿抽泣起来。
贺云鸿停笔,想了想,吸了口气,写道:“我不能在京城侯君,有负雅意,望君见谅。临行匆匆,帛短意长,再祈珍重,祝君一切都好,勿念,兄草上。”他落了五日前的日子,从玉珏中取出小印,按在了角落处。
贺霖鸿哭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贺云鸿等着白帛干了,找了个信封装了,封了口,在信封上写了“梁姐儿启,蒋”,才说道:“她是个讲情的人,也许看在勇王的份儿上,会来营救我。可是这个时候,如果勇王不回到京城,她做什么都没有用,还平白地浪费了力量,最好什么都别干。”他将信递给贺霖鸿。
贺霖鸿不接信,问道:“赵震呢?太子要是回来了,你为何不让赵震造反?”
贺云鸿摇头:“太子登基后,若是他马上投降,我想赵震不反也得反,几十万禁军在敌人眼皮下火并,太子打得过,就会将赵震消灭干净,可是他若打不过,他会开城纳降,让戎兵来消灭赵震!若是太子不马上投降,赵震就会等勇王来了再动手,迎勇王进城,废了太子,勇王登基,社稷稳定。那是最好的一种情形,所以我已经叮嘱了赵震,一定要等待勇王,他不能为我一人提前举事……”
贺霖鸿绝望地说:“你说过,勇王才万把人,城外有四万铁骑!勇王怎么能进城?!”
贺云鸿一叹:“我也觉得困难重重,现在她来了,许会想出办法……”
贺霖鸿盯着贺云鸿说:“三弟!既然她那么能干……”
贺云鸿一看贺霖鸿,目光冷冰冰的,刺得贺霖鸿的心都抖了,贺霖鸿乞求地说:“她建了密院,你们已经和离了,你去躲躲,你要不带着母亲一起去……他们发现不了。”
贺云鸿一笑:“怎么可能?”
贺霖鸿急切地说:“三弟,不要这么傲……”
贺云鸿摇头:“不是傲,这府里,有人知道我和她还有联系,若是我被抓,自然无人追究。若是我不在了,就会被盘问出来。”
贺霖鸿想起那时绿茗将信匣交给了母亲的事,对母亲说三弟与那个凌大小姐通信,这事弄得府中人尽皆知,后来还是父亲去了才了结。虽然没有定案,可大家都有这个印象。绿茗还在府中,找到她一问,她一定会咬定贺云鸿还与凌大小姐有联系,就是现在杀了她,也有灭口的嫌疑,欲盖弥彰!太子如果知道贺云鸿与凌大小姐还有联系,凌大小姐是云山寨的,而云山寨在京城有个玉器店,也不是那么大的秘密,有心人很容易就追到诚信玉店那边去。勇王府是诚信玉店的后台,那么贺云鸿与勇王就不是真的断了,勇王府也危险了……
贺霖鸿摇头:“我不想让你留下……”
贺云鸿微叹道:“只要他们抓了你们任何一人,说我不出来,就要杀了你们,我不还是得出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抓到,省得东躲西藏,那么没脸。”他再次将信递给贺霖鸿。
“可是,可是……”贺霖鸿接过信,贺云鸿打断道:“别‘可是’了,你怎么还没有休了二嫂?大嫂可是想回娘家?按理,你该找个姚家的亲戚,将母亲送过去躲几天。”
贺霖鸿沉重地叹道:“大嫂说,她愿入牢,死了也就死了……我这些天走访母亲几个外甥家,他们要么都不见我,要么说此时不想让母亲过去……”
贺云鸿说道:“那就旁边找个院子,让父亲母亲搬进去吧。”
贺霖鸿说:“我对父亲说了,父亲不想走。我到时让母亲去个院落,她总是好骗些。”
贺云鸿说道:“你安排吧,别让我操心了。”
贺霖鸿一下子又流泪了,连连点头,“好,好,三弟……”
贺云鸿又铺了一张白帛,换为右手持笔,写道:“殿下,弟与兄相识十数载,得兄关怀,又予我良缘,弟深为感激,恐今生无以为报了。现京城紧急,有贼手谕投降,弟以拖延时间为目的,拥立安王,以期保住京城不降。安王不可能斗赢贼子,其回城只以日计。弟怕不能见兄回城之日,望兄不要悲哀,以大局为重。”
贺霖鸿又出声哭,贺云鸿无奈地皱眉,不看他,接着写:“兄知我对……”他迟疑了片刻,写道:“我妻之情……”贺霖鸿流泪说:“三弟……”贺云鸿凝神写道:“若我不幸,我托兄长照顾我家人,再恳请兄长,千万莫要对我妻说破蒋旭图就是我。只需说寻蒋旭图不到,他定是死于去寻殿下的南下途中,尸骨无存。”
贺霖鸿一手捂了眼睛,泪如泉涌,简直不敢细想这其中的恐怖——他方才见贺云鸿在信中写了连理,表示凌大小姐在信上已经与贺云鸿私许终生了,若是凌大小姐进城来,知道贺云鸿被捕,但依了蒋旭图的话不救,日后倘若知道蒋旭图就是贺云鸿……贺霖鸿呜咽出声。
贺云鸿真受不了这个二哥,在这里这么打扰自己!紧蹙眉头匆忙结尾:“殿下,云之兄长!弟之所言,望兄长一定依从!不然弟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弟再三叩首,拜谢兄长厚爱,所欠情谊,愿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兄长!云鸿草书。”
在贺霖鸿的哭声中,贺云鸿表情不耐地封了信,也交给了贺霖鸿,说道:“你记住!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有空帮我对勇王提一句,说这是我最后的遗愿!让他别不当回事!”
