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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轻抛!因为真的情感,无法用任何利益买来,全是发自人的心动!这种机遇绝非人力所能得,是福份,是运气!木头兄弟与贝三郎十几年的友情,难能可贵。那时木头兄弟的母亲都提起,他们小的时候,一会儿睡在她那里,一会儿在贝府……人生在世,哪里还能再过一次童年?那些纯真岁月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怎么能不好好珍爱?告诉木头兄弟千万不要再为难贝三郎和贝府了,你等他气消了,就安排两个人见见面。放弃是最容易的,可也是最无益的一条路,他是有大格局的人,他自己说过的,不该选择容易的道,一定要选那条难走的路,我觉得不仅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显出他的胸襟!我相信,即使他们的友谊有过危机时刻,两个人一旦相互理解了对方的难处,就会产生谅解,情谊会更加深刻。真的,让他听我一句:善良,爱,真理,无私……这些都是高于愤恨和私欲的大道!无论有什么样的挫折,哪怕当时看来一切都不可挽回,可是只要心中存了光明的信念,最后,至真的情、至诚的义总是会胜出,这是天意!永远如此!!!”
为了加强语气,凌欣加了这个世间根本不会使用的三个惊叹号。她停下笔,觉得写得差不多了,她又读了读蒋旭图的白帛,另起一行,学着文绉绉的腔调写了结尾:“就如兄长所言,这里孤峰之上虽然还是岩石磊磊,可山脚的树木都发了新芽,叶子新翠,清晨百鸟鸣放。兄长有空可以前来游玩。……”她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落款:“也祝兄长和木头兄弟安好,欣笔。”写了日子。她自我安慰道:“欣笔”也是个词啦,欣然落笔呀!不算肉麻吧?
凌欣一吐胸中朵块,很觉舒服,将洋洋洒洒的几页信装入信封,大白天也点上了蜡烛,封了口。她将信交给了信使。信使又从雷参将处拿了报告就离开了。凌欣从这天起就盼着那边快接到信,她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了,柴瑞那边的谋士一读就该明白自己实在不是个好妻子的人选,他既然是谋士,自然知道大局,就是不把这封信给勇王看,也会竭力说服勇王原谅贺云鸿,让两个人尽快和好!
婚事已经过去了,自己检讨一下,也没那么难!说的再痛切,该干的都已经干了,无法改变!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未来要如何与人相处。
这么一反省,凌欣发现了,这一世,她想着要“利他”,一心去做好事,被孩子们的爱围绕,与尊敬她的人们交往,她快乐自豪,自己的阴暗被掩在心底,没有机会冒出来。可当她开放了心防,要接纳最亲密的关系时,她最隐秘的情绪也就全浮了出来:在她的心底深处,那个最柔软,最需要充满爱意的空间,被怒意填满了!她不原谅父母,不能接受被抛弃,被拒绝!她无法报复父母,就只能狠狠地回击那些在她放下戒备的脆弱之际,再次让她感到拒绝的人!
凌欣头一次意识到,她上一世成为剩女,表面看,是她看不上谁,可实际上,是她心怀怒意,不能忍耐,不愿宽容。
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情绪的反应轨道:被拒绝——触及旧伤——怒火从心中复活——毫不妥协——选择斗争——一走了之……
这条轨道,会将她引领到何处?
她自己就曾说过,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她,那么日后她喜欢上了谁,再遇到敌意,她要如何解决?保持住冷静,无视干扰,寻找答案,无论对方多么疯狂地攻击她,她都能稳若泰山——但这根本不可能啊!
最可能的是,她正感到不安全,如刺猬般支愣起脾气保护着自己,一但被挑衅,就会激烈地反击!以怒对怒,以恨对恨,想把对方一棒子打死……
在某种意思上讲,她其实与贺老夫人同出一辙吧。两个人都不接受对方,表现出来的行为特点,本质上,是相似的——就是简单粗暴!
可是如此怨过了,斗过了,又如何?她再去换个人?
有人说过的,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换多少游泳池也没用,只能一辈子被撂在岸上。
她若是不懂为人处世,最后必然一无所获,一世孤家寡人……
凌欣不再觉得自己优秀过人了,原来认为自己好的那些地方,有脑子,有身材什么的,都抵不过她致命的弱点:她不能放弃自己的恨!她去喜爱的时候,就是卯足了劲儿去挑剔愤怒的时候。她敞开心门之时,就简直如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意,只能任之如烟花般绽放!
