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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紧张地挽了下柴瑞的手臂:“那夫君……”
柴瑞摇头:“太子是嫡长,他占着情理,郑氏就是没了掌旗之人,可过往多年经营,军政都有基础,父皇不会因私情动摇国之平稳。但父皇也没有亏待我,赵老将军是我朝栋梁武将,连郑氏都动他不得。父皇让我入他的麾下,就是给了我立身之地。这些年,我已成军中之人,太子不愿生乱,就不会动我,他若敢,也得不到好处!”
王妃松口气,柴瑞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说道:“父皇和母妃都舍不得我,才迟迟不给我封地。可是早晚我们都要去封地,离开京城。但贺家却根在京城,我就是想护着云弟,也不可能守在这里。贺相如果真的聪明,就该为贺家铺垫个退路——若是他们成亲,姐姐是手掌智珠之人,非常人能及,临事敢行,会是我云弟的好搭档,万一有变,她应该能护着贺家来投奔我。就算退一万步,贺家和我都一败涂地,姐姐也有云山寨为后援。你看,两个名字里都有‘云’字,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王妃暗叹,她觉得很不对劲儿,可又说不清楚,皱着眉说:“只是,贺家……我看听说贺老夫人对贺侍郎的婚事特别挑剔。潘家之后,贺老夫人放了话,一定要找个比潘大小姐还好的……”
柴瑞哼道:“我就是懒得和他们掰开揉碎说这个道理,才不去和贺相谈!倒像是我要把姐姐卖给他们一样!姐姐是我的大恩人,我敬着还来不及!贺相如果犹豫一下,我都觉得辱没了姐姐!母妃说过,贺老夫人是个没见识的,从小被宠坏了,贺相脾气又好,惯得她一辈子没长大!这种人,值得我费劲开口?!我好不容易把姐姐哄到京来,她心里总想着回云山寨,一定不会长住,这事不能拖延。我今天在宫里对母妃说了,让她去求父皇,直接指婚吧!”
王妃噗地笑了:“夫君这是……”
柴瑞得意地说:“是抢亲!给我云弟抢亲!姐姐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一旦看到,千万不能错过!”
王妃笑了,可又担心地问:“那太子皇后会不会反对?”
柴瑞带着丝倨傲说:“京城里除了我们,谁能看得出姐姐的襟怀和心地?若是我父皇提起这亲事,太子和皇后肯定觉得如果云弟不与世家官宦结亲,就是断了贺相的一方助力,他们该赞成这门亲事才对。”
王妃小声说:“姐姐定会喜欢贺侍郎的……”
柴瑞呵呵一笑:“那还用说吗?!”
王妃叹气:“但愿你云弟也满意。”
柴瑞自信地说道:“我们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他想要的?他曾说女人鲜有胆识,该是被那个什么潘大小姐给倒了胃口!什么是胆识?胆量,见识!潘家的那个,就有一张脸子和名声,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看姐姐,都有!而且,你觉得姐姐长得如何?”
王妃哪里敢说不好听的?温柔地说:“姐姐英气夺人,是个……”山大王的样子!
柴瑞可不含糊:“姐姐是天人下凡!相貌自然超众!你想想,一个山野之人,从没有读过书,怎么可能有那些真知灼见?姐姐说这之前没来过京城,可是对我朝官宦之弊,一语中的。她日后与云弟一定会相谈甚欢!就是云弟现在不知道姐姐的好,日后一在一起,他马上就会知道!姐姐一说话,他必喜出望外!肯定等不及来谢我!”
听到柴瑞如此盛赞那位姐姐,王妃赶忙自省,若提什么胆量,自己可不敢比,但是说到见识,自己该还是有几分,不然夫君也不会久别之后谈性大发,把这些话告诉自己,可见他觉得自己懂道理。她柔情蜜意地把头靠在了柴瑞的肩膀上,小声说:“夫君真是……好心肠……奴家……甚喜……”
柴瑞一笑:“娘子明白就好……”两个人走入了卧室。
……
他们那时可没料到,此时凌欣对着勇王柴瑞的后背,正努力把眼光化成利箭射去,妄想着勇王能突然跌倒或者说些什么反对的话,当然,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听了皇帝的话,太子稍一思索,马上笑着说:“贺相,此女乃是我朝巾帼英雄,据孤所知,十年前,我勇王弟与贵府三郎同陷晋元城,听说,就是这位安国侯大小姐的母亲救了他们,贺侍郎与此女也算已有前缘。如此美事,贺相不可推辞呀!”
