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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点头,“明天一早就打发他们出门,正好可以赶上太婆婆的忌日,我已备好了香烛供品,让他们一道带走。”
忆及逝去的祖母,孟焕之轻声叹息,一下一下抚着知言的后背,“当初要你那么小就嫁过来,真是受了委屈。孟家只顶着祖父的名声,外面空架子内在全是虚。我又父母又亡,名副其实的孤哀子。祖母叮咛过无数遍,让我好生待你,别管你是庶出还是嫡出,进了孟家门就是孟家人。”
“原来你只听太婆婆的话,并非你自己愿意。”知言瞅空挑着语病。
“起先是,后来就不是。”孟焕之据实回答。
知言生气了,挣扎着不让他抱。这人,谎都不会撒,说句哄人的话就有那么难?
孟焕之眼中的柔情都可以溢出来,勾住知言的下巴直对她的眼睛说话:“我编出好话哄你,难道你心中没个底?”
知言心中当然有数,刚成亲的一年多,两人相处别提有多别扭。知言没法对着一个陌生人献殷情,更没法生出爱慕之情,大多是公事公办,每天例行在一起用饭,往往几句话后便没了下文。
孟焕之也对着知言生不出男女之间的情意,一者她年幼,二则知言貌似不开窃。他只尽力关照她,嘘寒问暖,关心饮食起居,事必亲问。
知言想家,他不能放她回燕京;知言嫌闷,他也不能带她出去游玩。
现在想想,竟一起度过了许多无趣的日子,知言调侃一句:“我俩可是浪费了好时光,以后夫君要加倍补偿我。”
他挑唇浅笑,凑近了撬开她的唇,慢慢细品,腾出手拿过酒壶猛灌一口,如数哺喂给知言。
带着热度的液体滑过咽喉,流到腹中,知言浑身也变得热,她伸出手指探向下,那话儿已挺得硬直,手下轻柔抚弄。
细碎的娇喘声响在耳边,孟焕之伸臂抱起她,几步之遥的距离已觉漫长。
桃花撒帐,如意百合结勾落,乌云堆雪,粉面娇艳,精致的锁骨上滴落一点琥珀色的酒水,峰峦起伏,两点樱桃诱人。
挨着她温热如暖玉的肌肤,他用双唇一点点挪过,她从来都是这么美,即使没有这份美也无关紧要,谁叫他偏偏遇上她。
当两人密不可分时,他只沉声道:“我们一直别分开。”
他从来不会说动人的情话,可知言清楚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
“好”,她是流着泪应下,再也止不住。
孟焕之柔声哄了又哄,拿情绪失常的妻子没招,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她忘记流泪。
无尽旖旎,声声莺啼泣诉,十指交错,每每透骨欢愉。
到后面,知言累得都快要睡着,轻声哼唧着不想动,紧搂了孟焕之,不放他去洗漱。
她的眼角犹带着哭过的印记,孟焕之轻吻一下,替她理顺头发,手中挑过缕缕青丝,知言费力地张开眼看了两下又睡着。
傻瓜,还是怕他变心,嘴上不说,心里憋了委屈。
“放心,我的心里已装满,再也容不下旁人。”
知言在梦中依稀听到一句,无意识间应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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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焕之依旧忙碌,不到黄昏时分不露面,意儿天天盼着后天和爹爹一起玩,发现只有明天,过了明天还是明天。
“后天是哪一天。”
“后天就是后天,爹爹有空的那一天。”知言天天哄着儿子自觉太不厚道。
“爹爹哪一天有空?”
“后天。”知言淡定自若继续哄儿子,屋里的丫头们全笑出声。
聂妈妈进屋见到这一幕,捂着嘴窃笑姑娘太促狭,想起还有正事,“姑娘,四小姐要来咱们府上,车架已在街口。”
知言亲自去苏府传话过去了小半个月,一直没听见有动静,今天知画突然来登门,难道又出了变故?
“走罢,我们过去迎她。”她对镜理了理妆,牵着意儿的手到二门处等着知画。
知画穿着玫色绣蔷薇夹袄,淡青披风,身后奶娘怀中抱着才一岁的姐儿,小名月儿,跟着丫头婆子二十几号人。
知言一眼瞧出知画怀着心事,脸上勉强挂着笑意,忙携了她的手进屋。
“四姐,出了什么事?”等屋里闲杂人都退下,知言已追问出口。
知画靠在炕间大迎枕上,浑身无力,手腕轻支着螓首,无声间泪珠滚落。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向来都是逞强装成没事人。
知言吓了一跳,“到底怎么了?”