忽然,她想起杜轩曾对她神秘地说过:“爱发脾气批评别人的人,可不会有好姻缘呦。”她听了没在意,以为他在胡说!因为杜轩读易经读得神叨叨的,还说过“言语刻薄的人大多没财运”,“仇视别人的人大多会得病”,“爱嫉妒的人嘴会变尖”,“对别人不好的人走路会摔跤”之类的许多无稽之谈,可现在她却心中发虚了——这是杜轩一直在隐晦地告诫她吗?让她遇事不要冲动,胡言乱语?
凌欣暗叹,说破了,这就是小时候缺爱!按照逻辑,她应该去寻找一个内心强大的人,给她爱情,可那样的人,都是有智慧的人,肯定看不上她这种脾气:谁想找个炸药包放身边啊!一丁点火就爆炸!我欠你呀!给多少钱都不行!人一辈子,谁不想过得高高兴兴的?您碰上事儿就狠命打架,不懂好好说话呀?!喔,您对别人都宽宏大度,可您一动了心,就变得斤斤计较,不能受委屈了?您一喜欢上谁,那边可就倒了霉了!一不对,您就怒火冲天?谁离您越近,您就对谁越决绝?下手越狠?您万一动了真爱,是不是就要撒泼打滚,歇斯底里了?那您千万别动心!别喜欢谁!您自己待着吧,离谁都远远的,别去祸害别人……
凌欣很沮丧——也许我该去读读佛经,修身养性什么的……可是日后要打仗!咱们能不能先等等?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下一个,如果对方特别爱自己,自己也很爱对方,自己要多学学夏贵妃,要解决问题,不是发泄怨气!夏贵妃如果是自己这个性子,别说在宫中得宠二十年,大概两天就死了……
信发出去第三天,凌欣正站在半山间看着雷参将指挥着兵士们开凿石头,见几个人围着个穿官服的人走上山来。雷参将前去迎接,两个人说了半天话,雷参将让人来请凌欣。凌欣知道这该是蒋旭图信中说的新来的县令,笑着走了过去,举手见礼。
县令身材干瘦却很高,已经有四十多快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灰白,脸上满是皱纹,眉头紧皱,嘴半凸出,嘴角下坠,好像下定决心不能露出一丝高兴的情绪。
雷参将介绍:“这位是新上任的邹县令,这位是梁姐儿。”
邹县令看向凌欣的目光充满审视,不高兴外,另加了不满意的感觉。凌欣知道这个人持才自傲,也不计较,依然笑着问礼:“欢迎大人前来。”
邹县令嗯了一声,说道:“让本官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吧。”
雷参将也从信使那里得了勇王的信,自然伸手道:“大人这边请。”
邹县令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上来,皱着眉头一路看房屋和设施,随时随地流露着种种看不上的意思。
凌欣虚心地问:“大人是觉得此等工地过于简陋?”
邹县令哼了一声:“何止简陋?!简直鄙陋!”
凌欣和雷参将都不再说话了——哪儿有这么不客气的?
邹县令以为他们不服,带着丝腔调道:“本官曾任登州知府,你们可知登州?”
凌欣忙说:“知道知道,是自古产金之地。”
邹县令满意地又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出着气说道:“我朝年产金万多两,登州占其六成!本官在位时,达到七成!”很骄傲的神色,凌欣和雷参将交换了下眼色,都不敢问他怎么从一个大量产金的州知府,又变成了一个县令。
邹县令许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阴着脸,沉默地走了余下的路——他可不能告诉他们因他在一次官吏评审后,酒后无德,大骂上司无能,结果被人做了个套,说他贪污,差点入狱……
几个人再绕回到了下山处时,邹县令下结论地说:“从矿坑来看,此矿浅露,采集方便,可是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得门道!除了有些机巧之处,大多只是蛮干!”
凌欣忙点头:“是的是的,我过去没干过,就是在采矿方法和冶炼过程上有几个主意,别的都靠摸索……”
邹县令轻蔑地说:“你们这么乱做,糟蹋了多少东西!本县实在看不得这种暴殄天物之举!过些时日,本县要派些老道的匠人前来,你们要好好敬重!”