皇帝又笑着问:“贺爱卿啊,可是不喜朕的指婚?”
阶下一个老者举手行礼:“多谢陛下恩宠,臣马上回府,着手提亲之事。”
皇帝微抬手,“既然是朕提的,就不用顾及那些繁琐枝节了,交给礼部去办吧!若是凌大小姐有需要的……”
勇王柴瑞这才回了头,不看凌欣,却是看勇王妃。勇王妃姜氏深施一礼:“陛下,妾身与凌姐姐一见如故,愿为凌姐姐筹办婚事。”
皇帝诶了一声:“她怎么也是安国侯府的人呀……”
勇王妃又笑着说:“陛下,安国侯府远在晋元城,若是将凌姐姐送往那方,多行路途不说,还要费许多时光……”
太子皱眉道:“可是,这新妇怎么也要拜别父母吧?礼数不可缺呀!父皇您看?”
皇帝笑道:“哦,朕倒是疏忽了……那就劳勇王妃筹办,等成亲时,宣安国侯进京,让他的嫡长女给他磕个头,算是全了礼节。”
勇王妃又行礼:“多谢陛下!”
太子眨眨眼,没再说什么。
朝臣们暗地交换了下眼色:皇帝方才说无需谈安国侯了,大家还以为那表示这次就不追究安国侯对勇王的不救之举了,可是看看现在,来了下阴的!把安国侯的嫡长女,都没有通过他这个生父,直接赐给了贺相之子不说,还将他公然拒之门外,不让他参办婚事!只说让他来一下受个礼!这叫“召之即来”,后面跟的自然就是“挥之即去”。这话里话外一口一个“凌大小姐”,“嫡长女”,而安国侯的现任夫人,皇帝都没提!这说明什么?安国侯的填房不是嫡母,无需受这嫡长女出嫁前对娘家长辈的一礼——那安国侯现在的那些孩子不都成庶的了?!……这脸打得piapia地响,唯恐大家看不出皇上对安国侯的轻蔑!看来安国侯这次不去救援勇王,再次惹怒了宫中的那个女人啦!何况,这个凌大小姐是被安国侯抛弃的,这日后……大家都偷眼打量这个山大王,觉得该有热闹可看。
本来皇帝赐婚,朝臣就没多大余地说什么,现在,见太子支持这件婚事,贺相那边的人,发现赐给贺侍郎的是勇王的救命恩人,勇王是贺相的重要战略伙伴,这事明显是勇王促成的,怎么能反对?朝上安安静静,安国侯远在晋元城,不能在这里跳着脚说话,这婚事,就这么定了。
凌欣却根本没想那么多,只傻呆呆地站着,头脑混乱,勇王妃侧身拉了下她的袖子,小声说:“还不谢过圣上?”
凌欣有些发抖——她该怎么办?!此时拒婚,是否将惹怒皇上和太子?带累云山寨那些平头百姓!若是不拒婚,那么,就可以嫁给那个贺家三郎了?!那个行止优雅,气质凌云的贵族少年……
人生两世,凌欣头一次感到心头跳如撞兔,脸皮着火,她木然行礼,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颤着声音低声说道:“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哈哈一笑:“平身,哦,贵妃早就在后宫等着你们了,去向她请安吧。”
勇王妃施礼告退,见凌欣失神呆立,就拉了下凌欣的衣袖,凌欣随着她走过朝臣的列队,她不敢抬头,只觉得脸烧得通红——她方才干了什么?!她谢恩了!她同意嫁给一个陌生人!她毫无了解的陌生人!哦,不能说她毫无了解,她小时候……那就不该算了!她的确听说过他的事,见过他的夺人风采……她动心了?!她其实是想嫁给他的吧?!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身后,她听见太子含着笑意的声音:“贺相呀,这样的好事可别拖得太久了,孤可盼着半年内就去你府上喝杯喜酒呢!”……
走出大殿,太监招来宫辇,勇王妃姜氏拉着凌欣坐了上去,凌欣颤抖着手摘下了面纱,全身还在忍不住地发抖,她将面纱还给勇王妃,糊里糊涂地想着,她算是知道勇王妃为何带了两个面纱了——其中一个就是给自己准备的……柴瑞也的确是把她叫来京城给她东西的——给了她一门婚事!这个横冲直撞的熊孩子呀!姐姐叫得再响,也不是山寨那些听自己话的弟弟。他仗着是个皇子就敢这么胡闹啊!她真想揍他一顿……
勇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姐姐莫要惊慌。王爷是一片好意。”
凌欣找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半个脑容量,看着勇王妃说:“怎么办?如果对方不喜欢可怎么办?!”这是强买强卖啊!