知画睁开双目,眼中带着无助。带剌的蔷薇没了剌也只是娇弱的花儿,任人做践。
“九妹,我不想再过下去,我要与他和离。”
知画自觉没脸说出家里的丑事,狠下心道出自己的想法。她不知道父兄听后会做何想,秦家没出过和离的前例。她自小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着并非良人的丈夫抛舍太多,终于看透想拾起自己,便愿还能来得及。
知言冒起头一个念头:“四姐,姐夫打你了?”见知画摇头,夫妻之间的*事她不好再问。
依知画的性子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提出和离的想法,知言站在姐妹这边。
“四姐,我陪你去和父亲说。”
“还有祖父那一关,他老人家肯定不答应,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坏了姐妹们和侄女们的名声。”知画的担扰不无道理。
“总要先试一试,说动父亲,再去求大伯。实在不行,先不要告诉祖父。”
知言想绕开老狐狸行事,想想肯定行不通,和离算大事,事关秦家几代女儿家的名声,大老爷和秦枫不肯私自做主。再者,知画与苏元成和离,即使离开苏家,两人的儿子她也带不走。
“外甥怎么办?”
知画面色灰白摇头,两行清泪流下,轻翕着嘴皮说不出话。她离开苏家,儿子铁定带不出来,扔给那样的爹,还不知将来学成什么样?
知言深悔方才多了一嘴,拿了帕子坐到知画身边给拭泪,说着宽心话:“四姐,你别哭,法子总会有。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父亲,六哥手底下人多,也帮着给你出主意。”
知画摇头,搂着妹妹大哭一场,哭出数年积在心里的抑郁和隐忍。有谁知道,苏府里养着不计其数的花儿,她的丈夫频频拿她同外面欢场中的女人做比较。公婆管一次尚可,二次过后觉得儿媳妇过于妒嫉,不像是大家闺秀出身容不下人,话里话外意指秦家小门小户没教养好女儿。
她也是金尊玉贵养大,自小没受过一点闲气,姐妹里头说一不二,偏生裁给苏家没了翻身机会。
苏元成不去外面风流,天天在府里花天酒地。知画苦口婆心劝过,也痛斥过,都不曾见效,惹得苏元成更加厌恶发妻,两人越来越如陌路。
苏家倒了,她只有五分担忧;苏元成垮了,知画却是十分绝望。这个男人若不在人世,她大可独自带大两个孩子;丈夫腐落不堪,知画倒怕他带坏儿子。
思来想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知画的苦外人难以体会,即使是亲姐妹也不能感同身受。她哭了半晌,心头舒服许多,只抹着泪解释:“方才的话全当四姐没说过,听过就忘了罢。时侯不早了,我也要回去。”
知言见她缓过劲,命人打来水伺候知画净面,又上过妆,硬留着用了茶点。
知画味同嚼蜡,小中小口吃着无味,偶尔强撑出笑意安慰妹妹,看得人心酸不已。
“四姐,你不用硬委屈自己。”知言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知画年纪轻轻似勘破世情,轻叹道:“不委屈,我得要为两个孩子做打算。”
长久以来一个疑问终是问出口:“四姐,锦娘她过得可好?”
知言一直没敢问是怕捅知画的伤疤,再者也能猜想出姨娘过的日子,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锦娘也是个可怜人。”知画带着月儿离去时轻语。
☆、180|第 180 章
送走知画后,知言心中不太踏实,打发人上三房请来秦晖先做商议。柱儿刚从沧州回来,得了令行动迅速赶在晚饭前请来秦家六爷。
说来巧,秦晖偏生今日得闲,呆在家中躲清静,又不巧被知言抓差拉到孟府,进门冲着知言便调侃:“九妹有千里眼不成,你六哥难得在家一回,就被你给逮住。”
知言陪着笑,命人上了茶点,屋中只剩他们兄妹时,才一五一十说出知画的打算。
秦晖正对着妹夫家的白毫银针皱眉,说了好几次,九妹怎么一点不上心,顶尖的银毫,水又煮得过老,失了茶茗的香味。亏得她跟了个没意思的妹夫,再换个旁人,可没如今的好日子。
听见知言的话,他也微微震惊,略走神间茶水泼到衣襟上,象牙色的锦袍上印出一片湿迹,分外显眼,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再认真看一眼妹妹,追问道:“四姐真有和离的打算?”