凌欣和雷参将忙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邹县令一抖袖子:“谢我作甚!你们早日出金,多出金,本县也可早征税收,于本县的业绩上也有好处!”
凌欣和雷参将又对眼儿,凌欣对雷参将使眼色,让他开口,雷参将小心地问邹县令:“这个税收,不会……”
邹县令一瞪眼:“本官一向公正廉明!你竟敢质疑本官?”
雷参将忙说:“末将不敢……”
邹县令又看凌欣,凌欣忙赔笑着行礼,邹县令一脸挑剔:“姑娘是没有合适的衣服吗?为何穿男装?男女有别你懂不懂?你以为真的有花木兰之类的事?那只是诗篇!乾坤不可颠倒!乾为天,要刚健有力,男子要顶天立地,阳气胜人。坤为地,要淳厚良善,女子要温和宽容,接纳众生……”
凌欣笑着套近乎:“我们寨子里有位杜军师,他喜欢易经呢。”
邹县令很不高兴凌欣插嘴:“喜欢易经的人多了!那有什么稀奇?他是不是告诉过你乾上坤下是什么意思?”
凌欣茫然地摇头,邹县令鄙夷道:“阳气生发,阴气下沉,双向背离,就是‘否’卦,乃为不吉!乾坤要相和相往,阳上升时正遇上阴向下,天地交感,由小而大,由微而盛,上下和睦,流通无阻……”
凌欣觉得自己晕了,直了眼睛看邹县令,邹县令一看凌欣的表情,就知道她想睡觉,不高兴地说:“你看,你什么都不懂!难怪你的头发如此凌乱!头发乱,心思乱!心思乱,行为就会乱!行为乱了,处事就会乱!胡乱行事,人生岂能不乱!所谓一叶而知秋!本官要给你几个丫鬟,帮你梳洗……”
凌欣醒过来了,忙说:“不用不用,我天天在外做事,而且我有个妹妹……”
夏草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说道:“就是我呀!”
邹县令看了她一眼,很不高兴地对凌欣说:“这像什么?!没听说长者赐不可辞吗?!姑娘不要无礼!早日准备房间就是了!”说完转身,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气势冲天地走了。
凌欣和雷参将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交谈:
“当官的就是不一样啊!”
“这是殿下给找来的帮手啊,真厉害。”
“你说我不该要他的丫鬟吧?”
“当然要呀!你不喜欢没事,我手下的兵士们见了,干活有劲儿呀……”听到这话,站在凌欣后面不远处的夏草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邹县令回到衙内,很不耐烦地铺开纸张,给京城的贺侍郎写信。按照嘱托,他写了矿山的现状,以及那位姑娘的穿着打扮,神情话语,她明显带了个根本不会照顾她的野丫头,也说了会将本地买的丫鬟给她……写完了,邹县令不满地自语:“一个野姑娘!也用得着贺侍郎如此牵挂!”如果不是贺侍郎出面将他的官司平了,他才不会费这些心!他将信封了,差人送往驿站。
京城里,贺云鸿自从寄出信后,也在掐算着日子。开始的十几天,他尚能平心静气,二十多天后,贺云鸿有些心燥起来。每日一醒来,就怀了希望,但晚上向姚氏问安后,回到院子里,就总带着沉郁的神情,没有一点笑意。
他的贴身丫鬟绿茗越来越摸不准他的意思,心中发憷,就更想弄清楚贺云鸿想要什么。
夜静更深,贺云鸿微蹙着眉头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本书,可是明显没在看。绿茗端着茶盘进屋,给贺云鸿手边放上一杯茶:“公子,喝茶吧。”
贺云鸿一眨眼,缓过神来,看了绿茗一眼,绿茗吓得低头,她分明看到了贺云鸿的眼中有种厌恶的神情,她轻轻退了出去。她照顾贺云鸿多年,虽然贺云鸿在丫鬟们面前并不表露太多情绪,可是她能看出贺云鸿的变化。自从那个山大王离开后,三公子经常走神。这个,有空得向老夫人那边的丫鬟,透个口风……
终于,一日晚餐后,贺霖鸿遛达到了贺云鸿的院子里。两个人早上才见过,明日早上又会见面,贺霖鸿该是有要事憋不住了才这么急着过来了。
贺云鸿正在书房看书,听见贺霖鸿来了,表面还是沉得住气,只抬了下眼睛,招呼都没打。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