勇王妃捂嘴笑:“姐姐到底还是个未嫁的女子。这是圣上指的亲事,哪里有人说不喜欢?”
凌欣用手捂脸:“我太没脸了!”
勇王妃咯咯笑:“姐姐莫要害羞,王爷说想给姐姐一个最好的归宿,他与贺侍郎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他说贺侍郎为人清傲,品行高洁,是能配上姐姐的最好的人。”
凌欣捂着脸摇头:“你夫君……你夫君……是真想当媒婆呀!他这是拉郎配呀!乱点鸳鸯谱啊!……”
勇王妃笑个不停:“姐姐!快别这么慌乱,我们就要去见母妃了,姐姐要给母妃留个好印象,母妃会帮着姐姐在京中说好话的……”
凌欣从手中抬头,觉得心头堵得很,浑身的关节就如同时都扭了一样,哪里都不对。王妃在凌欣脸上头一次看到了无助的表情,只道是凌欣是个女儿家,必然对自己的婚事羞涩,加之贺侍郎名冠京城,今天早上凌欣见到了他,定会有些惶恐。京中女子们谁不是如此?贺侍郎让多少女子梦魂神萦,一见不忘。凌欣就是再爽朗,也无法抵御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她笑着一个劲儿安慰凌欣,相比于来时,两个人的角色对调了一下。
到了夏贵妃的宫院里,勇王妃拉着凌欣下辇,引着她上了白玉石阶,到了宫门前。
一个宫女替她们打开珠帘,凌欣只觉得里面一阵凉意扑来,在这夏日,让人格外舒爽。勇王妃拉着凌欣进了殿中。
厅房的空气里弥漫着果香,凌欣眼光一扫,见屋里侍立着四个宫女,殿墙下,几个玉盆里放着大块的冰块,案子上一排水晶的盘子里都是鲜艳的水果,椅子的扶手是龙……
从屋子里的偏厅门口又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眉眼平常,但是步履轻如羽毛,对两个人行礼道:“王妃,姑娘,请进,娘娘等了半个时辰了……”将她们往偏厅里让,看来大厅是接待皇帝的。
偏厅里一个含笑的声音说:“小柳呀,我明明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等着了呀,你怎么不说我临睡时还念叨了?”
小柳特别认真地瞪着眼睛,对勇王妃和凌欣说:“娘娘昨天临睡时还念叨来着!”
勇王妃笑着点头:“好,谢谢小柳姑娘相告。”她拉着凌欣走入侧殿,里面只有一个美妇人坐在一张躺椅上。勇王妃行礼:“见过母妃,这就是……”
夏贵妃说了声:“免礼吧。”站起来,扶起了还像筛糠筛子一样抖着跟着勇王妃昏然行礼的凌欣,温声笑着将凌欣拉向自己身边坐了,又示意姜氏坐在自己的另一边,扭回脸看凌欣,说道:“来,好孩子,让我看看,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凌欣看向夏贵妃,见她弯眉笑眼,容光焕发,即使是该三十五六的人了,可看着才二十多岁。而且,她不仅仅是美丽,神态里有种让人不能抵御的温柔。
夏贵妃也在打量凌欣,微笑着说:“孩子,叫你来,就是向你说声谢谢,你两次相救我儿,这恩情,我会一直记得……”
她的语色极为柔美,带着音韵般的婉转和情感,一样的话,由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就显得情深意切,动人心弦。凌欣方才受了刺激,正感茫然无措,一听夏贵妃的语气,竟然眼含了热泪,差点要哭。她赶忙告诫自己,这是夏贵妃!于宫中专宠多年,竟然能让她的儿子十二岁入军,十五岁封王!柴瑞今年才多大?十八岁!就已随军出征,日后必有军权!自己的婚事,肯定是勇王柴瑞的主意,可他昨日才回京,一夜之间,就能让皇帝在朝堂当众指婚,谁能做到?就是这位贵妃娘娘!
凌欣哽咽了一下,咽回了眼泪,勉强说道:“娘娘过奖,不是我一人之功,有许多人,都去救殿下了。”
夏贵妃笑着点头:“好,你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人在深宫,根本不懂外面的情形,王妃也该是想知道的,是不是?”夏贵妃看勇王妃,勇王妃忙点头:“那是自然!”
夏贵妃回身拉了凌欣的手说:“我儿出了京,我就再也睡不好了,多少次,在夜里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