知言点头,“四姐好强,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她绝不生出提出和离的念头。长这么大我头回见她伤心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哪有半分要强的样子。”
知画的好强在秦家也是出了名,府里的旧人都说像了老一辈的秦樱,骨子里天生带份硬气。她能在人前失态大哭,秦晖也就只听说过一回两,还是小时候的事。
真还有点为难,又不能绑住苏元成。和离,秦晖敢保证能过父亲这一关,大伯那边可就难说,更别提西北还有一位定海神针。
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暗地里流泪,放下茶碗,秦晖先下决定:“我回去和父亲商议一番,再仔细问一问四姐是个什么打算。这事你就别管了,妹夫更不好插手,给他提一句心里有个底就成。”
只有这样,知言真的不好出面管姐姐家的事,也就应下。
秦晖回去后,数日里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寒风乍起时,大爷秦明带着人从西北上京城,他捎来老狐狸的亲笔手书,除给大老爷等的书信,另外还有一封要递交到天子面前。
孟焕之受了妻子大伯相邀,去了秦御史府,阅过信札后,大加佩服。秦敏能在官场打拼五十余年,官至首辅,位极人臣,最后安然脱身,自然有一套独到的行事方法,眼光看得长远,心胸也比常人要宽广。
那厢大老爷还等着回复,孟焕之恭谨回道:“既然如此,我会尽早在圣上面前转达祖父的想法,争取就在这两日,宣你们进宫面圣。”
大老爷只颔首道:“如此甚好,有劳侄婿。”
有孟焕之在中引见,大老爷得以顺顺当当带着秦明进宫面圣。次日,消息便传遍满朝,前任首辅如今的太傅秦怀安命长孙进京交回秦州书院,已将地契等文书交于州府,秦家子弟只有优先进学的特权。
大家直感叹不愧是老狐狸,行动迅速,眼光极准,再回神一拍大腿,哎呀!这么一来,圣上更不会放过几大书院。
韩家已先动了手,自己人拔剑除瘤。扬州司马自持根基深厚,已独霸一方,一直按兵不动。最近上跳下蹿最厉害的莫过于蜀中苏家,到处寻人找门路想在天子面前说句话。
苏家氏族中有头脸能排得上号的全聚在京城,东城苏府每日络绎不绝往来蜀派文人。知画想和离的念头不知怎么的传到外头,正逢着苏家那帮人心里憋着气没地撒,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全跑到族长夫妇面前大放厥词。
“秦家当初有难,要和苏氏联姻,咱们百年世家的宗子娶了他家三房的嫡长女。我等可是拼死反对过,小门小户出身能教出怎样的女儿,想着也是有限,真是应验了。”
“对,任她如愿以偿和离,苏氏就被天下人笑掉大牙,咱们还有何面目回蜀中。”
“这等善妒不守妇道的女子,不如给一封休书,也好给秦家一个教训。”
众人神情激动,近两年来,他们被秦家压得快喘不过气,天子想对书院下手之时,老狐狸又来这么一手,生生掘了坟墓让苏家往里跳。秦家传出名号也就几十年,当然能舍下眼前的利益;苏家不同,族中上下几百口人,全指着蜀中书院的招牌行走各处。
没了书院做后盾,大家不可能提直腰杆,没了底气跟人炫耀,谈不上与司马家及韩家相提并论。
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好似下旨削弱书院的人是秦敏,也好似蜀中苏家衰败如厮的罪魁祸首是秦家上下。
苏氏族长苏元成之父头脑还算清醒,苦口婆心劝族中众人平心静气,让他们都回屋,等他问过儿子和儿媳妇后再给答复。
聚了一屋子的人离去时咬牙切齿,放下狠话要求知画必须跪祠堂以洗刷罪名,若不然,苏氏必然要休弃她。
苏氏族长头皮发麻,这帮族老没一个省心,来京数十日寻不到门路求情,转而把怒火发给自己人,天天内讧不停。家里一对小夫妻更是惹事精,儿子风流,媳妇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过去。换过来说,儿子也太不像话,夜夜纵酒寻欢,哪里有一点百年诗