贺霖鸿摇头:“三弟!三弟!……”
贺云鸿无奈地叹气:“别哭了!趁着天还亮着,快给勇王府送去吧!我算着,明后日太子就该回来了,但愿我有时间去看她进城。”
贺霖鸿流泪点头:“我会……会给你……”他拿着两封信,再也坐不下去,也不告别,用袖子掩着脸起身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贺云鸿将腰间的玉珏摘下,把小印放回玉珏,然后将头上的寒玉簪拔了下来,从脖间取出钥匙,打开了案子上的信匣,把玉珏,玉簪都放了进去,然后又锁上,这才出声道:“雨石。”
雨石进门,对在贺云鸿一弯腰,“公子叫我?”
贺云鸿点头:“我几日前已经给了你卖身契,也封了你银子,二公子给了你宅子了吗?”
雨石说:“给了!还给了我粮食,好多家具……”
贺云鸿说:“你今天就带着这个匣子出府吧。”
雨石脸耷拉下来了,要哭的样子:“公子,我能不能把这事托付给我弟弟,让他……”
贺云鸿皱眉:“你别胡闹!他才多大?!十二三岁?能给我收尸吗?!”
雨石一下跪了:“公子!我父母双亡,公子就是我最亲的人了!贺府对我恩重,让我能养活弟弟,求公子让我随您去吧!”
贺云鸿摇头:“这事你该明白对我多重要,你把这匣子和我一起埋了,就算还了我府对你的恩情,你我两不欠了!”
雨石哭起来:“公子!公子!……”
贺云鸿厉声道:“雨石!此时不能误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雨石抽噎着:“公子!公子!……”
贺云鸿将匣子递给他,雨石双手接了,贺云鸿一抬下巴:“马上出府!别再多话了!”
雨石把盒子放在一边,在头上郑重地磕了个头,然后双手抱了盒子,看着贺云鸿说:“公子放心,我一定做到!等我弟弟成人……”
贺云鸿摆手打断:“你如果做到了,就行了。日后不用再挂念我了!”
雨石大哭,贺云鸿特别不耐烦的样子:“快出去!一个两个的,都在我这里哭什么?!我得读书了!”雨石抱着匣子站起,哭着出门了,贺云鸿才出了口气,拿起案上的一本书,翻开读,可是久久没有翻页。那匣子离开了他,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贺霖鸿将信递到了勇王府,又去北城,按照余公公指定的城门,借着张杰殿前都检点的名头,定了次日上城的地点。贺云鸿怎么说也个户部侍郎,大家又都知道他与张杰拥立了建平帝,军将们都答应了下来。
贺霖鸿再回到贺府已经傍晚了。他先让人问三公子是不是在他院子里,知道三公子在,他才去见父母。
他累了,今天不忍再见贺云鸿。每次一见到这个丰神俊逸的三弟,想到三弟将要面临的黑暗,他就从心底感到沉重和负疚,深觉自己的无能!他奔走多方,打探人们的意向,发现大多数人此时都想明哲保身,不愿涉入朝局。更何况现在戎兵就在城外,亡国之难如悬顶上,谁有心思去为他人抗争什么。贺相已然身残,日后肯定无法再起,从利益上,也没人会为贺家下什么赌注。
贺霖鸿先去看了父亲,贺相虽然还躺着,可是伤口都已经不出血了。贺霖鸿低声问道:“父亲,到日子了,您想到别处避几天吗?”他过去就问过,父亲一向摇头,今天也还是摇头,抬手指了指地。
贺霖鸿向父亲说了些京城的情形,也没有多劝贺相——若是贺相失踪,太子不甘,如果要全城搜捕,那些买下的地宅储藏粮食的地方被发现了怎么办?把勇王府连累出来可怎么办?贺霖鸿想起当初凌大小姐说过的话——享受了荣华富贵,就得承担风险,现在就是担风险的时候了。
他又去看姚氏,姚氏也好了许多,正坐在桌子边。
贺霖鸿行了礼,让旁边的人都下去了,才说道:“母亲,这几天,有讨债的人要来我府闹事,您能不能到别处住住?”
姚氏一见这个儿子就气得牙根疼,现在他不会让自己随便打了,更无法和他好好说话!她哼了一声:“我怎么有你这么儿子?!怎么不是你死?!让大郎活着?!”她哭了起来。
贺霖鸿已经被悲哀和担忧压得疲惫不堪,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冷酷地说:“母亲若是不出府,怕是要受骚扰!”
姚氏哭着说:“我走!我才不想看到你!”
贺霖鸿说:“那我们马上就离开吧。”
姚氏说:“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我得带几个人!”
贺霖鸿摇头:“不行。”
姚氏生气得叫:“我怎么也得带两个陪房!她们知道怎么照顾我!”
贺霖鸿原来在那个院子里买了两个婆子,可是姚氏坚持如此,贺云鸿也不想吵了。他叫来了姚氏贴身的两个婆子,让她们扶着姚氏出了门,上了软轿到了府门,上了马车。
天色黑了,正好出门,贺霖鸿亲自驾了马车,将姚氏和两个婆子送到了三条街外的一个院子里。这是他买下的宅院之一,用的是罗氏陪房的名字,就是被追查出来了,也可以说是罗氏的私产。
有婆子们开了门,她们与贺府没有关系,也不知道贺府的事情,以为这里只是个平常的人家。
安置了母亲她们住下,贺霖鸿说:“母亲这两天千万别回府里了。”贺府一被抄,大家自然知道消息,姚氏也就会躲着不出来了。
姚氏心中隐约感到可能有事,但是她觉得该是贺相的事。她听下人说了,太子陷害了贺相和大儿子,难道太子要回来了?二儿子不明说出来,她也乐得不捅破。不然如何?要与贺九龄共存亡吗?她与他可没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